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詹家經曆了手忙腳亂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傭人就發現詹家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年輕且英俊,通身的氣質很銳利。他話不多,顯得有點高高在上。黑色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讓他看上去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詹老爺子說:“這是詹先生,以後這麼稱呼他就可以了。”
說著,他把自己的臥室讓給了這位老祖宗。傭人們也就立馬認識到了,這位新來的詹先生,在這個家裡有著多麼高的地位。
讓所有人都認識到老祖宗的地位之後,詹老爺子很快帶著詹先生,不,陪著詹先生出了門。
上了車,詹老爺子按不住戰戰兢兢地問:“還不知道老祖宗的名諱……在這個時代,出行、辦事……很多地方都要用到人的姓名。”
男人停頓片刻,像是在回溯記憶。
半分鐘過去,詹老爺子聽見他沉聲道:“我名屠維。”
……
詹家大門內。
傭人們感覺到奇怪:“窗戶怎麼碎了這麼多?”
“昨天打雷打到這兒來了?”
“今天好像也沒見到詹少,昨晚出什麼事了嗎……”
他們剛悄悄議論完,就看見詹太太從樓上下來了。詹太太還穿著睡裙,麵容有些憔悴,像是一夜未眠。
她微微頷首:“端點熱水到謹軒房間裡。”
傭人點頭,趕緊去了。
沒一會兒,她端著熱水來到詹謹軒的房間。門是半開著的,剛一走進去,她就看見了攤開在桌麵上的醫藥箱。
詹少受傷了?
她猛地抬起頭,瞥見詹謹軒裸-露的背,一道,又一道,……不是受傷,更像是……挨打了?不可能啊!詹少這樣品學兼優的人,怎麼會挨打?
詹家上下,誰又舍得打詹少?
“好了,你先去忙吧。”詹太太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突然回了頭。
傭人不敢再看,她揣著疑惑識趣地退到了門外。
“謹軒,你不要怪媽媽昨天沒拉著你爸爸,你爺爺那是在提醒我們呢,如果你爸爸不動手,到時候動手的就是老祖宗了。你想想,他一出手就能把你從樓上掀飛。那可是要命的啊!咱們不能等老祖宗動怒發話……你明白嗎?”詹太太是個聰明人,她一邊親自用熱水打濕的帕子,給兒子熱敷身上的傷,一邊皺起眉,露出了疼惜的表情。
詹謹軒沉著臉,當然不服:“您真的相信什麼老祖宗的說法嗎?”
詹太太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繼續為他熱敷著傷痕。
詹謹軒知道自己的母親從來都是謹言慎行,他多半是問不出什麼結果了。
半晌,詹謹軒才又再開口:“我得請兩天假。”
他不能這麼狼狽地去學校。
詹太太點了頭,心底卻悄悄決定去一趟江家。
她得弄明白江惜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究竟是不是老祖宗要找的人。
……
詹謹軒請了兩天假,江惜也在醫院裡休養了兩天。
兩天後,丁秘書按時抵達醫院,接江惜回江家。
上車的時候,江惜多打量了這個新奇的鐵盒子兩眼,還暗暗把司機抓著方向盤的操作記在了心裡。
而丁秘書其實也在打量她。
江惜進了一趟醫院,臉上彆說悲苦和憂愁了,簡直是可以用白裡透紅、容光煥發來形容。
丁秘書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怎麼講呢?看見江小姐這副模樣,震驚之餘,還有點微妙的如鯁在喉。
“有什麼問題嗎?”江惜察覺到他的目光,出聲問。
丁秘書:“沒什麼。”
等一會兒到了江家,這位江小姐應該就沒有這麼好看的表情了。
車在四十分鐘以後抵達了江家彆墅。江惜坐在車內,先轉頭看了看這棟建築。
……很小。
果然有一些貧窮。
江家彆墅外停了好幾輛豪車,丁秘書一一掃過,再看江惜動也不動,還以為她是怕了。
“江小姐不下車?”丁秘書問。
江惜:“沒有人為我拉開車門嗎?”
丁秘書張張嘴又閉上了。
行吧,還是那個驕縱的公主病,沒變!
但不管他心裡怎麼不喜歡江惜,人家也掛著江小姐的名頭。
想到這裡,丁秘書還是任勞任怨地走下來,為江惜打開了車門。
江惜垂下視線,掃了一眼裙擺。
很短。
嗯,那倒也不用旁人來為她提裙子了。
江惜抬起頭,就這樣越過丁秘書徑直走在了前麵。
弄得丁秘書一愣,不由再回頭看了看停在大門外的車。
沒錯啊,那是江老爺子的車,旁邊緊挨著的是江總的姐姐的車。這兩位的性格強硬,一向不太喜歡江惜的那些小把戲。而江惜也很怕他們,所以從來都是躲著走。
但看江惜這會兒不緊不慢、輕鬆自如的步伐……她到底是怕還是不怕啊?
