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2 / 2)

天色逐漸陰沉,簷外酒肆的木幌被風吹得亂晃,帶出吱吱呀呀的響動,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管事覷著墨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換了個話題,“已經到酉初了,咱們還繼續等麼?”

墨青睜開眼睛,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等,無論多晚都等著。”

顧念回到藥肆,正巧看到井生和春梅收起賣飲子的那個陶罐。

“賣光了?”顧念有些詫異,雖然那個罐子不大,但試賣口味的這些日子以來,能賣完的時候還是極少的。

“嗯,今天是烏發明目的飲子,特彆受歡迎,好多人四份的買。”井生擦了把汗,樂嗬嗬地回他。他們現在賣飲子的方式是按提勺計量,一勺一份。

顧念回憶了下,這個方子應該是秦染喜歡的那個酸甜口。

“小郎君,你說的那個太陽灶今天送來了,忠叔按照你說的安置在大太陽地兒,真的很快就燒好了一壺水。”春梅也開心地跟他報告了另一個消息。自從上課之後,她日漸比以前開朗自信,說話也多了不少。

“不但能燒水,也能熬飲子。”顧念笑著回她,掀開簾子就去後院找顧忠。

兩人一起去跨院看了太陽灶的實物,雖然陶瓷底座比較沉重,但顧念之前早就想好這個問題,在架子底下設計了四個輪子,所以移動起來還是很方便的。

陶灶最終拚出來的器形非常規整,上麵的銀箔鋪貼也很服帖,美中不足是銀箔畢竟是錘揲出來的,無法達到那種特彆光滑的鏡麵效果,聚熱的效果肯定會打一些折扣。

但對於顧忠來說,這個不用燒柴就能煮水的東西卻是實打實的‘神’物,走過去的路上都在念叨著它有多不可思議,甚至起了再訂一個的心思。

顧念本想勸他不要那麼激動,以他對飲子初期銷量的預估,一個太陽灶就足夠用了,但轉念一想,還是沒打擊顧忠的積極性。

反正這種東西燒製起來需要段時間,正好可以趁著這些日子摸索下這種太陽灶的產出效率,如果不夠用,到時候就按顧忠說的上兩個,如果夠用的話,他打算把那個新做的送給墨青。

拗了人家一套工具,又如願以償的讓對方接下暴雨梨花筆的單子,他也應該投桃報李,給墨青送個回禮。

墨青不差錢,反而這種構造稀奇古怪的東西,應該是他會喜歡的調調。

上課前的時間,顧念便一頭紮進了圖紙裡,他可太期待有套趁手的測量工具了,要儘快把那套工具圖紙畫出來!

之後的兩天,顧念忙得像個陀螺似的,圖紙和醒酒培訓那邊的時間都非常緊迫,每天在履雪殿的上班時間反而成了他腦子最放鬆的時候。

這天下午,他吃完午飯連出去散步的力氣都沒有,困得直接趴在桌案上睡著了。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件黑色的薄氅,領口壓著金線的花紋一看就知道是年深的東西。

履雪殿裡靜悄悄的,杜泠和蕭雲鎧不知道做什麼去了,唯有年深正端坐在桌前批閱文書。

“醒了?”聽到動靜,年深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嗯。”抱著薄氅的顧念含糊地應了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上被文書壓出來的印子,第二次摸魚摸到老板眼前,簡直太社死了。

再看看外麵,日頭西斜,已經過了散衙的時間。

“杜泠和蕭雲鎧又去查內鬼的線索了?”

“嗯,” 就在顧念以為這句話已經結束了的時候,年深又補了一句,“提審秦阿栓。”

杜泠和蕭雲鎧這些天已經查到了不少蛛絲馬跡,收攏並線,那些線索最後都指向了秦阿栓,所以人昨天就被拎到監獄關起來了。

這樣的話,就可以還周錄事一個清白了,聽到消息的顧念起身把薄氅掛到了旁邊的衣架上,默默在心裡替周錄事高興。

那邊的年深放下筆,將文書合好放在案頭,站起身來,“走吧。”

“去哪兒?”衣架旁的顧念揉著臉上淡粉色的直角印痕,懵懵地打了個哈欠,有案子麼?

