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 離開滄城(2 / 2)

吳孝鋼點頭表示明白,這是為了把功勞記在接任的任雪鬆頭上,讓工人們記著他的人情,這麼一來日後再進行工作就會順利一些。

“對了,任副總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得後天。”

“那成,等他回來再安排一起吃飯的事吧。”

吳孝鋼想,領導是真的在竭儘一起可能的為任雪鬆鋪路。

也就是這調令來的突然,若真是再給她兩年時間,或許這條路能鋪設的更好。

但誰能想到呢。

這邊新廠區剛建成沒多久啊,就這麼調走了。

吳孝鋼一條條的記下南雁的吩咐。

幾頁紙都寫滿後,終於能夠消停片刻。

“怎麼這麼一副模樣,你還打算跟我走?”

吳孝鋼遲疑了下,“也不是不行。”

雖說用“一朝天子一朝臣”形容不太合適,但到了新的地方,總得有些自己人,起碼用起來順手嘛。

南雁忍不住笑,“也不是不行,不過先幫著任雪鬆把這邊穩定下來,到時候你要是想再給我當辦公室主任,過去也不遲。”

吳孝鋼臉上神色總算舒緩了些,“那成。”

他心態還挺古怪,也知道帶著家人去蕪湖那邊,不如在滄城這邊舒坦,畢竟是陌生地方。

但又有點心疼。

你看,人當初來的時候就帶著一個小姑娘,後來段瑩瑩也被送走了。

孤零零的一個人。

現在又是赤//條//條的一個人去蕪湖那邊。

全中國好幾億人口,似乎就沒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陪伴著,不管是同事、朋友又或者親人的身份。

吳孝鋼當然知道,南雁是領導,如今更是國家的高級乾部,副部級的乾部,並不需要自己心疼。

但他就是覺得止不住的心疼啊。

大概是因為這些年,見慣了她撐著偌大的工廠,給這些工人們安排生活規劃前途,幫著這麼些滄城百姓搞發展。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讓吳孝鋼去忙活他的事。

南雁在這邊辦公室收拾東西。

偌大的辦公室裡,最多的其實還是書。

那麼多書,她帶也帶不走,索性留下,回頭問問任雪鬆,要是用得著就留在這邊,用不著就去填充工廠的圖書館,實在不行送到滄城圖書館去。

總歸都能有個去處,倒也不會顯得浪費。

她能帶走什麼。

抽屜裡的那些潤嗓子的藥片,哦,還有當初賀紅棉送她的生日禮物。

76年的生日禮物是一個醜萌醜萌的小鴨子,到了77年這小鴨子就變成了天鵝,有修長的脖頸。

看得出手藝精湛了許多。

不過她還是對這小鴨子情有獨鐘。

大概因為,紅武公社、紅星公社的第一桶金,都和鴨子有關。

南雁將這兩個禮物收好,和那些潤喉藥放在一起。

打算回頭輕裝簡行的帶著些去蕪湖。

去其他地市幫忙進行設備檢修的任雪鬆,回到滄城前已經聽到了消息。

南雁要走的消息。

“你走了,那化肥廠怎麼辦?”

這是化肥廠的脊骨,沒了南雁那可該如何是好。

任雪鬆一直覺得南雁會在化肥廠待上好多年,甚至可能一輩子。

他從沒想過南雁會離開這裡。

好消息於他而言猶如噩耗。

“我走了不還有你嗎?任廠長你得挑起大梁來,我可是在計委於主任那裡做了擔保的,你可彆讓我回頭沒臉見人。”

任雪鬆沒反應過來,呆呆的看著南雁,“什麼?”

“你是咱們滄化的第二任廠長,彆辜負了大家的期待。”

任任雪鬆聽到這話有些慌了,“我,我不行。”

他何德何能,怎麼能取代南雁的位置。

不行不行。

“什麼話,怎麼能說自己不行呢?你可以任雪鬆同誌,你必須可以!”

南雁給滄化起了個高調,好在基本框架已經捏好了。

繼任的任雪鬆在這個框架裡修修補補就好,彆亂來就沒什麼問題。

而現在問題的關鍵是,任雪鬆需要一些信心,或者說自信心。

“沒有誰生來就是做領導的,你不缺這個能力,隻是需要一個機會。”

任雪鬆還有些遲疑,可他從來沒肖想過這個機會啊。

機會,也要看他能不能擔得起。

“你先出去,我跟任副總有些話說。”

吳孝鋼連忙出去,順帶著安排其他人去忙活。

讓這辦公室安靜了下來。

“知道我為什麼推薦你嗎?”