不知道的還當她是蒞臨江家的貴客呢。
這頭門內的傭人最先看見了江惜,一個個都很驚訝:“小姐回來了?”
說完,傭人又覺得不對,馬上改了次口:“二小姐回來了啊。”
過去江家隻有江惜一個千金。
但現在江家的親生女兒找回來了,江惜自然也就變成二小姐了。
傭人還有些擔心江惜會生氣,但等他們抬起頭去看,江惜已經麵不改色地拾級而上,進到彆墅大廳了。
彆墅裡,氣氛正好。
江總的父親,曾經執掌江氏的江老爺子已經退休多年。江老爺子喜歡清靜,所以並不和後輩住在一起。
江家姑姑更是住在另一個城市。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強人,才乾並不下於她的弟弟江總。江總接手江氏,她就自己玩兒彆的產業去了。
現在因為江家夫婦的親生孩子找回來了,這兩位才千裡迢迢趕了過來。
“你看,這個眼睛跟她媽媽長得一模一樣。”
“多瘦啊,在外麵肯定沒少吃苦吧。”
“就是身體不大好,前兩天還發燒呢。她爸爸會也不開了,馬上開著車回來看她。”
裡麵的人交談著,氣氛親近且愉快。
丁秘書聽到這裡,都不自覺地眼皮一跳,有種奇怪的尷尬感。
沒錯,兩天前江總之所以沒有去探望江惜,是因為那位真正的大小姐發燒了。
她隻是發燒了,又不會死。而我失血過多,還躺在病床上,卻沒有來關心我是不是自殺。江惜大概會這樣想吧。
丁秘書再度轉頭去看江惜的表情。
她……她的臉上根本沒有表情。
“阿惜回來了?”這時候門內熱切交談的人,終於也注意到了江惜。
江太太站起身就朝江惜走了過來。
她輕輕抱了下江惜,皺起眉連聲問:“怎麼樣了?你沒什麼事吧?”
江太太長了一張柔弱的麵孔,五官很標致,像是江南水鄉走出來的。
其實要丁秘書說,單從氣質上來論的話,江惜還真的更像是江太太的親女兒。
大廳裡的氣氛有一點凝滯。
隻有江太太毫無所覺一般,見江惜不回答,她就輕拍了兩下江惜的背,自說自話道:“你沒什麼事就好了,來,過來坐。”
江惜默不作聲地跟著她往前走,一邊打量著沙發邊坐著的四個人。
一個是穿著藍色襯衣,袖口挽起,麵容清瘦,帶著點文人氣的中年男人。他就是江惜的養父,江博。
旁邊另一個年紀更長的男人,穿著舊款的絳藍色中山裝,手裡抓著一隻茶杯,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眉間皺紋深深,麵頰削瘦,顯得不太好相處。這是江博的父親,江康平。
他們都平靜地注視著江惜。
而坐在江康平身邊的,則是一個年紀十五六的少女。少女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短發齊耳,發尾內扣,讓她的麵孔多了一分怯怯的味道。
少女的五官不及她母親的漂亮。
她更多地繼承了江博的特點,乍一看更偏向少年感的清秀氣。
她就是江家丟失的親生女兒,江茉。
但他們三個人其實都不太能吸引江惜的目光。
最吸引江惜的是獨自坐在一組沙發上的女人。女人的五官銳利,眉描得黑黑的,眼睛畫得藍藍的,唇塗得紅紅的,顯得極富進攻性。
很像是跳儺舞的巫女。
江惜想。
於是她看著這個女人,感覺到了一分親切。
女人是江博的姐姐,江惜和江茉都要管她叫“姑姑”。
江姑姑對上江惜的目光:?
江惜乾了那麼混賬的事,不是應該怕她嗎?怎麼看著……還挺從容?
“阿惜,叫人啊。”江太太催促道。
江惜慢吞吞地斂起目光,不冷不熱地喚了一聲:“爺爺,姑姑。”
最後她看向了江茉:“姐姐。”
江茉頓時有點受寵若驚,連江太太都驚奇地瞪大了眼。
“你們姐妹親近就好。”江太太如釋重負地笑出了聲,拉著江惜坐下,說:“好,你就挨著姐姐坐吧。姐姐前兩天發燒了,你關心關心她。”
一時倒是沒什麼人記得關心江惜。
“你該哭了。”009號提醒江惜。
但江惜根本就不在意有誰關心她。
她應聲,然後挨著江茉坐了下來。
009號:“按照劇情,你要哽咽,你的眼珠子要像斷了線一樣落下來,你要表達你的委屈,你要讓所有人心疼你。你要做一朵白蓮花啊!不會吧?難道你連哭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