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西側殿門口空無一人。君懷琅敲了敲門, 裡頭卻沒人應聲。

一大早的,能到哪裡去?

君懷琅四下環顧了一圈,看進寶也不在, 隱隱就有些擔心。他甚至開始懊惱,昨日該在長春樓門口等一等,待到薛晏出來,再同他一起回宮的。

“你去問問, 五殿下和進寶一早上哪裡去了。”君懷琅吩咐拂衣道。

拂衣連忙應聲, 轉身就要去找鄭廣德。

不過剛一轉身,他便驚喜地道:“少爺,五殿下回來了。”

君懷琅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見薛晏從殿後的庭院往這邊走。

大冬天的, 他隻穿了身單薄的勁裝,衣袖籠在護腕之中, 長發紮高, 看起來利落又鋒銳,像把出鞘的好刀,帶著一股懾人的銳氣。

待走近了, 君懷琅看見,薛晏額頭上覆了一層薄汗,喘息也有些重,想必是剛從後頭練武回來。進寶一路小跑地跟在他身後,手裡捧著他的外袍, 殷勤利落得很。

君懷琅一愣,緊接著不由得懊惱了起來。

真是剛睡醒,連腦子都糊塗了。薛晏每日是要練武的,自己怎麼就忘記了, 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急匆匆地要找人。

“怎麼了?”薛晏在他身側站定,問道。

離得近了,君懷琅能感覺到薛晏身上散發出的蓬勃熱氣。分明是數九寒天,他一身單衣,卻仍像個熱源似的。

君懷琅有些不自在地往旁邊讓了讓。

“也沒什麼事,就是——”就是擔心你昨夜出事,一大早就來看看,這種話,君懷琅是羞於說出口的。

他頓了頓,總算找到了個借口:“就是剛才恰好出門,在門口看到了一盞燈,就想過來問問,你知不知道是哪來的。”

可話剛出口,便有一聲細微卻清晰的嗡鳴,從他的腹腔發出,落在了二人的耳朵裡。

……確有些尷尬了。

昨天夜裡赴宴,君懷琅沒吃多少東西,都是在正襟危坐地喝酒。睡了一夜,他早就腹中空空了,隻是睜眼還迷迷糊糊的時候,擔心薛晏出事,就將那饑餓拋在腦後了。

卻不想在這時給自己尋了個難堪。

方才他還說,是恰好出門看到的燈,可誰會餓著肚子恰好出門?這細微的一聲,立時讓他的掩飾不攻自破了。

向來尊貴又精致的世子殿下哪裡受過這等尷尬,他清了清嗓子,想佯裝沒聽到那聲腹鳴,打算告辭就走,快些回去用早膳。

“那我便……”

可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了薛晏輕輕的一聲笑。

半點沒有嘲笑的意思,輕描淡寫的一聲,帶著幾分了然,以及一些隱約的寵溺。

君懷琅看過去,恰好對上了一雙蘊著笑的眼。

也不知是不是君懷琅的錯覺,他總覺得那眼神又深又熾熱,明明是笑的,卻像是要將人按住生吞活剝了似的,讓他心底泛起了幾分麻酥酥的怯意。

君懷琅隻覺是自己想多了。

接著,他便聽薛晏淡淡道:“不知,許是父皇看你喜歡,特意賞給你的吧。”

那眼神,隱約又像染上了幾分調侃和逗弄。

君懷琅將信將疑的一愣:“……不會吧?”

自己不過是在長春樓門口停下看了幾眼,怎麼會讓皇上知道,又特意將燈賞給自己呢?

薛晏掃了一眼他有點發懵的神情,唇角微微一勾。

“那就是那盞燈也喜歡你,同你看對了眼,自來找你了。”

說完,他轉身推開門,側過身,讓君懷琅先進,一看就是要邀他一起用早膳。

君懷琅這才後知後覺地聽出,這人分明是在逗自己。什麼皇上賞的、自己飛來的,將自己當小孩子逗弄呢?

