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1 / 2)

弓箭鋪、鞍轡店、車馬行,乾果鋪、魚肉鋪、醬料坊,脂粉店、珠寶鋪,酒樓食店書鋪藥肆,西市的店鋪種類繁多,貨物琳琅滿目。

車馬行門口有個獵戶打扮的人在兜售狼皮,隻剩下最後小半塊灰雜毛的,因為太小且顏色不好,沒有賣出去。顧念覺得正好拿來給腿上有舊傷的顧忠做套護膝和手套。

新出爐的小羔羊腿烤得外焦裡嫩,滋滋冒油。顧念自醒來後連吃了幾日的湯藥和流食,為照顧他的腸胃,之後藥肆的菜色也以清淡為主。此刻乍然聞到肥美的香氣,讓他根本走不動路,直接買了三條給晚飯加菜,順便還帶了打顏色金黃撒著芝麻的胡麻餅。

綢緞鋪裡的各種料子看得人眼花繚亂,顧念拿不準顧夫人喜歡哪種,最後隻得挑了個自己覺得襯膚色好看的。

鋪子裡的幾個成品絲枕,目標客戶似乎是女子,顏色粉嫩得某人都不好意思開口問價。

最後還是井生出了個主意,讓他扯塊自己喜歡的料子,回去請春梅幫忙縫一個。

路過首飾店,顧念特意跟井生一起給春梅挑了根銀簪,算作做枕頭的謝禮。

麻紙、竹紙、彩箋、桑皮紙……書肆裡什麼樣的紙都有,就是沒有顧念想買的那種可以當衛生紙的草紙。路過粗布行的時候,他靈機一動,買了幾匹最便宜的粗麻布。

他正要跟井生往後麵那排店鋪走,代表西市閉市的敲鉦聲就響了起來。

顧念失望地停住腳步,還有秦染、井生和給兩個小藥童的禮物沒有買,看來隻能明天再來繼續逛了。

“讓讓,讓讓。”

他們恰好站在了一家藥肆門口,那家藥肆的生意似乎特彆好,門口排著人不說,還有兩人在鉦聲裡擠過顧念和井生,著急地提著陶罐排到隊尾。

裡麵的藥童吆喝著,“飲子飲子,一文錢一碗,甘甜可口,包治百病。就剩最後十碗啦。”

飲子?湯藥嗎?顧念困惑地看向身邊的井生。

“好像就是甜的湯藥。”井生努力解釋著。他也隻是在賭坊等小郎君的時候看彆人喝過。

兩人湊過去,隻見藥童手邊放著個大木桶,裡麵的東西雖然跟湯藥一樣黑乎乎的,但視覺上比湯藥稀薄,味道也很好聞,有點像酸梅湯。

包治百病什麼的顧念當然不會信,不過他正好逛得口渴,既然這玩意甘甜可口,又有這麼多人追捧,還是可以買來嘗嘗的。

顧念讓井生買了兩碗,口感就像涼茶板藍根和酸梅湯的混合物,雖然隱隱還帶著點湯藥的底味,卻比湯藥好喝一千倍。

這玩意,大概就是飲料的前身。顧念心思微動,既然飲子的生意這麼好,不如想辦法在秦染的藥肆也開發幾款出來?

三百下鉦聲即將敲儘,顧念和井生才抱著一堆東西離開西市。

回到藥肆,正是晚飯時分,顧念讓井生把羊腿和胡麻餅拿去廚房回爐熱了熱,滿院飄香,藥肆從上到下,連後院看門的雜役都分到了。

大理寺那邊是分餐,秦家這邊卻是合餐,顧夫人、顧忠、顧念、秦染以及兩個小藥童熱熱鬨鬨地圍坐在桌邊。

席間,顧夫人關心了下兒子第一天回去‘上班’的狀況,顧念報喜不報憂,隻說新來的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雷厲風行,正在上下整肅,估計以後的氛圍會煥然一新,辦案的效率也會提高。

秦染和顧忠都頗為讚同地點頭,連歎是該整肅,現在的世道太亂了。

顧念聽出他們似乎話外有音,追問之下才知道,就在他昏迷的第二天,有對無賴的中年夫妻曾經抬著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上門,撒潑打滾大哭大鬨,非說前一天在藥肆買的傷寒湯藥有毒,害死他們唯一的兒子,所以人才在大火裡被燒死了,沒跑出來。

有毒?顧念放下手上的湯勺,“他們買的是什麼藥?”