“攬月樓。”年深的目光淡淡的在他臉上掃過,麵無表情地朝殿外走去。

顧念這才想起來,這幾天醒酒手法的名氣已經在酒客中逐漸傳開了,來酒肆的漢人明顯比以前多了些。今天胭脂醉即將正式上市,他們幾個要開始輪班重點蹲守餘沉了。

門口今天新換了個虎頭虎腦的小廝,一見年深過來,便挺直了脊背,“少卿!”

聲音洪亮,提神醒腦。顧念立刻清醒了不少,看這個小廝的習慣,似乎是從兵營裡調過來的?

意識到又要騎馬,跟在年深後麵的顧念苦著臉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完蛋,又要被磨破皮了。這種苦日子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結果出乎顧念意料的,年深並沒有朝馬廄走,反而直接走向大門的方向。

“不騎馬嗎?”顧念的表情立刻‘多雲轉晴’,連語調都跟著歡快了些。

走在前麵的年深頭也不回地道,“你想騎?”

“不不不,”顧念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生怕他改變主意,“今天日暖風和,我原本就想建議少卿欣賞一下春景,散散步走過去呢,反正胭脂醉要酉初過半才會正式亮相,去早了也用處不大。”

“那就走走吧。”年深從善如流,聽著身後跟上來的腳步聲刻意放緩了步伐,半迎著斜陽的眼底漾起抹溫柔的笑意。

走在路上,年深想起顧念教那些胡姬劃拳酒令的事情,便隨口一提,“攬月樓那些胡姬可幫得上忙?”

“必須幫得上。為著跟她們混熟,我這幾天可沒少下功夫。而且為了讓她們賣力幫忙,我昨天特意找了個借口,說咱們咱們大理寺接到萬年縣的消息,在抓一個手上有刀疤的拐子,如果提供線索,有十緡的賞錢。而且據說那人特彆愛喝葡萄酒,很可能會來攬月樓。昨天開始她們就瞪大眼睛盯著了,都憋著勁兒的想要找到人領賞金呢……”

年深起了個話頭兒,顧念的話匣子就關不上了,像串爆竹似的,劈裡啪啦地一口氣念叨了下去。年深甚至都不用接話,隻要安靜聽著,偶爾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點點頭給個肯定的眼神就好。

兩人一說一聽,氛圍融洽,步履悠閒,斜陽將兩人的影子在坊道上扯成長長的兩道淡影,最終模糊地糾纏在一起。

真說起來,攬月樓所在的懷德坊離大理寺所在的義寧坊確實也不遠。

轉出義寧坊的東門,隻要往南走過居德坊和群賢坊兩坊,就到懷德坊了。其中群賢坊還是小坊,坊牆隻有居德坊的一半長。

顧念和年深出了東門往前,沿著居德坊的坊牆沒走幾步,就看到路東麵有兩個眼熟的少女身影。

說得興起的顧念隨手拽了拽年深的袖口,“那個……是不是琉璃和蓮兒?”

她們怎麼會在這裡?

“嗯。”年深垂下眼皮,淡淡地看了自己被扯歪的袖子一眼。

“年少卿,顧司直!”琉璃也看到了路這邊的顧念和年深,居然拎起裙擺,徑自越過大道,朝他們跑了過來。

她熱情的舉動讓顧念有些措手不及,打個招呼就行了,沒必要這麼興師動眾還跑過來吧?

“太巧了,居然在這裡遇到兩位貴人。”琉璃氣喘籲籲地站住腳,低眉斂目,鄭重其事地朝他們行了個禮,“琉璃代楚娘,謝過年少卿和顧司直的幫忙。”

蓮兒跟在她身後,也學著她的模樣給兩人行禮。

怎麼這個時候突然道謝?顧念跟年深對視了眼,同時想起了在萬年縣審訊的萬良,“楚娘的案子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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