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讓你看看,可有那五雷轟頂,。”
“沈少卿!”
顏想絕對沒有想過,一向自律的沈少卿竟然會變成這樣,他眼底帶著癲狂,眸色流轉之間,竟像極了蘇少遙那雙狐媚的眼。她平日喜笑的眼此時隻淡然地瞥著他,他半闔著眼,一手抓住她光裸的腳腕,舔著唇邊血跡。
她瑩潤的腳趾微微勾著,想也沒想又踹了他一腳,他生生受了,突然捂住了頭。隻見他神色痛苦,鬆開她側身躺倒在一邊,顏想趁機回身到裡側軟褥下麵取出自己的準備的匕首來。誰知他再未過來,踉踉蹌蹌地下了床去。
她坐在床上,一動牽扯到了燙傷處,疼得一咧嘴。
屏風後麵傳來清晰的水花聲,顏想一手拿鞘,一手抽出匕首來比劃了下,想了想還是入了鞘,放在手邊。
跳躍的火光下,她看見男人的影子在桌邊拉得很長,他坐在桌邊,動也不動。
靠在床壁上麵,她總也不放心。
回身拿過褲子穿上,顏想拿起匕首在袖中卷了卷,踩了鞋下地。
她背著雙手,慢慢地靠近,隻見沈少卿坐了桌邊,他一手支著半張臉,倚靠在桌上,姿態慵懶。
看見她探身過來,他冷淡道:“真想看我五雷轟頂?你以為我真會勉強你?”
顏想鬆了口氣,不由得抓緊袖中的匕首在背後,為自己打氣:“大公子做不出那樣的事吧?”
他不答,瞥著她卻說道:“這麼烈的酒,實在難得,從來還沒有醉倒在人前,臨走時羅成還拱手相送,你以為那日在顏家他是真的醉酒?”
她下意識袒護,隻道:“醉酒不醉酒又怎樣?他總不會害我。”
腦中嗡嗡作響,他揉著額頭實在難過:“你隻道他過目不忘,卻不想那本是自己的手抄本,如何就非得洞房那日才道出芥菜?我沈家感念他救少璃一命,可你從不覺此事奇怪湊巧麼?少璃命在旦夕,如若因著一時三刻命喪黃泉,他可有良心?”
顏想怔住,抬眸見他。
他身上燥熱難當,臉上甚至都可見潮紅,緩了緩語氣,閉眼道:“你隻知不願與我成就夫妻,可知我沈家兄弟絕無二意,正人君子,可能勉強與你?”
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她閉口不言,還在想著羅成的那本手抄本。他說的沒錯,羅成本來就喜歡看書,尤其市井雜書和菜譜,許多民間的小吃抄過一次就能做出來,如果真的不是真的忘記,那麼他的心機可謂深沉,而她也難辭其咎。
幸好,沈少璃沒有事,她心逐漸沉了下去,剛要掉頭就走,又聽他叫到她:“顏想,你跟著少君多年在外,許多人事一想就通,如若今日我借酒意勉強與你,你該當如何自處?”
她坦然答道:“必然勢如水火。”
他笑:“如今我心似火燒,身如煉獄,看著你都覺呼吸困難,你敢不敢仔細想想,他有何居心?”
顏想心沉穀底,半晌見他臉色通紅,雖然一動不動,額頂儘是細汗,頓時試探道:“你沒事吧,我叫留文來伺候你 ?”
沈少卿閉眼平複呼吸,她剛到門口,又聽見背後動靜,他大步走到床前一栽倒了床上,出門叫了留文過來,趕緊給取了些醒酒的藥。
也不敢坐過去,看著留文伺候著給他喝下去,這才遠遠的坐了,沈少卿也不睬她,仍舊在裡側規規矩矩的躺了,猶如玉像。
忐忑之餘,這個男人竟然睡著了,顏想抱著匕首就在邊上躺了下來,其他書友正在看:。
一時半會又睡不著了,她開始回想羅成那日初聞芥菜時候的表情,沈少卿說的沒錯,他說的全都沒用錯,可這些都是因為她。
如果沒有沈少璃,她的確是打算和羅成一起過那平淡的日子了,如果隻有她們兩個人,那就不會有各種各樣的爭愛手段……她沒想隱瞞任何人,她不想生孩子,不想再經受那些事。前世,她對生子的陰影至今難忘,今生,她也不是怕死,她隻是不想有一天,又在死亡當中蘇醒過來,再去經曆那種驚悚,恐懼,以及絕望。
顏正曾多次問過她,活著是為了什麼?
