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20(晉江獨發)(1 / 2)

第20章

沈奕猛地睜開了眼睛,正巧對上了顧清書冷淡依舊的眸子。可這一次,沈奕卻從眼前這雙淺褐色的眸子裡,得到了足以讓她鎮定下來的力量。

不知為何,顧清書的眼底明明沒有絲毫波動,但沈奕卻從中讀出了一行字——相信我。

沈奕咬咬牙,選擇了聽從自己的直覺。

“98分!”

“98分?”

小跟班激動不已:“我竟然考了98分!不行我得拿筆記下來,如果實現了,奕姐我請你吃飯!”

“好、好啊。”沈奕勉強擠出一抹笑。

沈奕給出了答案後,一直圍在沈奕四周的幾人紛紛四散而去。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沈奕搬著板凳向顧清書挪了挪,湊到他身邊,壓低聲音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是98分?”

女孩兒靠近時,鼻息之間出現了一陣少女的香氣。顧清書呼吸微滯,喉結微微滾動了下,偏頭看她,淡聲回:“隨口一說。”

“隨口……”沈奕唇角的笑容僵掉了。

顧清書垂下長睫,輕輕勾唇,又往她心口處插了一刀:“你們太吵了,耽誤我學習。”

“耽、耽誤……”

哈哈哈。

沈奕又笑了。

她原以為謝苗已經夠不靠譜了,沒想到顧清書才是天底下最不靠譜的人!

沈奕將雙拳緊緊捏在胸口前,咬牙切齒道:“顧清書,你知不知道你會害死我。”

“會嗎?”

顧清書淡淡瞥了她一眼。

涼涼的目光略過沈奕的頭頂,沈奕抑製不住地顫抖了兩下。

雖然沈奕現在極力將顧清書當作普通人看待,但反派留她的威脅仍在。沈奕搬起小板凳,連忙後退了兩步,躲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可惡、壞蛋。

沈奕將臉埋在胳膊肘中,暗戳戳地偷罵了顧清書兩句。

之後的兩天,沈奕一直在忐忑之中度過。

她既希望時間過慢一點,好讓淩遲的那一刻來得更晚些;同時她又希望時間過快一點,不管什麼結果都乾脆直接給她個痛快。

兩天後,數學小測的成績終於出了。

“奕姐,你太牛逼了!”

小跟班捧著試卷,興奮地跑到沈奕跟前,嘴角咧得像束花一樣:“我考了98分!我真的考了98分!”

沈奕:……!

“什麼、什麼?”周圍的人聽到動靜,紛紛圍上前,詢問事情的經過。

小跟班一一耐心解釋:“我前天讓奕姐幫忙算了一卦,問我這次數學能考多少分,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小跟班將試卷攤在桌麵上,指著卷頭的分數說:“喏,一分不差。”

“這麼神?”

旁邊的同學接話道:“論壇上的帖子我也看到過,我原先還沒當一回事呢,沒想到沈奕你是真會算啊。”

沈奕瞄了眼伏案疾書的顧清書,又瞥了眼試卷上明明白白的“98”分,心虛地笑了兩聲:“運氣好,全都是運氣好。”

“能算對可不全靠運氣。”

江鈴再次被他們的談話內容吸引了過來:“玄學也看天賦,沈奕,你可以說是天賦異稟了。”

“對了沈奕,你自學的是哪一種流派?”江鈴頓了下,又問道:“可惜我爺爺已經有關門弟子了,不然我一定向他推薦你。要不我回去再問問他老人家,看他願不願意再收一個?”

關門弟子?

沈奕連忙搖了搖頭:“不用了,不用麻煩。”

“彆客氣,我今天回家就告訴爺爺。”

“唉,彆!”

沈奕可不想跟江鈴的爺爺扯上任何關係。緊要關頭,她瞥見一旁的顧清書,靈機一動:“其實……我上次瞞了你。”

江鈴皺眉:“瞞了什麼?”

“就是,”沈奕猶豫片刻,深深歎了口氣,“實際上我有師傅的。”她邊說邊搖頭:“但我師傅素來淡泊名利,不願意拋頭露麵,我這才無奈向你隱瞞。”

“這樣啊。”

江鈴一臉遺憾:“敢問家師貴姓。”

“姓古。”沈奕脫口而出。

古,同顧。

顧清書坑她,她自然也得坑回去。反正答案是顧清書告訴她的,無論誰問起來,她都將毫不留情地將鍋甩到顧清書身上。

“沒聽過這號人啊,奇怪。”江鈴撓了撓後腦勺。

難不成是某些已經得道的隱士,見到沈奕有天賦才決定出麵收徒?江鈴沉思了半晌,也隻能想到這一個可能性。

“我明白了。”

“沈奕你放心,這個圈子的規矩我也懂,我不會貿然去打擾大師。”

江鈴承諾完,又將沈奕從頭到尾審視了一遍,拍著她的肩膀,欣慰地說:“難怪這學期你突然間變化巨大,玄學倒的確能使人修身養性,我現在明白了。好好學,這門古老的學問會讓你獲益匪淺。”

“好了,我去忙了。有空咱倆切磋切磋。”

江鈴向她揮揮手後,拿著記事本走到了另一波人群中。

沈奕怔怔地僵在原地,半晌沒反應過來。

這樣就完了?