君懷琅看向他,就見他麵上的笑意和戲謔絲毫不加掩飾。

薛晏向來沒什麼表情,這會兒露出的笑容也淺淺淡淡的,帶著幾分懶散,看起來蔫壞蔫壞的。

君懷琅從沒見過他這般幼稚又惡劣的模樣。但頓時,他的心裡就冒出了一個堅定的想法。

那盞燈,一定是薛晏送給自己的。

——

小年夜的家宴在宮中來說,不過是新年的一個開端罷了。

自這一日起,宮中便日勝一日地熱鬨,皇子們也不必再去上課。君懷琅每日留在鳴鸞宮中,就有了大把的時間,陪著淑妃和君令歡準備那些過年用的、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同時,他還有其他東西要準備。

從君令歡有了自己的住所開始,每年到了除夕,君懷琅都要給她包一隻紅包放在枕下。除了壓歲錢之外,裡頭還會給她裝些彆致的小禮物,一並壓在她的枕頭下麵。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往年他住在家裡,可以隨意進出國公府,送給妹妹的禮物都是他自己出去尋來的。但今年住在宮中,他無處可去,隻好從淑妃給他置辦的倉庫裡給君令歡挑。

不過他給君令歡送了好幾年禮物,早就摸清了君令歡的喜好。淑妃送他的東西又多又雜,君懷琅從裡頭翻撿出了一隻精巧彆致的珠花,恰巧能裝進紅包中。

不過就在他要從倉庫出去的時候,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少爺?”見他停下沉思,拂衣跟在身後喚了他一聲。

就見君懷琅沉吟片刻,道:“我是不是該給五殿下也包一個?”

畢竟今年,鳴鸞宮可不止君令歡一個孩子了。

拂衣噗嗤地笑出了聲,說道:“少爺,您滿打滿算也就比五殿下大了一歲,算不得五殿下的長輩。”

君懷琅頓了頓,輕聲笑出了聲。

誰說的,算上上輩子,自己好歹也要大他十歲呢。

他如今雖早已習慣了自己回到十六歲這件事,但前世多出的數年經曆還是在的。若論起心理上的歲數,自己還真能勉強算作薛晏的長輩。

不過,這跟輩分也沒什麼關係。

一開始他給君令歡枕頭底下塞紅包,就是為了讓她在每年的第一天,一早睡醒的時候,都能從枕頭下摸出個未知的小驚喜。

如今姑母的宮中多了一個薛晏,自己不過多花一些功夫,就能將這分享給他,好教他在到了鳴鸞宮的第一年,也能在新年裡從枕下拿出一份驚喜來。

這麼想著,君懷琅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你去將之前進宮時,家裡帶進來的箱子拿來。”君懷琅說道。

他入宮時,國公府給他備了不少衣物和配飾,留著他在宮裡用。薛晏日後要常年住在深宮裡,拿宮中的東西送給他,實在有些不走心。

而自己從府中帶來的,就精巧彆致許多,有些還是君懷琅自己去買來的。

拂衣依言,指揮宮人將府中帶來的箱子送到了君懷琅麵前。

君懷琅挑挑揀揀,從箱子裡找出了一隻青玉的玉玨。

“你看這個怎麼樣?”他拿到拂衣麵前去給他瞧。

他記得,那玉玨是他自己從古董店裡淘換來的,買它純粹是因著樣式有趣,教人眼前一亮。

尋常的玉玨,都是樣式質樸的圓環,留有一缺口,上頭再鏤刻紋飾。而這一枚玉,被用整塊青玉雕成了一尾錦鯉,活靈活現。

那魚是銜尾的身姿,恰成了玉玨的弧度,瞧上去又精巧又靈動。

拂衣忙道:“少爺,這玉佩可是您特彆喜歡的,當初買的時候,一眼相中了,便愛不釋手呢!您還是換一個吧,這個您就留著自己戴。”

君懷琅笑了笑,道:“就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