她不知道,她沒有目標,她不知道自己的靈魂會附在這個溺水的孩子身上,她發現自己成長緩慢,如今還猶如少女,可身體和靈魂的不契合時常讓她麵臨恐懼,生子是萬萬不能,可她也知道,沈家絕對不會和一個不能生育的女子度過一生。
這樣對他們,對少君太過於不公平。
如果……那樣的話,可能對大家都好。
蘇少遙還不在,不然還可以去蘇家的藏書閣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曆史的痕跡,到時候出海到彆國見見,四處遊曆一番……
迷迷糊糊睡著了去,等再醒過來時候,天已大亮,日上三竿。
下意識看向裡麵,沈少卿早已不見,她鬆了口氣,起身穿衣。大腿上麵仍舊紅腫,仔細擦了藥,又在裙底加了一件寬鬆的褲子,這才梳洗裝扮。
破天荒的,顏想擦了胭脂,留文幫她綰發,這樣婦人的發髻看起來還能成熟一些。沈少君和少璃一直都沒有回來,她坐車去窯上看了一看,太後的玉像細節處理得已經差不多了,又在衣飾上麵加了一點紋理。
累了,她有點累了。
工具基本已經置辦齊全,可以向皇帝複命了,古代不像現代還能申請和專利什麼的,與其那些都看著你,不如主動托盤而出,以免懷璧其罪。
繡坊繡工已經比三個月之前多了兩個倍數,眼看著入冬了,她突然想冬眠了。
在外麵回到小樓的時候,幾近黃昏。
小樓上麵燈火通明,顏想站在門口,聽著裡麵的爭吵聲音,隻覺頭疼。
不想進去。
留文卻已迎了出來,他站了她的身邊,試探地著問她:“要不出去躲躲?”
顏想瞥著他:“裡麵怎麼了?”
他低聲一五一十說了,下朝之後沈少卿就在小樓等著羅成,他出言怒斥,沈少君和少璃聽聞那位為了爭奪洞房之夜,故意拖著芥菜的事,都怒不可遏。
羅成隻淡然相對,也不分辨。
他坐在樓下,一聲不吭,隻盯著門口。
顏想叫留文出去給她買些栗子,她推開房門,聽著吱呀的聲音,慢慢落腳。
樓下好幾個人都看向了她,她反手關好房門,剛一轉身,沈少璃已經衝了過來,他一臉怒色,拉了她的手怒指羅成,劈裡啪啦說了一通,其他幾人都看著她。
顏想站了羅成的麵前,他依舊淡然,隻看著她,扯出一絲笑意來:“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卻是對著她說的,她抽手出來,按在他的肩頭上麵:“下次可彆做這樣的事情了,畢竟人命關天,對吧?”
他不語,她昂首道:“不過這都因為我,不能怪他,其他書友正在看:。”
沈少璃頓時急了:“他太毒了,他想害我!”
顏想笑:“他想害你,就不會說出芥菜來,不管怎麼說,都是他救你一命。”
她想起爹爹的話,隻站了羅成的麵前,將他擋在身後,他上無父母,下無兄弟,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若不爭取,又能得到什麼呢!
沈少卿垂眸冷笑,少君定定看著她,沈三臉上青紅交錯,恨恨指了她轉身就要上樓。她頓時出聲:“少璃,你先彆走!”
他哼了一聲,緩了臉色,卻站在木梯上麵,隻轉身也不下來:“你還叫我乾什麼?”
她看著沈大,猶豫片刻說道:“我發現我真的適應不了,總是在辜負你們其中的哪個,既然做不到,不如早點坦白。”
沈少君臉色白了一白,見她那般姿態,回身坐下。
羅成卻好似知道她要說什麼似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顏想繼續說道:“我很抱歉我不能生孩子,任何一個男人對於不能有子嗣這樣的事情恐怕都接受不了,所以你們重新考慮一下,我不想繼續這樣下去耽誤你們,聘禮可以如數送回,昭告天下我有隱疾,自然可以合離。”
沈少璃呆立在地,幾個男人都看著顏想,她說出心裡話,鬆快不少:“本來這件事就和羅成說過,少璃病重時候也未想太多,可惜我始終給不了你們想要的,對不起。如果你們不能原諒羅成,那也請彆原諒我。”
沈少璃一下靠在牆壁上,他喏喏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沈少君卻隻是看著她:“那我呢?你答應我的那些話,沒有一句是真的嗎?”
顏想看著他,想起那些青蔥歲月,眉眼間儘是笑意:“少君你要相信,如果我能在沈家帶走一樣,那麼我想那就是你,可想想日後,你連個孩子都不能有,我也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