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第137章 後會無期(1 / 2)

“蘇州?”顧念分外疑惑, 仔細看了兩遍,確定自己沒有認錯。

“鎮北軍轄地,有蘇、扶等州, 蘇州與對岸鎮東軍所轄的青州登州相對,想來便是此處。”山宗笑眯眯地看了顧念一眼,“顧小郎君可是將這裡與鎮東軍下轄江寧府的蘇州弄混了?”

這個時代居然有兩個蘇州?鬨了個烏龍的顧念有些尷尬,耳朵泛紅,“是我見識淺薄了,隻知道江寧府有個蘇州,卻不知道北邊還有一個。”

“我也不知道。”年深泰然自若地站到了同樣‘無知’的位置,緩解了顧念的窘迫。

山宗搖了搖頭, “顧小郎君說笑了, 你若是見識淺薄, 世上還有幾人敢自稱有見識?”

幾人談論之間,便已來到城門前。

顧念他們的過所還在靺鞨部落的行李裡,所以在漁村分彆之前, 他特意拜托船主和村裡的村長各自幫忙寫了份保書,打算跟守門的兵丁說明情況, 進城去辦份臨時的過所。

大約因為此地是船難的多發之地,兵丁們已經見慣了類似因為落海而沒有過所的狀況,並沒有過大盤問,隨便看了那兩份保書幾眼,就將他們放進了城。

幾人進城之後,第一站便先去了縣衙,縣丞收過錢後,辦事也很痛快,程序化地問了幾個問題, 便給他們發放了蘇州城的過所。

儘管這種臨時的過所隻能在本地行動,對顧念和年深來說也夠了,畢竟他們也得等跟吳鳴會合後才會離開,到時候拿到行李再去彆的地方,自然就不用愁了。

等他們離開縣衙,就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從縣衙出來,轉過一個巷口就是街市。也不知道是臨海碼頭的關係還是此地距離長安路途遙遠的緣故,總之這裡似乎完全沒有了宵禁的概念,周圍依舊人來人往,夾雜店鋪夥計招徠客人的響亮嗓門和路邊攤熱氣騰騰的食物香味,煙火氣十足。

如果不跟南方那座同名的城池比較,單從鎮北軍所轄之處來看,這座北方的蘇州城其實也算得上繁華。

街麵上的人口音紛雜,打扮各異,三人很自然的融入了人群。

顧念原本是打算先找家客棧住下再看吃什麼的,但是街邊那些小攤的香氣實在是太誘人了,他沒忍住,先是花兩文錢買了兩塊玉梁糕,後來又買了一紙兜油塠。

此地的油塠不是長安那種甜口加糖的,反而用了豬肉和章魚肉,做成鹹口,頗有些章魚小丸子的口感,味道異常鮮美。

“太好吃了,你快嘗嘗。”顧念嘗了一個之後,便‘愛不釋口’,立刻用竹簽串了一個往年深嘴巴裡塞。

年深怔了怔,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熱鬨的人群,大街上喂食,是不是有點不成體統?

“真的很好吃。”顧念絲毫沒有意識到‘體統’的問題,盛情推薦著手裡的美食。

年深無奈,隻得硬著頭皮拋開顧忌,配合顧念張開嘴吃了下去。

原來如此,看著他們‘卿卿我我’的模樣,山宗眉峰微揚,露出絲淺淡的笑意。

再往前走兩步,又遇到了烤肉串的店鋪,顧念便把先前的玉梁糕塞給年深,又買了一大把肉串。

就這樣,顧念維持著‘逛’──‘吃’,‘逛’──‘吃’的愉快節奏,等到他們找到客棧,放下行李坐到桌前想吃晚飯的時候,顧念已經完全吃不下了。

這家客棧的格局跟沛遙那邊差不多,為了提高店鋪的利用率,也是樓上客房,樓下兼做酒肆。

顧念他們下來吃飯的時候,店裡客流高峰已經過去,隻有四桌客人還在,桌麵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人也喝得眼花耳熱,正在就著燭火高談闊論,把酒閒聊。

