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聽風:“您小時候做過陷阱坑過玩伴嗎?”
江惜:“陷阱?做過。但不是用坑玩伴的。它是用來……”坑殺敵國七萬人的。戰爭是殘酷的。但這是肩負在大巫身上的使命。當她一心護佑子民,就必然會舉起刀揮向敵國的人。
江惜的目光輕輕顫動了下。
現在回想起這些,竟然仿佛是隔了一個世紀之久。
許聽風可不知道江惜所謂的“陷阱”多麼可怕。
他看江惜不說話了,就又自己開口:“冒昧問一下,您的童年是什麼樣的?”
江惜歪頭:“童年?”
“嗯,就是您的幼年時期,是什麼樣的?”
江惜輕輕眨了下眼,她說:“不記得了。”
許聽風也就識趣地沒有再問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吹噓地道:“不是我自誇啊,我小時候,那是打遍十八條胡同無敵手!哪個沒挨過我收拾?後來都得乖乖趴地上管我叫大哥。打彈弓,滋水槍……這些你應該都沒玩兒過。”
“你玩嗎?”他問。
半小時後。
柔兆抵達了詹家。
又過半小時。
江岐抵達了詹家。
江岐沉著臉。
因為他長得酷似江太太,五官有些柔美。江岐認為這樣的長相極其沒有震懾力。所以他習慣於擺出具有攻擊性的一麵。
麵對江惜的時候是這樣。
現在登門也是這樣。
但江岐剛一進門。
就被滋了一臉水。
江岐一下被滋懵了,一臉的陰沉表情也褪去了。
詹總站在樓上的窗戶邊,看著這一幕,忍不住說:“曉雲要是知道她兒子被水槍滋了,肯定得生氣。”
詹老爺子樂嗬嗬地說:“小孩子們玩一玩嘛。”
詹總:“那也不該這樣偷襲嘛。”
詹老爺子搖搖頭:“你還不懂嗎?”
詹太太這才不緊不慢地插聲:“和你兒子當時的情景是一樣的。”
詹總頓時恍然大悟。
很明顯江岐對待江惜的態度,也同樣惡劣。
他得罪的那可不是江惜啊,而是江惜背後的大魔王。
如果不是許聽風想了這麼個招,幫他去一去仇恨值,等大魔王動手的時候……他妹妹來年就得給兒子上墳了。
他兒子是挨了一頓打。
江岐這……都算輕的了。
這邊對話一結束,那邊江岐往前走兩步,就又被水滋了。
上次是照臉。
這次是照身上。
水漬一串印在T恤上,仿佛尿床了。真分不清這兩次是哪個更羞辱人了。
“舅舅?”江岐高聲喊道。
詹總往窗簾後頭退了退:“當我不在。”
江岐沒有得到回應,臉色一下又沉了下去。
他左看右看,甚至沒看見傭人的身影。
什麼意思?江岐隻好繼續往前走。
許聽風眯起眼說:“這叫進入射程範圍了,可以實施全麵火力壓製。”
江惜第一次玩這樣的“遊戲”。
“全麵火力壓製?”江惜問。
許聽風應了聲:“嗯。”
江惜恍然大悟。
然後她丟開了水槍,輕拍了下柔兆的背。
柔兆立刻在她麵前低下了頭。
江惜:“你的手呢?”
柔兆把手遞給她。
江惜握住他的手腕,一下看得閼逢和屠維都嫉妒得瞪大了眼。
“還要。”江惜說。
柔兆:“嗯。”又遞出去一隻手。
江惜:“還要還要。”
大巫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她一向是穩重端莊,慢條斯理,不露喜悲的。那是古國對大巫的最基本的要求。
柔兆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樣的大巫更可愛了。
於是他順從地又遞出一隻手。
“多幾隻手。”江惜說。
這時候許聽風都聽出來不對勁了。
人不就兩隻手嗎?哪來的一隻又一隻啊?
他抽空轉了下腦袋,然後就看見了他這輩子都無法忘卻的令人極度戰栗的一幕。
柔兆挺拔高大的身軀,裹在筆挺的白色西裝內。
從西裝袖口處,西裝衣擺下。
無數漆黑的,帶著吸盤的觸-手伸了出來……
少女艱難地抱住那些觸手,對準了窗外江岐的方向。
她白皙的手指搭在觸-手上,輕輕一按。
“滋——”
無數道水流噴了出去。
那都不叫水流了。
合在一塊兒幾乎成了水柱。
江岐猝不及防,被噴得往後倒退兩步,跌坐在了草坪上。
巨大的水流還嗆得他睜不開眼,喉中也爆出了劇烈的:“咳咳咳——”
該死的,他媽的到底是誰?