江鈴之前一直在懷疑她的身份,現在竟然也點頭認可了她的改變,這是不是代表她以後不用再防備著江鈴?令她戰戰兢兢、擔驚受怕的窘境,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掀過了篇?

因禍得福啊。

沈奕心中雀躍,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拉開板凳,嗓子裡哼著輕快的歌曲,慢悠悠地翻開了下門課的教科書。

顧清書閉緊眼睛,安靜傾聽著耳旁那些不成調的小曲,唇角漸漸抿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她好像是一個極容易滿足的人。

麵前明明溝壑萬道,危機四伏,他卻很少見她露出沮喪消極的神情。僥幸邁過一道深溝,她就能樂嗬個半天,傻乎乎的。可真奇怪,看著這樣的她,他的心情似乎也能漸漸轉晴。

顧清書緩緩睜開眼睛,長指微曲,輕輕敲了兩下她麵前的桌子。

“徒弟,交下拜師費。”

愉悅的小曲兒戛然而止。

沈奕眼睛瞪得像顆黑寶石似的,不可思議地望向他。

若非顧清書仍然一本正經的模樣,她都得懷疑顧清書在跟她開玩笑。

又想坑她錢,奸商。

沈奕本不願再掏錢,可一想到自己的把柄還握在對方手上,沈奕便不敢怠慢。她咬咬牙,從文具袋中取出一張鈔票,拍在了顧清書桌前。

“我隻有這些了,你要是還得寸進尺,大不了我們一拍兩散。”她威脅完,又趕緊喂他一顆甜棗:“當然,如果你能夠保守秘密,我以後有什麼好事,都會首先想到你。”

“你不是想學打遊戲嗎?我教你,咱們有錢一起賺。”

恩威並施,顧清書果然沒辦法拒絕她。

“好。”

他長睫微微顫了顫,勾唇笑了。

……

之後的幾天,對於時常來纏著她算命的同學,沈奕通通以沒時間、消耗精力為由拒絕。反正她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眾人除了抱怨她不近人情外,不可能再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

久而久之,圍著沈奕的那群人漸漸散了,沈奕的生活也終於恢複了平靜。

沈奕天真地以為一切都將過去,然而僅僅兩周以後,沈奕便發覺自己大錯特錯。

不知何時開始,整個高二17班,乃至大半個學校都籠罩著一種詭異的氛圍。

早自習上,往日琅琅的朗讀聲再也聽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同學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熱烈討論起今天的運勢:“親愛的,你今天桃花運會很好哦。”

體育課前,之前打籃球最積極的一夥人突然變得興致缺缺,懶到連教室門都不願意出去。問他們,他們就義正言辭地回答:“老黃曆上說了,今日不宜出行。”

辦公室門口,年邁的老師將課上沒收的《梅花易數》《七政四餘》《水鏡神相》摔到課桌上,恨鐵不成鋼地指責:“現在的學生怎麼總看這種東西,也不知道這股妖風是誰帶起來的。”

年輕的老師熱情地上前解釋,向他講述起一個學生怎麼利用玄學發家致富、趨吉避凶,又怎麼神奇地算出了同學的考試成績。

年邁的老師憤怒地拍桌:“胡鬨!天天整這些有的沒的,不學習了嗎!”食堂裡,李琪扒了幾口米飯後,匆匆丟掉筷子:“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吃。”

“哎,你餐盤沒收!”鄧倩倩在她身後喊道。

“你幫我收下。”李琪頭也沒回,一溜煙跑出了食堂。

“真是的。”

饒是鄧倩倩脾氣那麼溫和,此刻心裡也忍不住生出怨氣:“魔怔了都。”

沈奕咬著筷子:“她急著回去乾什麼?”

“她還能乾什麼。”鄧倩倩沒好氣地說:“研究小鮮肉的麵相,準備入手兩個有待大爆的牆頭。”

沈奕:“……你認真的嗎?”

說到這裡,鄧倩倩心裡的火氣便瞬間湧了上來:“你說咱班這些人是不是都瘋了。考試前得算一卦,夜裡做了夢得算一卦,連今天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適不適合戴首飾都要翻翻星座書。一個個簡直走火入魔了!”