見店裡的夥計不忙,吃不下的顧念便給了他幾文‘小費’,索性打聽起神醫的事情。

這位神醫果然是蘇州城裡的名人,提起他,夥計的話就滔滔不絕。

神醫姓莫,據說才三十歲出頭,留著山羊須,平常做道士打扮,手裡時長拿著把紅瑪瑙柄的芭蕉翠羽扇。

他是兩年多前雲遊到此處的,說是與此地有五年的緣分,便暫時留了下來。不過,他平日有一半的時間會四處遊走給人治病,大半時間其實都不在蘇州。

神醫最出名的事跡,就是顧念先前在漁村已經聽過的業火燒疫病。

除此之外,神醫還施展仙術,隻用三針就幫一位遭遇海難為親人哭瞎雙眼的船客醫好了眼睛,讓他重見光明;剖開一個已經死去的孕婦和肚子,救出了一個活著的嬰孩,等等等等,都是這個時代的人聽起來極為匪夷所思事情。

“那莫神醫住在何處?”聽完夥計的話,顧念更想見這位神醫了。聽起來,對方不是一個擅長自我包裝的驚天大騙子,就是一個難得的學識淵博甚至還懂些‘科學’的醫者。

“呦,那可真是不巧,要說莫神醫住的倒是不遠,就在隔壁街的雲清觀。但小郎君晚了一步,莫神醫前些日子就被侯府請去給老夫人看病了。”夥計遺憾地道。

本地人說的侯府,自然就是位於沈州的鎮北軍軍侯府。

鎮北侯死後,方耀日便掌管了侯府。不過據說他還是滿孝順的,老夫人身體不好,有頭疼的舊疾,方耀日也時常會搜尋各種名品給她補身體。聽說了莫神醫的名聲,每次老夫人犯頭疼之症,便會派人過來請他。

“通常診期需要多久?”

“這個可就真的說不準了,”夥計撓了撓後腦勺,露出為難的神色,“侯府那邊請過莫神醫三回了,時間都不太確定,少的時候有十來天,最長的那次待了有三個月呢。”

可惜,顧念歎了口氣,這樣看來,他們這次恐怕就很難見到這位神醫了。

無論如何,還要在此地等吳鳴,顧念和年深便在城裡住了下來。

山宗在蘇州待了幾天,某天早晨,突然留下封書信,不告而彆。

他比年深略微善談一點,書信裡至少還有十幾個字,

【山高水長

恐後會無期

珍重勿念】

後會無期?通常不都是寫後會有期嗎?看他的模樣,不像是有什麼想不開要尋短見之類的。難道是有什麼危險的事情要去做?顧念不解的皺起了眉,把書信遞給旁邊的年深。

“你怎麼看?”年深一眼便掃完了那幾個字,遞回給顧念。

“他這個人看起來文文弱弱,溫和無害,但仔細想想其實挺神秘的,就像我們用的是假身份一樣,他也未必是真的商販。”顧念又看了那封書信一眼,“甚至於他來北地,可能還身負什麼秘密任務,可能有去無回的那種?”

“也有可能是他知道了我們的身份,自知立場與我們不同,為避免日後相見時難堪,寧願‘不見’。”年深提出了另一種可能,“他可能是鎮北軍或者是陸溪那邊的人。”

聽到陸溪的名字,顧念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他對這張臉沒印象,應該是之前沒有見過麵。但當時在荒島上,船主不但稱呼他為顧司直,甚至還提了秋濃渡和紅衣厲鬼的事情,如果對方真是陸溪那邊的人,也關注過年深的事情,那麼就算他們沒見過,要從這些關鍵字猜出他們的身份也不難。

可惜書裡他看過的部分對陸溪那邊的勢力著筆不多,他根本不知道陸溪手下是不是有個叫山宗的人,而且,這個名字也可能是假的。

“完蛋,我怎麼覺得他就是陸溪那邊的?”顧念憂鬱地搓了把臉頰,居然救了個敵人!

“也未必就是陸溪,鎮北軍的可能也很大。我們留在此地,一是為了等吳鳴會合,二也是困於過所。”年深屈指輕敲桌案,“他能離開,就證明過所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顧念嘖了一聲, “這麼說城裡有他的同伴?”

“或者是他用某種方法傳遞了消息,他的同伴這兩天趕到了。”年深輕歎口氣,“他用‘後會無期’幾個字點破自己的身份,無非也算是還個人情,與我們兩不相欠而已。無論如何,他日不見還好,如果再見,恐怕是敵非友。”

顧念憤憤不平地撇了撇嘴,“他的算盤打得倒是挺好,四個字就想抹平你的救命之恩。”

“無所謂,兵來將擋。”看著替自己‘打抱不平’的顧念,年深眼底湧上淡淡的笑意,抬手戳了戳他的臉頰,“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顧念怔了怔,疑惑地看向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