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借錢那得立字據(1 / 2)

被鐘廠長喊出去的南雁也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鐘廠長動作這麼快,不到一星期的時間竟然把佟教授列的東西找了個七七八八。

“就是這幾樣玩意兒不太好弄,我估摸著還得花點時間。”

本來鐘廠長就會去乾校看望老張, 他去乾校那邊沒人會懷疑什麼。

誰會覺得一個前途大好的肉聯廠一把手, 會跟乾校裡的那些知識分子、乾部們有來往呢?

再說了,也沒幾個人會刻意打聽鐘廠長的行蹤,工作之外的私生活你打聽這麼多做什麼?

有時候身份就是最好的掩護。

南雁心生感慨, 她現在還隻是個車間工人,得想法子往上走走才是,不然總困在車間裡, 哪有那麼多時間做正經事?

“廠長,您有打聽鴨貨市場的事情嗎?”

鐘廠長看了一眼,“著急了?”

“那倒也沒有,就是在家人麵前誇下海口, 周末回家得跟他們說下進度, 省得他們擔心。”

實際上南雁就是想催一催而已。

劉煥金知道她剛上班忙著呢, 並不會催她。

但既然公社、工廠兩把抓, 那可不是得“催一催”?反正鐘廠長又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發脾氣。

跟什麼人說什麼話,怎麼說, 南雁心裡有數。

鐘廠長臉上神色鬆弛, “這事我得再跟人聯係下,春節前肯定給你個交代, 讓你過個好年。”

今天臘八, 月底就是祭灶節。

進了二月沒幾天就是春節。

也就是還有三個周的時間,那時候自己也進入肉聯廠工作滿一月,帶回家點好消息,不會顯得特彆突兀。

挺好。

“在車間裡乾活還行?”

南雁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自己能不能吃車間工作的辛苦, 她不假思索,“總比種地輕快,雙搶的時候可都要掉層皮,現在可好多了。”

鐘廠長也有過這經曆,“農民是苦的,等過些年國家發展起來,就會好些。”

南雁沒吭聲。

她是過來人,知道這個過些年最起碼以三十年為基本計數單位,直到農業稅的取消才讓農民的日子好過些。

但也隻是壓力少了些。

實際上工農業剪刀差讓農村農民承受諸多壓力,不過是建國後還是到二十一世紀。

種莊稼能掙幾個錢?保護耕地紅線的基礎上很多經濟作物不能種的,不然糧食全依賴進口那就意味著要受製於人。

這事三言兩語掰扯不清楚,南雁也沒想著跟鐘廠長說這些,隻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她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方法來努力做點事。

說話間兩人來到乾校這邊,老張早有準備的抓了一把烤板栗塞給南雁。

一旁的鐘廠長接了個空,厚實的大手杵在那裡,無聲的控訴著老張的區彆對待。

明明過去這些都是給自己的啊。

咋現在就沒他什麼事了?

老張覷了一眼,你一個四十來歲的大男人,好意思跟小同誌搶這個?

南雁沒察覺到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波濤暗湧。

“謝謝張叔。”把板栗塞到棉襖外兜,南雁自來熟的去找佟教授他們請教問題了。

佟教授對於能找到這些器材很是滿意。

“這些已經很好了,辛苦你們了。”

南雁不敢居功,“這些都是鐘廠長找來的,我可沒這本事。”

她瞧著佟教授猶如撫摸著情人的臉頰那樣癡情,忍不住跟夏教授感慨,“佟教授對這些真喜歡。”

“那可不是,他當初留學劍橋的時候,可沒少去弗雷克的實驗室旁聽。”

弗雷克?

南雁一時間沒對上號。

夏教授低聲說了句,“桑格,五八年的時候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

想到南雁可能對這個不太熟悉,夏教授又補充了一句南雁可能會知道的事情,“就是他測定出了胰島素的氨基酸序列。”

南雁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位大佬?

諾貝爾化學獎梅開二度!

