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露與凝天,是兩個人名。
思露住在清河洲北畔,凝天是極遙遠的南境人,是雲吞城有名的公子哥兒,高門大族,金柯玉葉,原本浪蕩在勾欄瓦肆中的花心腸子,卻喜歡上了一個采茶兒郎。
思露所在的村子是個很保守落後的地方,他們覺得人家會看上他這麼一個窮小子,肯定是以低劣手段換取來的短暫寵幸罷了。背地裡便有不少人說三道四,說他拿美□□人,肯定好不了多時,便會被挑剔的凝天所一腳踢開。
某日,村子裡的人不知被誰慫恿,皆拿著竹籠棍子往思露的家去。
村長在門外罵他不知羞恥,玷汙他們辛苦種的茶,不配用那雙替富貴人尋歡的手來摘花折葉。
思露不明白,你情我願的感□□,外人為何要乾涉?再者,他根本沒有接受,也與那人沒多少交集。
凝天更是脾氣火爆,知道之後將一群人統統咒了一遍,簡而言之就是:關你們屁事吃飽了撐的!
村裡人對公子哥兒敢怒不敢言,卻對思露越來越過分。
潑臟水,灑狗血,踩爛茶葉,將大門堵住……
思露對凝天說:求求你彆再找我,我隻是個無名無姓的貧戶,配不上你,我一點也不有趣,對你這個見識廣,遇過不少人的少爺來說,隻是一個新鮮好奇。
凝天黑著臉回他:你錯了。
後來,凝天還是天天糾纏思露,而且比村裡人更加過分霸道。
他堵在他的門口,蹲在他每天要經過的道,將他按製在床上,不讓他離開。
村長家的窗戶被破了個大洞整天灌入寒風,隔壁碎嘴的二婆子被鬼嚇到不敢出門,村裡道德至上的大夫所采來的藥被泡爛在水裡……
思露無可奈何,最後還是妥協了。
凝天摸著他嫩白的臉,親了一口:很好。
思露麵紅耳赤,卻倔強地看著他:不要再對他們做這些了。
都以為他們不會再這麼沒眼色瞎胡鬨,可安靜了一陣子,思露卻病了。
病入膏肓,是平日喝的茶水日積月累所致。
思露麵色慘白:這茶……不可能有毒,不可能……
凝天抱著他痛徹心扉,臉上卻是帶著笑安慰他:當然不可能。
琢磨了好些年,他才發現這麼一種葉。
可以令人寧神靜氣,令人感到溫暖。
那是他從小到大,最喜歡的事物。
是他最執著的,最不想放棄的。
手段拙劣無腦的害人者,很快就被凝天的手下翻找出來了。
那是思露最好的朋友,在他被所有人鄙視辱罵的時候,天天陪著他,安慰他,告訴他,其他人那都是嫉妒。
可私底下,他心黑的理由卻是:為什麼思露就有這般運氣,能遇到有錢人幫襯自己?
凝天不動聲色,處理掉了他,告訴思露,他的好朋友去給他奔波尋藥去了。
思露越來越不行了,凝天答應他,會替他好好照顧這片茶地。
在思露閉眼露出欣慰的笑容之後,凝天抱著他自儘了。
在他們死後數年,這無名的茶卻成為了有情人的思念寄托,越來越受鄉親們的喜愛,漸漸名揚於北境各處,使得許多人身處在雪虐風饕之地還能感到一絲絲暖意。
風憐寧:“當然,也有人說這隻是用來讓茶葉出名而編造的故事而已。”
外麵的雪悄無聲息地飄舞飛淩。
葉淩江放下茶盞,盯著那還在冒著熱氣的茶,感慨道:“詠思披露,銷凝西天。雖說北境比不上其他三境,卻是有獨特的一麵……”
在這個地方,似乎連故事都很傷春悲秋。
不管如何,即便是假的,也籠絡到他的心了。
風憐寧微笑低頭,看著杯中影。
水波倒映著一張清秀單純的臉孔。
他有著一雙清澈的眼睛,似是與墨色的茶水混成一團。
“不僅是四境,許多事與人皆是如此。身處逆境,若能從滿地的泥潭中爬出,定然有著比一般人更了不起的長處。在我看來,葉離兄弟就像是這思露茶葉,生長在冰天雪地裡,卻沒有像一般花葉枯萎,而是給人一種……”
“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
葉淩江看著他帶笑的眉眼,仿佛有一種錯覺。
風憐寧感到自己似乎說多了,解釋道:“夜長夢遠,總會想到一些平時不易想到的。”
葉淩江很理解,就像他到夜裡的時候,也會想那些有的沒的。
所以回來時,歸虛君才會和他說那麼多吧。
站在高處的人,不一定就沒有煩惱。
就像他,最強遊戲公司的遊戲策劃,最令人羨慕的年輕多金男,追求者多又如何,賺的再多又如何,還不是栽在了一個狗東西手上。
想到任餘,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現在他不是正在和哪一個愚蠢的女人在床上翻雲覆雨呢?估計自己失蹤,他要高興地夜夜在夢中發笑吧?
“前麵你所說的那個人,他現在怎麼樣了?”
葉淩江克製自己不去想另一個世界的事情,想轉移一下注意力。
風憐寧眼中閃過一絲光線,立刻化作灰茫。
他淡淡的神情看著水中倒影,那雙眼睛正在望向自己。
“他離開了。”
“離開了?”
他撫摸著茶盞的邊沿,略微有些出神。
“道不同,本就不該同謀。他有他的真知,我有我的灼見,我便走我的陽光道,他行他的天涯路。”
葉淩江有些惋惜:“那真是遺憾,畢竟你們曾經如此要好。”
他突然忘了,之前是怎麼從其他話題問到這個的。
風憐寧笑得更盛,連眼角都是淺淺的笑意,看不出什麼難過來。
“人生苦短,也很漫長,還有機會再見的。”
“那也挺好。等他再次與你相遇,可能就會有所不同也說不定……”
葉淩江突然覺得有些困倦。
“歸虛君,你睡床吧,我睡這就行了。”
他指了指一旁,然後躺在美人塌上,雖然一點也不軟,卻放鬆了下來,覺得渾身都酥軟了,這些天全是鬼啊符靈的,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精神都處於亢奮狀態很久,有這麼一個人在,好像就不必怕了,叫人感到很安心。
葉淩江很快就入睡了。
風憐寧沒有勸他去床上睡。
隻走到他的身邊,靜靜地凝望著他。
沒過一會兒,他又露出了淡柔的笑。
然後輕輕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裡楚雲川並不是喜歡葉淩江才這樣,他就是感覺奇怪而已,為什麼會有人跟他這個徒弟這麼親近,還是個這樣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