第6章
很快到了劍派大比的日子。
昆吾弟子甚眾,雖然聲名赫赫的十七劍主,如今有不少已經失傳,仍有傳承的不過半數出頭,但劍派立派後數千年,突破元嬰,闖出名號,自立門戶的,卻如雨後春筍,雖然這些新秀在劍派中隻被稱為劍君,與最早的十七劍主有彆。
但若不能拜入十七劍主傳人門下,拜入這些劍君門下,亦是有俸例可領的,對弟子們也算一個不錯的選擇。
除了烏泱泱盼著憑借大比拜師的普通弟子們,已經有了師承的弟子也要參與大比,若是比得不好,太給自家師尊丟臉,回去了自然也是沒好果子吃的。
沈憶寒一直覺得,劍修們的勝負欲,實在是沒來由的很。
年輕時見到個用劍的,便忍不住技癢,要拉著人家比試,這也情有可原,畢竟人不輕狂枉少年,然而等一把年紀,都端起架子,不好拉下臉再下場,跟人打得臉紅脖子粗後,還不肯罷休,要將勝負欲轉而押在自家門下弟子身上,這與凡人鬥蛐蛐兒,究竟有什麼分彆?
所以他從前對好友這師門大比,從無興趣,自然也並不曾前來觀看。
如今才是頭一回觀禮。
大比所在之處,是一個巨型廣場,十分開闊,隻要禦劍到半空中一看,便可發現這廣場是一座高聳著山峰的截麵,遠遠往下看,竟像是被什麼銳物硬生生削去了峰頂,於是隻剩下這麼一麵光整平滑的截麵——
的確如此。
這演劍峰,正是當年登陽劍第一代劍主持劍削峰而成。
時過數千年,原本光禿禿的演劍峰上已經綠意盎然,草木叢生,再看不出當年那一劍而下的威勢與淩厲劍意,弟子們隻有禦空而起時,看見這奇峻的峰形,才會禁不住讚歎,遙想神往當年那位劍主是何等風姿。
那日與雲燃一起去探望了他師尊梅真人後,兩人之間有些僵硬,不曾再見。
但今日大比,沈憶寒仍是早早去了登陽峰,笑吟吟的提出想和他同座,共觀大比。
雲燃答應了。
兩人之間,又一如往昔般默契和諧,仿佛兩日前的那一點僵硬齟齬,並不曾存在過一般。
沈憶寒想,大概是雲燃已想通了吧。
說到底,修行畢竟是自己的事。
朋友之間關係再好,也不能替對方修行突破,他有他的道心,雲燃有雲燃的劍心,他們畢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雲燃如果太過執念於自己突破與否,對他來說反而並非好事。
執念便是業障,業障便可演化成心魔。
雲燃如今已至小乘巔峰,距離突破至大乘期,也就差戳破一層窗戶紙,和沈憶寒可以預見的即將壽竭燈滅的未來不同,雲燃前途大好,不該被耽誤。
修行之人的友情,本來就是如此,君子之交淡如水,相逢時即使投緣,彆離時亦該淡然。
至於他自己——
他和雲燃自然不同,一個連精進之心都沒有的修者,何必受這些條條框框束縛。
他偏要理直氣壯的執念,偏要理直氣壯的護短。
沈憶寒亦從未覺得,這有甚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