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江回了房內,坐在桌台前,摸了摸自己的臉,比手心還要燙個幾分。
銅鏡泛黃,自是瞧不出臉色,但看得自己身上纏的白布露出了一大截,歸虛君醫術精湛,四肢的傷痛已是減緩了許多,但身上的傷卻還在隱隱作痛,也不知是不是當時墜崖之傷還有後遺,一夜未睡,調靈時久,又是精疲力儘,卻是又困又不想躺去床上合眼睡去。
他心裡想的事情繁多,千頭萬緒,亂絮紛雜。
左氏世家滅門,出自嫡子少主之手,可謂慘絕人寰,左肖遠又打算逆天行事,祭人命複生一人,可那般禁術,非他一個原是正道之人該會知曉的,若是有人從旁指點,那必然不是什麼好人。
至於椿妖所說的步塵香一事,時隔幾十年,又無法唐突直接去問風憐寧,而他相信,他們公司是絕不會製造出一個濫殺無辜的主角來的,內情為何,也不知從何追尋。
他望著鏡中容貌,熟悉而又陌生,不知是否看多了的緣故,他竟然覺得不著脂粉的時候和原來的自己有那麼幾分相像,特彆是眉眼之處,看來當時是真把他當做這個角色造就。
“歸虛君~果然是醫者仁心,這麼早便來看人傷勢。”
這聲音……
葉淩江看向門那,有幾人似乎正往此處方向接近。
方才那聲音酥軟蠱媚,這些時日裡幾乎未碰見第二人,想來不是他人,正是歸虛君生辰擺宴那日所見的紫薇長老。
“他們傷勢嚴重,非一日兩日可療愈,既是交好,我也該將此事先放於心上首要。”
“話雖不錯。可瞧你是要去西房,並不是去探望昭夜君。旁的不說,他那弟子可是個纏人妖精,若是你接近得多,萬一禍水東引,殃及自身可就不好了。”
這話意思,好像是在說他到時候勾搭楚雲川不成,說不定會朝歸虛君伸出魔爪來似的。
他本就是個小小人物,就算知道他可能就在裡頭聽著,彆人也不在意,心直口快地說著。
“昭夜君修為與靈力都在你我之上,毒素已去,他又不喜煩擾,想來是不必去他那處。而他那位弟子……葉兄弟年輕,身子骨也虛弱,還需多多照顧。而他也並非你想的那般。”
“左不過就是比傳聞裡說的更聰明點兒罷了——”她語氣中儘是意味深長,忽而又鈴鈴笑了幾聲,“瞧我,忘了離淵一早派人來送了信,我先走一步了,小憐寧。”
……
小……憐……寧?
葉淩江懷疑自己耳朵聽了錯。
“慢走。”
外麵的對話結束,他忽然醒悟歸虛君馬上就要來這了,於是趕緊跑到床上躺著去,側著身子背對著門,假裝睡著。
彆人不客氣,卻也不好讓歸虛君為難,畢竟那人是青影的長老,就假裝沒聽見吧。
“看來與長湘甚是聊的投機,這會兒也還未起。”
風憐寧輕聲感慨道。
葉淩江感知身後的人坐了下來,拿起了自己一隻手,以兩指按於腕處,細查脈象,又突然感覺脖子間一癢,便順勢睜開了眼。
“我吵及你了?”
風憐寧淡淡眉目如畫,帶著一絲愧意將手收回。
“沒有的事……”葉淩江坐了起來,摸了摸脖子,然後看他,“可有什麼問題?”
風憐寧答道:“身上傷勢是小,但上回蠱蟲附體,幸隻在皮下,可這次卻已鑽進血脈裡,不能不時刻注意著。你體質奇異,似乎並不怕毒……”
“那便是不幸之萬幸。”
那地方原本好好的,卻成了一個血窟窿,一見便知是人為所致,他們師徒二人究竟遇到了什麼不得而知,可他閉口不談,看來有什麼難言之處,也不好多問。
“這幾日的吃食可還習慣?九華山山間四時如一,種了許多野菜,弟子們習醫都吃的清淡,如今至冬也少有新鮮果子,怕是照顧不周。”
葉淩江趕緊搖頭:“不打緊,我不挑食,也知道病去如抽絲,不好生調養便難痊愈,紫薇長老做的東西也是一絕,哪有什麼不好的。”
風憐寧嘴角微揚,雙眼舒開:“如此便好。”
“那個……歸虛君……”葉淩江想了想,張了口卻又不知道怎麼說。
見他猶豫,風憐寧道:“有話不妨直說。”
葉淩江想了想,才道:“我聽說東境之宗門主張的是桃李天下,育培人才,為的是將來有所大為,護佑蒼生,為凡界爭得百世安寧。所以,即便我師尊不喜熱鬨,不與人密觸,礙於掌門真人的勸誡,也是收了不少徒弟。既然有刀劍無眼,必然少不了濟世神醫,上回寂夜墟之事現在想來還是後怕,死傷慘重,光是動用上整個北境的醫者都忙不過來,可是……”
“你是想問,為何我不收徒,授人以漁,拯救世人?”風憐寧打斷他的話。
葉淩江愣了一下,心中所想一下就被看穿,不愧是活了幾百歲的人,那也不便再拐彎抹角了。
“是了,你的醫術如此高明,卻也隻是一人之力,若是病者繁多,也會力不從心,我見其他幾位長老皆收了不少徒弟,所以有些好奇。”
風憐寧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隻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有心醫一個兩個,卻無力救所有人,行醫濟世固然是積德行善,可你年輕,不懂許多,醫術這東西,不僅能救人,也能害人。”
“害人?”
“你說刀劍無眼,需要醫者治傷,可有時救了人便陷入刀劍紛爭。再者,世上草藥多如牛毛,各有不同藥效,有些東西混在一起,又會成為有毒的資質,若是教出些半吊子的徒弟來,弄亂用錯這些,豈非害人?”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