沈奕怔了下,再聯想到周圍人最近一段時間的狀態,她的神情不由嚴肅起來。

走火入魔,這個詞完全詮釋了他們的瘋狂。

似乎就是從沈奕成功預測出了98分開始,身邊的人漸漸開始不再專注搞學習,反而將大把的時間花在玄學、占卜的研究上。在他們看來,花功夫鑽研這些,甚至比用同等代價看書刷題劃算得多。

畢竟前頭已有先例。

就說沈奕,自從研習玄學後,精神麵貌突然間煥然一新不說,還仿若錦鯉加身,幾次三番精準撿到天上掉的餡餅。沈奕在短短幾個月內就積攢到了巨大的財富,哪怕他們再讀十輩子書,也不可能與之比較。

既然如此,讀書還有什麼用?

“新手入玄門,最容易誤入歧途。”

一瞬間,江鈴的餘聲反複回蕩在沈奕耳邊。

直到此時此刻,沈奕才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先人最初開創玄學的原因,沈奕不清楚,但世上仍存在太多太多的人,一味將玄學視作不勞而獲的捷徑。

沈奕當初提及占卜算命之術,真的隻是打算小小捉弄一下林墨言。她萬萬沒想到,蝴蝶的翅膀這麼輕輕一扇,就在學校裡引起了一陣劇烈的龍卷風。

她不經意間的一個玩笑,似乎已經為涉世未深的學生們帶去了一個錯誤的價值導向。

想到此處,沈奕的心裡不禁微微自責。

周五下午的班會課,黃麗萍一改過去的和善,板著一張臉,嚴肅冷凝的目光一一掃過每位同學的頭頂。

“你們現在年紀還小,分辨和判斷能力尚未成型,所以難免會沉迷於一些看似通往捷徑的東西上。但我必須得告訴你們,人生路很長,沒有任何捷徑可走,唯有不斷地學習,才能使你們受用終生。”

黃麗萍對大家諄諄教誨,可同學們坐在講台下麵,卻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明顯沒將黃麗萍的勸告放在心上。

後排的幾個女生甚至湊在一起,明目張膽地討論起周末的行程。

“我明天約了個大師幫我算八字,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好啊!不過對方算得準嗎?”

“雖然沒有沈奕那麼神,但聽人反饋說,他算的大概方向基本都對得上。”

“那也不錯。話說我今年真的很倒黴啊,家庭、學業、健康哪哪不順,的確該找個法子改改運,可惜沈奕現在不幫人卜算了。”

“沒辦法,真正的大師都是挑人的。”

“……”

耳邊的竊竊私語聲漸漸消失。

沈奕深深呼了一口氣,拍桌而起,一言不發地走上了講台。

黃麗萍皺眉問:“沈奕,你乾什麼。”

“回去坐著。”她沒等沈奕回答,輕輕嗬斥了一句。

“班主任,我有話要說。”

沈奕抬眼看她,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很重要。”

黃麗萍猶豫了片刻,最終被沈奕眼中的執拗和堅毅說服,將講台讓給了她。

“同學們,你們不是都對玄學很感興趣嗎?”

沈奕扶著講桌的邊沿,環視一圈後,輕聲開口:“我教你們。”

教室瞬間沸騰起來。

“沈奕,你說真的嗎?”

“太好了!那些生澀的文字我根本看不懂。”

“沈奕,你準備先教哪部分內容?”

“先教入門課。”

沈奕收回了視線,沉聲說道:“我師傅第一次給我上課時,隻教會我牢牢記住四個字。而這四個字,卻是所有玄學流派共同的基礎。”

她轉過身,拿起粉筆,一筆一劃寫出了四個字——

玄、不、改、命。

“玄不改命?”底下齊齊發出疑惑的嘖聲。

“沒錯,玄不改命。”

沈奕敲了敲黑板,強調一句:“玄,指代包括麵相、手相、生辰八字、風水命理等玄學;而命,指的是一個人未來的命運走向。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無論你將玄學研究得多麼透徹,你都不可能利用玄學改變自己的命運。”

“怎麼可能,”有人小聲嘀咕,“這跟其他大師的說法不一致啊。”

沈奕無奈搖頭,歎了一口氣:“那我給你們舉個例子。”

“假設你算出自己今天桃花運不錯。可如果你既不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不願出門與人交際,你的男神女神怎麼可能有機會發現你獨特的一麵。但如果你能做到以上這些,我覺得你的桃花運大部分時間都很不錯。”

“或者,算命大師說你這段時間有財運,如果你整天坐在家裡無所事事,鈔票難道就會憑空掉到你麵前?”

她舉起了講桌上的一本教科書,示意道:“同樣的,如果你想考進年紀前三百,卻不肯耐下心看書複習,難不成一句學業運佳就能幫你拿下高分?”

“再比如,如果我告訴你們,人類即將滅亡,你們每個人隻剩下半年的壽命。”

沈奕呼吸停滯了一瞬,凝重的目光劃過每一個人的眼睛。許久之後,她低低輕笑一聲,抑揚頓挫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教室的上空。

“難道你們要告訴我,最後這半年,你們都將要在渾渾噩噩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