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2 / 2)

回到七零年代 緩歸矣 16383 字 3個月前

“奶奶,您彆生氣,可彆氣壞了身子。”眼見著老太太氣得臉都青了,許清嘉著急,為了這些人把身體氣壞了,可不值當。

許家康趕緊搬了一條凳子讓老太太坐:“奶,您消消氣。”

孫秀花目光從滿臉擔憂的許清嘉臉上移到許家康這,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

“分家吧。”孫秀花咬了咬牙,拔高聲音,“分家,必須分家!”

走到門口的許老頭猛然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孫秀花:“你胡說個啥 。”

“我沒胡說。”孫秀花認真道:“你不是嫌棄鬨嘛,分了家不就不鬨了。早就該分了,這村裡哪家兒女都成家了,還擠在一塊兒住,就咱們一家。要是和和氣氣的也就罷了,可這些年過過幾天清靜日子,老大家的不是鬨這個,就是鬨那個,咱們家都成笑話了。”

許老頭眉頭擰成一個疙瘩,額上隆起幾道深深的皺紋:“我不同意,要分等我死了再說。”

孫秀花卻沒理他,扭頭看著難掩震驚之色的許向國:“老大,你覺得這家該分嗎?”

許向國呼吸一滯,用力擼了一把臉:“媽,我知道,紅珍她不像話,我會管好她的,我保證她以後不鬨了。”

“這話,你四天前剛跟我說過,你還記得嗎?”這些年更是說了不少。

這一刻,孫秀花想起了自己對許向華的保證,她也向小兒子保證過的,可這些保證就跟放屁似的。

許向華當時是個什麼心情,孫秀花一想,呼吸都難受起來。她口口聲聲說著疼小兒子,可到頭來卻一直在讓小兒子受委屈。

他是掙得多,可那是他自己的本事。他們這兩個老不死的自己沒本事,養不起兒子孫子,就逼著他養兄弟養侄子。

孫秀花眼底頓時起了淚花。

許向國神色變幻了好幾番,心裡跟堵了塊石頭似的,他媽怎麼就說起分家了呢。

再看許家康和許清嘉模樣,老二和老四是怎麼想的?許向國一顆心直往下沉。

“這家還輪不到你來當,”許老頭青著一張臉:“我說不分就不分,誰敢分,我打斷他的腿。”

“老頭子,少在這不講理。外人都指著老大鼻子罵他吸兄弟的血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分,你是想讓人戳老大脊梁骨,以後誰還服他這個大隊長。”

聞言,許老頭和許向國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起來。

孫秀花慢慢站了起來:“老頭子,你好好想想吧,兒子們都多大了,你還想管他們到什麼時候。”就是想管也管不住了,好聚好散還能留點情分,真撕破臉了,吃虧的還是他們。

許清嘉和許家康扶著孫秀花回屋,一躺到床上,老太太人就軟了,之前在堂屋裡的精氣神蕩然無存,整個人都木木的。

許清嘉趕緊倒了一杯熱水:“奶奶,您喝口水。”老人家都是喜聚不喜散的,親口把分家兩個字說出來,這痛不亞於撕心裂肺。

就著她的手,孫秀花喝了幾口熱水,涼颼颼的身體才回暖,

孫秀花歎了一聲,問許家康:“你想不想分家?”

許家康毫不猶豫一點頭:“想啊,怎麼不想。大伯娘那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跟鵝似的,逮著誰就叨誰,我是受不了她了。奶,咱倆跟著我四叔過吧,四叔肯定願意要咱們,過兩年,我就能掙錢了,到時候我孝敬您和我四叔。”

這答案還真是不出意料,孫秀花五味陳雜,劉紅珍這是已經把家裡人都給得罪光了。

許清嘉在一旁點頭附和,又用哀兵政策:“奶奶,難道您就舍得我和陽陽,您想想,我爸掙錢還行,可他會照顧人嗎?”

許向華一大男人哪會照顧孩子,嘉嘉還是女孩,就更不會了。可老人跟著長子過日子,這個觀念在孫秀花心裡根深蒂固。她要是跟了老四,讓老大麵子往哪兒擱。

這時候,突然傳來劉紅珍鬼哭狼嚎的慘叫聲,不用想肯定是許向國在揍人。

許清嘉心念一動:“奶奶,您躺在床上這幾天,大伯娘給你倒過一碗水端過一次飯,還是擦身子端尿盆了?等您老了,乾不動了,真能指望她伺候您?”

孫秀花不悅地皺了眉頭:“乾嘛呢!”風風火火的出了廚房。

想了想,許清嘉也站了起來。

暮色四合,天空昏沉沉的。

院子裡站了不少人,最中間的空地上,一四十來歲的乾瘦漢子正對著地上的女人拳打腳踢:“彆說你家還沒平反,就算平反了,你也是我老婆。敢頂嘴,看我不打死你。”

地上的女人蜷縮成一團,隻剩下呻.吟的份,就這樣,馬大柱也沒罷手,瞥見邊上柴火堆,衝過去抄起一根碗口大的木柴就要接著打。

“馬大柱,你給我住手!”許向國喝斥一聲,上前奪下馬大柱手裡的木柴:“你想乾嘛,想鬨出人命來?”