任雪鬆不明白。

“廠裡頭其實那幾個副廠長也都能接手,但我不放心,他們不是技術出身,或許在人情往來上更為得心應手,但這樣的人很容易失去本心。”

南雁並不信任那幾個副手。

“但你是技術出身,你知道想要讓工廠更好的發展下去,不止需要人的管理,更需要技術支撐,對嗎?”

“工科出身的人,更為紮實,知道技術上的追趕十分辛苦,也因為這份辛苦,所以更為謹慎,更想要保護我們革命的果實。雪鬆,你比我年長許多,化肥廠建設時常駐國外跟那些外國人打交道,更清楚他們骨子裡對咱們的輕蔑。落後就要挨打是真理,一百多年的血淚史我們都應該記得。”

正因為記得,所以才要把技術做紮實了,不能讓那些投機取巧的竊取了革命的果實。

這樣的事情,在本世紀初不是沒發生過。

“我希望你帶著化肥廠堅定不移的走下去,能夠讓滄化在未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越來越好。你可以嗎?”

任雪鬆很少跟南雁這般談心,起碼從國外回來後,南雁就收起了自己那一身銳利的刺,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都懷疑那個在國外懟天懟地的南雁是自己的錯覺。

她依舊將自己的鋒利包裹的嚴嚴實實。

隻是這一番言辭卻又如此的懇切。

他怎麼能不答應呢?

“我儘力。”

南雁笑了起來,“我隻是去蕪湖而已,又不是天涯海角,要真是工作上遇到什麼問題,不介意的話還可以打電話找我,我隨時都在。”

徹底放手更合適,隻不過任雪鬆的性格一貫溫和,南雁隻能慢慢來。

畢竟她也沒想到自己現在就被調走。

這個承諾多少讓任雪鬆鬆了口氣,那緊繃著的心情也平和了許多。

南雁離開滄城的時間定了下來,就在五月底。

化肥廠這邊沒有舉辦盛大的歡送儀式,隻是那天中午,所有的工人都在食堂裡,看著這個再熟悉不過的領導,端著一個白瓷碗,對他們說,“我與在座的諸位,有的認識不到七個月,有的則認識差不多七年,七個月也好七年也罷,我能有今天,是諸位幫我,敬大家這一碗酒。”

她其實有些不勝酒力,這白酒入喉有些火辣。

南雁喝完甚至覺得腦袋都有點懵,偌大食堂裡的工人們似乎都生出兩副麵孔。

又喝了口水,這才勉強清醒過來。

再看去,工人們都直直的看著她,有的熱淚盈眶,有的依依不舍。

“好好工作,把咱們滄化做大做好,拜托諸位了。”

吳孝鋼看著朝大家夥鞠躬的領導,眼眶一酸扭過頭去,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

一旁的孫國興瞧著這一幕,也歎了口氣。

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呀。

好在這是好事,好事。

隻是這酒,怎麼就這麼苦,這麼澀呢。

季長青親自到火車站送人。

準備了大大小小的行李,裡麵塞滿了本地真空包裝的鹽水鴨、肉脯,還有好些鹹鴨蛋。

怕南雁到那邊吃不慣,起碼還能吃這些過渡下。

“你怎麼就走的這麼著急呢。”

“那不是無線電廠的武廠長身體實在扛不住,我得過去主持大局嘛。”南雁上前一步,輕輕擁抱了下這個過去這麼多年來護著自己的人。

“少抽煙,也要注意照顧好自己。”

火車鳴笛聲越來越近,短時間停留的火車上上下下,堆放在這邊的行李都被塞到了車上。

南雁也把自己塞了進去。

“回頭有空來看你,回去吧。”

她揮著手,仗著火車逐漸遠去,再也不控製自己的情緒落了淚。

等到站台上的人被遠遠甩在後麵,再也看不到,南雁這才摸去臉上的水痕,看著被堆放在四周的那些行李。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前途漫漫不知道困難有多少。

但相信自己沒問題,你可以的南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