“佟教授這麼厲害啊。”

“厲害的是桑格先生,不是我。”佟教授解釋了一句,“我不是他們實驗室的人,隻不過當時對這個研究感興趣,就去旁聽了一些課程。”

旁聽課程就能有這些想法……

真的被你裝到呢佟教授。

玩笑話,南雁當然知道佟教授是在謙虛,他們這些在乾校待久了的人,怎麼可能心高氣傲?

閒聊中鐘廠長已經過來,他對諾貝爾獎略有耳聞,不過更感興趣的還是佟教授能不能把這兩個法子推廣。

豬胰島素不行的話,胰酶也行啊,他真的不挑剔,能掙錢就好。

現在每天看著那些豬胰臟被“浪費”,鐘廠長覺得心口像是裝了個水龍頭,嘩啦啦的滴血。

“我先把流程確定下來,這周末給您一個答複。”

佟教授也知道對方著急,但他不敢貿然答應。

放衛星可不行,給了彆人尋諾那就得言而有信,不然承諾的意義何在?

今天星期四,也就三天時間。

來得及。

閒聊了幾句,離開乾校這邊鐘廠長帶著南雁去下館子——

其實就是一盤家常豆腐兩碗麵條打鹵麵。

他這個廠長的工資固然高一些,但每個月都有不小的固定開支,也做不到大魚大肉。

好在南雁不是挑剔的主兒,吃到白麵條就挺好。

回到工廠車間,姚知雪拉著她小聲說道:“財務部的孫主任來找你。”

財務部?

南雁可沒展現什麼財務方麵的天賦,她倒是花了不少的錢。

財務部的會計主任找自己做什麼?

沒想明白。

姚知雪難得見她一頭霧水,又補充道:“孫主任的愛人是武裝部的陳部長。”

南雁反應過來,她的工作可是陳部長安排的呢。

“有說找我什麼事嗎?”

“沒說,不過看那神色,好像有點著急。”

人家是財務部的一把手,又是工會主席,姚知雪也不好問。

她著什麼急?

南雁沒想明白,也沒把這事往心裡放。

之前倒是想過要不要去陳部長家感謝一番,畢竟給自己安排了這麼個好工作。

但到底沒成行。

去了固然禮貌,但又多少帶著點牽扯不清,仿佛陳部長特殊照顧似的。

何況人家也住在家屬院裡,自己一過去消息肯定滿天飛。

說不定回頭再被人構陷呢。

真要是感謝陳部長,心裡頭記掛著好好工作就是,倒也不用走這些虛禮。

但南雁沒想到,下午的時候她就見到了陳部長。

陳部長原本計劃著是過兩天見一見南雁,但他愛人中午頭往武裝部這麼一跑,讓他這行程都不得不提前。

也教訓了孫秀梅一頓,“你往後少把手伸那麼長,還有你那工會主席回頭也彆當了。”

孫秀梅原本是過來找她男人說南雁跟鐘廠長出去這事,冷不丁的被這麼要求臉色很不好,“我是工人選舉出來的,憑啥不讓我當?”

工會主席是廠領導班子的一員,實際上當這個也不多拿錢,但多多少少有點責任和權力在手。

孫秀梅不樂意,她憑本事當的工會主席,憑啥要讓出來?

陳部長看到她這副模樣就頭疼,但還是耐下性子來說這事,“你們廠對你有意見的工人還少啊?整天想著跟那幾個乾部打擂台,真的走到工人群眾中間,做的決定都在為工人著想嗎?”

“後勤那個小汪討好你彆當我不知道,他跟他這個媳婦還是你撮合的吧?結果現在鬨的全城的人都知道他被丈母娘打了,看他笑話,你臉上有光是吧?”

兩口子打架媒人可不會被拉出來被人說道。

孫秀梅被戳到痛處,“又不是我押著他結婚,兩口子過日子我還能天天插手不成?”

“你還有理了?那她媳婦去廠裡頭鬨騰烈屬的事情你就處理好了?鬨騰了幾次真當縣裡頭其他部門都不知道是吧?”

一星期就出了兩次事,很光榮嗎?

陳部長恨其不爭,“你這個工會主席把這事處理好了嗎?自己多大的能耐還不知道?你就當是為我著想,少攬事少招惹麻煩成嗎?”

