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晉江文學城首發(2 / 2)

小姑娘雖尚且年幼,不過模樣上還是能看出她哥哥的影子。衝著他笑時,他便忍不住的心頭發軟,總想起君懷琅那雙深邃溫潤的眼睛。

“想去哪兒?”他問道。

君令歡想了想,便想起禦花園向來好玩。她拉上薛晏的袖子,便領著他往禦花園去。禦花園離永樂殿不過數丈遠,不出片刻,二人便到了。

但是,冬天的禦花園草木凋零,連開著荷花的小池塘都被凍住了。君令歡還是第一次在冬天來禦花園,看見麵前的景象,她失望地“啊?”了一聲。

“平日裡,這裡不是這樣的嘛……”她說道。

她是真的把薛晏當做了新朋友,就想將自己見過的美景展示給他看。不過薛晏顯然不算是個合適的夥伴,他沒什麼觀景的愛好,也很少搭人的腔。

薛晏沒應聲,興致缺缺地站在一邊。

就在這時,君令歡忽然欣喜地歡呼了一聲:“那裡有花的!”

薛晏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禦花園的紅牆外,開了一片耀眼的紅梅。紅梅叢中,還星星點點地掛著宮燈,熠熠地閃爍著暖黃色的光。

“五皇子哥哥,我想去那裡看看!”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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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歡說。

薛晏淡淡嗯了一聲,跟著她走了過去。

他沒什麼當朋友的覺悟,隻是受淑妃的命令,幫她帶帶孩子罷了。

君令歡卻興致盎然地拽著她的新朋友,一路出了禦花園的西角門,到了梅花林邊。

一到那兒,君令歡就被精致的宮燈吸引了眼睛,連驚呼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梅花林能有方圓數丈的麵積,中間有一片小湖,湖中心立著個一丈高的太湖石,上頭雕了個白玉的小樓閣,樓閣上掛著一盞尤其華美的燈。

一看到那盞燈,君令歡便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哇。”片刻後,她才遲遲地驚歎了一聲。

薛晏本站在一邊,等著這小姑娘看夠了就帶她回去。卻沒成想,她卻在這兒站了半天,原本嘰嘰喳喳停不下來的嘴,也安靜了許久。

薛晏低頭,瞥了她一眼。

卻見那雙頗像君懷琅的眼睛,映著宮燈的華彩,原本的四五分像,也成了七分。

薛晏忽然有些恍惚。

他心裡忽然沒來由地想,這是君懷琅的妹妹啊。

他抬頭,看向了君令歡看的方向。原本千篇一律的宮燈,此時竟也有了區彆。

她看著的那盞,確實挺好看。

“想要麼?”薛晏忽然出聲問道。

待兩人在亭中坐定,君令歡抬起頭看向亭外,不由得感歎道:“真好看啊!”

君懷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就見亭子金色的琉璃瓦飛簷上紗幔飄蕩,亭外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天上大雪紛飛,飄飄揚揚地往下落。

君懷琅卻忽然想道,不知道那片楓林,此時是什麼模樣呢?

他腦中又不受控製地出現了那雙琥珀色的眼。他淡淡收回了目光,將手按在琴弦上,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君令歡雖然喜歡雪天,卻是畏寒,沒彈幾下就凍得伸不出手了。她卻仍不願回去,撒著嬌偎在君懷琅身邊,讓他彈琴給自己聽。

君懷琅向來拒絕不了這小姑娘的要求。

於是,薛晏來時,還未走進鳴鸞宮的宮門,就聽到了悠揚頓挫的古琴聲。

約是十天之前,他收到了聖旨,要將他過繼到淑妃膝下。薛晏不必細想,就知道是淑妃在宮中得罪了什麼人,教人家想方設法地把他這個煞星塞進淑妃的宮中,定是要鬨得她雞犬不寧。

清平帝的聖旨裡還裝模作樣地關心了他兩句,讓他養傷為重,擇日再搬到淑妃宮裡。

薛晏知道,肯定是淑妃不悅,在宮中鬨得厲害,不然清平帝也不會另外關照,讓他先在自己宮中養傷。

薛晏略一盤算,就知這個沒腦子的淑妃能得幫上自己的忙。他象征性地養了幾天傷,恰定在今天,收拾起了為數不多的行李,帶著進寶一人,跟著鳴鸞殿來接他的人來了新的住處。

清早天還沒亮,宮中已經飄飄揚揚下了半夜的雪,此時漢白玉的地磚上積了厚厚一層。薛晏踏著雪,默不作聲地行在宮道上。

今日尤其地冷,薛晏沒有冬衣,隻穿著薄薄的一身衣袍。進寶跟在他身邊,將幾身秋裝一口氣全套在了身上,裹得像個臃腫的大粽子,卻仍在不停地發抖。

“主子,您不冷啊?”進寶不由得小聲問薛晏道。

薛晏瞥了他一眼,並未言語。

他自幼生活在燕地,那兒比長安入冬早得多。燕地貧瘠,又養了許多兵馬,到了冬天,沒有冬衣禦寒是常有的事。

他七八歲時就被燕王養在軍營中,吃穿用度與普通士兵沒有半點區彆,也都忘了自己過了多少個刺骨的冬天。

甚至他剛進軍營的那一年,軍中關於他煞星的流言甚囂塵上,他入營的第一天,就被幾個兵油子按在雪地中毆打,凍得渾身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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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了知覺,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不過這種境況他沒熬幾年,軍中就沒人打得過他,也沒人比他更心狠手黑。他也習慣了一整個冬天都穿著結冰的鐵甲,反倒不覺得有多冷。

很多痛苦都是可以逐漸麻木習慣的,比如說寒冷,比如說世人的厭惡與排斥。

進寶見薛晏不說話,也不敢再搭腔。

他被以全家性命做要挾,趕鴨子上架地認了這個主子,本就知道他陰沉可怕。接觸多了他才知道,他主子比他想象中更可怕。

就這麼一個不怕疼、不怕冷,獨自在暗處籌謀布局的人,對自己尚且這麼狠,對彆人能不狠嗎?

進寶除了什麼都聽他的,指望他保住自己一條小命之外,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走在前頭的宮人是鳴鸞宮派來的。不過是個宮女,卻穿著厚實講究的錦緞冬衣,發間步搖搖曳,頭都不回,連背影都透著一股倨傲。

她引著薛晏走到了鳴鸞宮外,隔著宮牆,便聽到了古琴聲。

是很清透悠揚的曲調,平緩而悠遠,像是天上的仙長在雲中奏的古樂。那宮女聽到樂聲,揚著下巴回頭,神色裡透出一股與有榮焉的傲氣。

“是世子殿下在彈琴呢。”她說。“世子殿下可是娘娘家中的人,你來了這兒,可切莫衝撞了他,否則娘娘定不會輕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