方才還凶神惡煞的馬大柱一見許向國,立馬變了一張臉,賠笑:“哪能啊,隊長,我這不是氣上頭了嘛。我們這就走。”說著就要去拎地上的女人。

女人動作比他快,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撲過去抱住許向國的大腿,痛哭流涕:“我要離婚,隊長,我要和馬大柱離婚。”

馬大柱勃然色變,臉色陰沉地像是要吃人,一把拎起女人的後領子,咬牙切齒:“臭娘們,當年要不是我願意娶你,你早死了。現在用不著我了,就想一腳把我踹走,想得美!”

女人死死抱著許向國不撒手,以致於許向國褲子險些被扯下來。

劉紅珍過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臉都青了,衝上去就掰扯女人的手:“何瀟瀟,你還要不要臉了,拉男人褲子,你就這麼饑得荒。”

扯著褲頭的許向國臉一黑,這婆娘怎麼說話的。

前掰後拉,手指一根一根被掰開,何瀟瀟嚇得渾身都哆嗦起來,要是被馬大柱這麼帶回去了,她肯定會被打死的。

“隊長,救救我,馬大柱要打死我。”何瀟瀟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其中淒厲絕望聽得人心頭發瘮,許向國皺著眉頭抽了抽腿:“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咱好好說。”

這馬大柱一家的事就是一團亂麻。何瀟瀟是黑五類子女,是大隊接收的第一批知青,文.革前就來了。早幾批知青都是這種出身,他們下鄉是來接受勞動改造的。所以分配到的都是最臟最累的活,記得工分卻要打個折,招工、招生、入黨、參軍也沒他們的份。

何瀟瀟挨不住,就嫁給了馬大柱,馬家往上數三代都是貧下中農,根正苗紅。隻不過這馬大柱是個懶漢,懶得十裡八鄉都有名,且又醜又矮,所以二十六七了都沒說上媳婦。要不也不會娶何瀟瀟,誰願意娶個地主出身的壞分子。

這一結婚,何瀟瀟成分被中和,好歹也是半個自己人,於是換了輕鬆點的工作,工分也社員一樣的算法。

哪想好日子沒過一個月,馬大柱就原形畢露,他愛打老婆,高興不高興,抬手就打,提腳就踹。

莊稼漢子打老婆不少見,可也沒馬大柱這麼打法的,大夥兒哪能不勸。勸一勸,馬大柱好一陣,然後再打,再勸……

後來大夥兒不管了,不是麻木,而是何瀟瀟她打女兒。馬大柱打她,她就打女兒出氣,馬大柱也不管。看不過眼的村民上前攔,還要被她罵多管閒事。

天可見憐,八歲的丫頭還沒五歲的娃娃大,皮包骨頭跟個骷髏似的,最後還是馬大柱他大哥鐵柱實在看不下去,領到自己家裡養了,要不早被這殺千刀的父母打死了。

所以眼看著馬大柱打何瀟瀟,大夥兒才會袖手旁觀。就是許向國也膩歪的很,可他是大隊長,不能不管。

“你放手啊!”劉紅珍見何瀟瀟死抱著自己男人不撒手,氣得掐她胳膊上嫩肉。這群知青為了一張回城證明都瘋了,前兒她就撞上一個女知青朝許衛國拋媚眼兒,現在她看女知青,就像看狐狸精。

何瀟瀟吃痛之下手一鬆,就被馬大柱捉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她發了瘋一樣胡踢亂蹬,馬大柱突然慘叫一聲,彎腰捂住兩腿間,麵容扭曲地瞪著何瀟瀟:“臭娘們!”

何瀟瀟一個激靈,十幾年來被痛揍的記憶湧上心頭,腦子裡一片空白,隻剩下逃跑的本能。她想也不想地衝著人群的缺口處跑。

那缺口正對著許家大門,門口站著許清嘉,眼見著何瀟瀟不管不顧的衝過來。許清嘉下意識往旁邊退了一步,卻忘了後麵的門檻,那門檻足有她小腿那麼高。

失去重心的許清嘉一頭栽進屋裡頭,可把孫秀花嚇得,趕緊去拉孫女,結果和衝過來的何瀟瀟撞了個正著。

孫秀花頓時被撞得一個趔趄,繼許清嘉之後,也被門檻絆了。

“哎呦。”孫秀花慘叫一聲,摔在孫女旁邊,臉色慘白地捂著老腰:“我的腰誒!”