他還想再往上走一段,但自家媳婦這樣他的風評也受影響啊。

孫秀梅這次倒是聽出弦外之音,“有信了?”

“還沒那麼十拿九穩,行了你就彆管小高的事情了,老鐘做事自然有他的分寸,不會出岔子。”

就肉聯廠那個小王八廟裡一堆人擠破腦袋都想攬點權力,但也沒鬨出什麼事情來,關鍵是每年還都能穩住生產不出岔子,可不是他鐘勝利有本事嗎?

孫秀梅嘟囔一句,“我就是在想她到底啥能耐,咋還被老鐘青眼相待了呢。”

一張嘴能說會道?

但老鐘這人最討厭那種隻會瞎咧咧不用心乾活的人。

高南雁到底有啥能耐,把這麼個實乾主義者都迷住了呢?

雖說不至於老樹開花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孫秀梅正想著,瞧著自家男人往外去,她覺得不對,“你這是去哪?”

“去處理點事,你聽我一句勸,彆去找高南雁。”

肉聯廠遇到困難的職工好些個,怎麼都輪不到她高南雁啊。

你這麼找去,實在是太紮眼了。

這年頭,紮眼可不好。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但孫秀梅死活沒想到,她家男人三令五申不讓自己去,轉眼他就去找高南雁了。

陳部長過來有正事,“那個程明程知青,小高同誌你還有印象吧?”

南雁恍惚了下,是為了程明啊。

當時程明追趕自己這事陳部長看得一清二楚,慰問了林家給自己安排工作後就把程明帶走了,說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處理結果。

緊接著南雁就來肉聯廠報到上班,倒是把這人給忘了。

算起來也有十天,處理結果是該出來了。

陳部長瞧著她恍惚模樣,還以為是乾活把人累著了,尋思著肉聯廠這邊也真是的,這小同誌雖說就高小畢業但一張嘴皮子麻溜,又是烈士家屬,做宣傳多好的料。

怎麼就安排到車間去了呢?

陳部長剛想要問最近工作怎麼樣,還適不適應?

如果南雁不提要求的話,他打算回頭跟老鐘說說,看能不能給換個稍微輕鬆點的崗位。

烈屬嘛,特殊待遇點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麼,有本事自家出一個烈士去。

但南雁比他快一步,“知道,是對他的處理結果出來了嗎?”

程明被抓走了,知青大院那邊肯定會不安。

但具體怎麼個情況南雁還真不知道,上周末回家的時候也沒人跟她提這事。

陳部長先說正事,“是這樣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現在程明呢還在公安局那邊押著,但到底怎麼個處理方法想要谘詢下你的意見。”

當時的情況他親眼所見,要是從重處理那程明肯定得吃槍子。

但他到底是下鄉的知青,又是上海那邊過來的,家裡頭雖然成分不太好,卻又有個早些年從事革命工作的親姑姑。

那邊希望能夠爭取當事人的諒解,對程明寬大處理。

至於諒解的法子嘛……

“……他自身對革命沒貢獻,但家裡的親人當年拋棄富貴生活去了延安,也是值得肯定的。目前我們是兩個方案,第一呢將程明送到監獄裡去關上個兩三年,第二就是他跟你賠禮道歉,再給你一些精神損失補償,把他放回去。”

程明的姑姑親自打電話過來,陳部長自然不想把事情做絕,人家在首都工作呢。

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但也不好開罪。

“這次對程明而言也是一次難忘的教訓,相信往後他會痛改前非,我們也要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嘛。”

南雁聽出來了,陳部長是希望自己選擇第二個方案。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要是再當啞巴聽不懂怪沒意思的。

“我聽陳部長的,也不用賠禮道歉了,我不太想見到他。”南雁還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並非真的原諒程明,而是給你陳部長這個麵子。

“成,那回頭我讓他寫一封道歉信。”這些麵子上的工程還是要做一下的。

他的確是忽略了程明當時那舉動對南雁造成的心理傷害。

“補償方麵,我多給你爭取一些。”

南雁強調道:“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隻是我不想給林業丟人。”

“明白明白。”這事算是處理好了,陳部長轉移話題問起工作的事情,“在車間工作還適應?”