許聽風看了都要說一聲“艸”。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江岐被濕透的衣衫,上麵還印了墨汁。就跟被人按泥地裡滾了三圈兒一樣。
江惜:“是這樣玩嗎?”
許聽風:“……是、是吧。”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大怪物”是用來這樣玩的。
壞消息是,這個怪物可怕得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好消息是,呃,這樣可怕的怪物,在江惜這裡,現在也就是一把超大水槍。
這會兒江岐是真氣瘋了。
他不管不顧地頂著水槍往裡走,等成功走進客廳,他已經是落湯雞了。
皮膚上甚至還有水柱拍打出的淤痕。
許聽風在樓上偷偷看了他兩眼。
心想,跟被暴打了一頓好像也沒什麼區彆……下次江惜小姐要是邀請他一起玩兒,他得悠著點兒。
搞不好就又是個什麼加大版的人形“玩具”。
“您怎麼成這樣了?”傭人驚訝地迎上了江岐。
江岐皺緊眉,咬牙切齒:“樓上誰在玩水槍?詹謹軒?”
傭人目光閃爍。
江岐一把推開她,徑直往樓上走。
都是表兄弟,對彼此的臥室在哪裡再清楚不過了。
江岐找到詹謹軒的房間,推門進去。
詹謹軒:“誰?”
他抬眸看見江岐的模樣,表情也扭曲了一瞬。先是覺得好笑沒認出來,然後才發現那是江岐。
“你怎麼……”
詹謹軒的話沒能說完,江岐大步走到跟前,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
詹謹軒被無辜揍了一拳,嘴裡爆了句粗口。
“你乾什麼?”
江岐長得文弱點,但實際上是詹謹軒平時更客客氣氣,竭力像個紳士的模樣。
所以這倆人武力值是江岐更勝一籌。
江岐連揍了詹謹軒三拳:“你他媽有病吧?”
詹謹軒被揍得暈頭轉向,嘴皮都破了。他暈乎乎地攀住床沿:“你他媽才有病吧?”
江岐冷聲問:“江茉呢?”
這時候門又打開了。
江茉尷尬地站在門口,手裡還舉著一把水槍:“哥,你,你打錯人了……”
江岐轉頭看著江茉,再看看她手裡的水槍。
簡直無法接受。
“是不是江惜鼓動的你?”江岐厲聲問。
江茉呆了下,然後飛快地辯解道:“當然不是!”她也有點生氣了,說:“事情是我們一起乾的。”
“是啊,一起乾的。”許聽風這時候從後麵撥開了江茉,站出來說。
江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膽子嗎?你回到家以後,做什麼事都是小心翼翼的……”
江茉打斷他:“不是的。那不是因為我膽子小,是因為……我感覺到難以融入這個家。”
江岐:“所以那還是江惜的錯。是因為她的存在,才讓你……”
江茉:“不是。是因為……你們太強勢了。”
江岐愣住:“什麼?”
江茉:“我以為你會意識到,我和江惜一起玩水槍,就說明,我和她的關係是好的。”
本來以江茉的性格,是不會加入的。
但她不希望江岐再這樣下去了。
誰知道好像還是弄巧成拙了……
這時候江惜也下樓了。
江岐一眼就看見了她,江岐毫不遮掩眼底的冷意。江岐問她:“你在報複我?用這麼幼稚的手段?”
江茉很失望:“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江惜?”
是因為她用水槍打江岐的時候打得還不夠用力嗎?早知道再用力點。江岐也許就會意識到,他的妹妹江茉有獨立的思維,並不會被彆人強加思想。
她沒有被江惜逼迫。
她也不想被他們自以為是的關愛所主導。
江惜聽了那些話會傷心吧?
江茉忙轉頭去看江惜。
卻見江惜麵無表情地抬起水槍,又滋了江岐一臉。
江岐:“……”
“江惜!”江岐厲喝出聲。
江惜轉頭看向許聽風:“原來這樣玩真的特彆開心。”
許聽風摸了摸鼻子,也不打算掩藏這主意是自己出的。許聽風問:“好玩兒吧?”
江惜:“好玩。”
江岐倒抽一口氣。
怒火是真的直衝頭頂。
詹謹軒也沒好到哪裡去。
他想不通。
這件事從頭到尾他媽的關他什麼事兒他要挨四拳?
江惜依依不舍地盯著江岐。
這樣的目光讓江岐覺得很熟悉。
原身會表達自己的戀戀不舍的時候,也是這樣看江岐的。
她想做什麼?
江岐腦中剛冒出這個念頭。
就聽見江惜問許聽風:“下次我們打雪仗還找他,你覺得怎麼樣?”
江岐頓時有了一種極其強烈的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