“鬼知道,反正他們肯定沒在咱們這買藥,”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玳瑁似乎還十分氣憤,小臉漲得通紅,“二十五那天我全天都在外堂,根本沒見過他們兩個,當天的賬冊也沒有售出過傷寒湯藥的條目。”

顧忠歎道,“他們就是拿準了那幾日到處都亂哄哄的,官衙沒人,專門到藥肆來訛人的。後來聽說西市附近好多處藥肆都被他們訛了錢去。”

顧念瞬間明白,這就是古代版的碰瓷。

藥肆之類的行當,最重口碑,那幾天又上下一片混亂,許多藥肆的掌櫃隻得選擇大事化小,破財免災,吃下這個啞巴虧。

月牙凳上的玳瑁眼珠微動,晃悠著兩隻懸空的小短腿看向顧念,“小郎君在大理寺可算得是擅長查案的?”

“當然,”當哥哥以往那麼多懸疑探案類的動漫和影視劇是白看的嗎?顧念下意識地挺起胸膛,“今天少卿才讓我處理一份命案的卷宗呢!”

不過,處理不好後果會很淒慘就是了。

玳瑁歪了歪腦袋,放下湯勺,“小郎君既然擅長查案,不如猜猜師父是如何破解他們的謊話的?”

“胡鬨!”秦染臉色微滯,屈指敲了敲玳瑁的腦袋。

顧念懸疑解謎粉的DNA動了,興致勃勃地道,“可以試一試。”

小藥童的話裡除了那點想為難他的心思,還包含了另一層信息,炫耀自己的師父很厲害。那兩個無賴,看樣子並沒有從秦染這邊訛走錢。他也八卦地想聽聽秦染的光輝事跡。

秦染詫異地瞥了顧念一眼,怎麼你也跟著亂來?

“我在查案上還是新手,多聽多看也算是能積累經驗。”顧念冠冕堂皇地表示,實踐出真知,“不過,那兩個無賴不在,屍體也不在,隻能麻煩阿舅說說當時的狀況了。”

沒等秦染說話,玳瑁就搶著開口,“那對夫妻都是生麵孔,應該不是住在義寧坊的,年紀大概三十多歲,衣著打扮長相都很普通,街上隨處可見的那種。女的一來就坐在地上哭號,說什麼黑心藥肆,她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辛辛苦苦拉扯大,結果就這麼去了。”

“屍體呢?”顧念追問。

“屍體是放在破門板上抬來的,燒得黑乎乎的。”

顧念的桃花眼瞪大了一圈,看向玳瑁,就這樣?沒了?

小藥童心虛地垂下眼角,對著手指,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真的,燒得黑乎乎的。”

像是想起當時那具屍體的模樣,顧夫人和顧忠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顧念頓時了然,燒焦的屍體外狀猙獰恐怖,玳瑁估計當時根本不敢細看。

“屍體手腳蜷曲,以右側朝上的側臥姿態放在門板上,”看不下去的秦染隻得開口救場, “身上找不到明顯的致命傷口,隻在兩邊耳珠處和右手手指處分彆有微小的露出紅肉的撕扯裂傷,用銀針探死者喉內呈黑色,應該是死於某種毒物。”

憑借這些信息能找出的謊言是什麼?顧念眸色微斂,開始認真思考,他習慣性的想拿筆來轉,可惜餐桌上根本不可能有筆,隻得隨手抓起自己的烏木筷。

人是毒死的,也很符合對方湯藥裡有毒的說辭,畢竟這個時代沒有精密的設備和儀器,再加上時間倉促,沒辦法精細分辨毒物的種類吧?尤其在屍體被火燒焦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