他改主意了。

既然南雁給自己麵子,他多照顧下也無妨,不管她說什麼,自己都會幫她調整工作。

“挺好的,師傅很照顧我,工友們人也很好,而且在車間能學到很多東西,我還沒來得及感謝陳部長您給我安排這麼好的工作呢。”

陳部長看著這人由衷的喜悅,又多問了句,“工作能乾得來?”

“沒問題,等回頭我把這邊工作乾熟練了,再去其他崗位試試,把這些工作都吃透了了,多學點東西總歸是沒錯的。”

陳部長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

到底是鄉下出生的苦孩子,吃苦自然沒問題。

能夠擁有工作身份就是天大的喜事,哪還會再提那些亂七八糟的要求呢。

“那成,要是遇到什麼麻煩就跟你們廠長說,他要是不給你解決,就去武裝部找我,我給你撐腰。”

人就是這樣,我沒許諾你給我提要求我多少會有些不樂意,但如果你什麼都不說,我反倒是想要多幫幫你。

人性這回事,國企也好,律所也罷南雁見得多了。

不管怎麼樣陳部長都是個幫助過自己的好人,她還是很感激的,笑著應了下來,又是跟陳部長多說了幾句這才回車間繼續忙。

車間裡其他工友可是瞧見了的,武裝部的陳部長親自過來找南雁說話。

怎麼沒來找他們?

之前就有人說,小高的工作是武裝部這邊安排的,現在可算是證實了。

都說朝廷有人好辦事。

能跟武裝部這種實權部門的乾部有交集,小高這個同誌有的東西可不止一點點啊。

關鍵是人還不覺得這有什麼。

難得的勝不驕。

倒是沒有人在南雁麵前瞎嘀咕什麼。

一個車間的點頭之交罷了,交情還沒到那份上。

一月份過半,眼看著春節快到了,大家對即將到來的春節年假更感興趣。

儘管隻有三天。

但春節可不止三天假期,還有八斤肉呢。

這要是兩口子都在肉聯廠工作,那就是十六斤。

十六斤肉啊,那可是妥妥的富裕家庭。

躍進路上有日化廠、製藥廠,可誰不羨慕在肉聯廠工作的人呢?

南雁就擁有十六斤肉,畢竟汪解放要把自己的新年福利讓給自己賠禮道歉。

這肉還沒拿到手,周六上午陳部長讓人送來了五百塊錢。

程明賠禮道歉的誠意,一下子就拿出五百塊,這可真是誠意十足。

要知道南雁來縣裡上班,劉煥金覺得她剛來廠裡工作用錢的地方多,拿出三十塊錢給她,那已經是很大的一筆錢了。

當然工廠食堂吃飯用廠子裡發的糧票不用錢,除了下館子以及在廢品回收站花了些錢,南雁倒是沒什麼開支。

如今多了五百塊錢的進項,她決定下午多去拿點肉,明天讓公爹林廣田燉上一鍋紅燒肉。

至於那封道歉信,南雁瞥了一眼就撕碎丟到了垃圾桶裡。

下午來接南雁的是林蓉。

小姑娘最近剛學會騎自行車,趕上公社有人來縣裡頭辦事,就騎車一塊過來。

瞧到南雁拎著油紙包和幾根大骨頭出來,林蓉興奮的招手,“嫂子。”

南雁騎車載著小姑娘回家去,路上提問了幾個問題。

林家小妹磕磕絆絆的答了出來,小臉都有些掛紅的不好意思。

“挺好的,那有遇到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嗎?”

“有。”林蓉看不太懂物理化學。

她是真的看不懂。

甚至連描述問題都有些困難。

回到家後吃過飯,林蓉就抱著書和被子去南雁屋裡頭,把自己塞到被窩裡請教問題。

北方天冷,這邊也沒有燒炕的習慣,冬天全靠蓋厚實被子,頂多弄倆湯婆子取暖。

電熱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