許清嘉嚇了一跳,一骨碌爬起來:“奶奶。”

站得近的趕緊過來幫忙,七手八腳要扶孫秀花。

“彆動,彆動,這是扭著腰了。”跑過來看熱鬨的赤腳大夫許再春趕忙出聲製止,亂扶是要出事的。

他問了兩聲後,才指揮著許家幾個兒子小心翼翼把老太太抬到床上。

“嬸子,你忍著點,有點兒疼!”許再春提醒。

孫秀花表示,她什麼罪沒遭過。

結果當場被打臉,推拿的時候疼得她慘叫連連,罵道:“臭小子輕點,你要老嬸兒的命是不是?”許再春老子和許老頭是堂兄弟,許再春是她看著長大的,說話自然沒那麼多顧忌。

“嬸子,我要是不用勁,往後你得疼十天半個月。”許再春嘿嘿一笑。

推拿完,許再春叮囑許家人:“七天內最好彆下床,躺在床上養養,七天後也彆乾重活,過完年就差不多了。”

許家眾人忙點頭。

緩過勁來的孫秀花眼睛一眯:“何瀟瀟呢?”害她遭了這麼一通罪,幸好沒踩到她乖孫女,要不這事沒完。

“被黃學武帶走了。”從外麵進來的劉紅珍接過話茬,語氣很有幾分遺憾。

不消人問,劉紅珍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後的事情說了:“眼看著闖了禍,馬大柱掄起木棍就揍何瀟瀟。打了沒幾下,就被黃學武帶著人攔下。馬大柱就是個慫貨,見他們人多,連個屁都不敢放。”

這黃學武是知青頭頭,念在何瀟瀟同為知青的份上,不好袖手旁觀,所以帶著幾個男知青上前攔下馬大柱。何瀟瀟哭著求著不要跟馬大柱回去,哭得幾個女知青軟了心腸,於是帶著她回了知青點。

孫秀花氣得不輕,撞傷了她竟然連個麵都不露,恨恨啐了一口:“以為跑了就沒事了,想得美。”等她好了再算總賬。

瞥見一旁的許再春,孫秀花掏出鑰匙。

劉紅珍眼前一亮,向前一步,這可是櫥櫃鑰匙,糖油雞蛋都藏在裡頭。

“老三家的,你去揀五個雞蛋給再春帶回去。”孫秀花把鑰匙遞給周翠翠,農家人看病,都是給點糧食幾把菜當診金,客氣一點的給雞蛋。孫秀花摳,可她知道絕對不能摳大夫,人吃五穀雜糧哪能不生病。

劉紅珍瞬間落了臉,也不管屋裡還有外人在。

許再春隻當沒看見,假模假樣道:“哎呀,這太多了,怎麼好意思。” 等雞蛋拿來了,一點都不耽擱他伸手接,喜滋滋道:“嬸子要是不舒服,隻管讓人喊我。”

孫秀花心道,我可喊不起你,五個雞蛋哩。

許向華送許再春出去,其他人也被老太太打發走,隻剩下許清嘉。小臉上滿是愧疚,要不是為了她,老人家也不會遭罪,幸好沒有大礙。

孫秀花摸摸孫女嫩乎乎的臉蛋,哄她:“奶沒事兒,正好趁這機會躺床上休息幾天。”

“我陪您,我給您端水送飯。”許清嘉連忙表態。

孫秀花心裡比吃了蜜還甜:“咱們嘉嘉真乖!”反正在老太太眼裡,她孫女從頭發絲兒到腳都是好的。

祖孫倆說了會兒閒話,許清嘉便自告奮勇去給老太太打熱水洗腳洗臉。

一進廚房,就見兩大鍋熱水隻剩下小半鍋。

正當時,院子裡傳來嘩啦啦的潑水聲,出去一看,就見紀家文那屋前,劉紅珍正往院子裡潑水,那水還冒著熱氣。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許家文每天都要泡腳。

劉紅珍也看見許清嘉了,眼皮子一撂,高高興興地回了兒子屋裡。

許清嘉鬱悶,要是為了一點熱水鬨起來,都要覺得她小題大做。

在她記憶裡,這位大伯娘最愛乾這種事,多壞吧說不上,就是好吃懶做嘴巴毒,十分膈應人。

秦慧如沒少被她氣哭,去年催著許向華分家。本來照著這邊規矩,兒女都成家後就該分家了。可許家老人喜歡熱鬨,所以最小的許芬芳都出嫁四年了,這家也沒分。

這麼捏著鼻子過了幾年,秦慧如實在受不了了,身邊總有那個人看你不順眼,橫挑鼻子豎挑眼,誰受誰知道。

其實就是許向華都不得勁了,他這人疼老婆孩子,工資高油水又多,所以時不時會給娘兒三倒騰點好東西。劉紅珍知道了就要陰陽怪氣,好似他花的是她的錢。

也不想想,就是他大哥,十二塊的隊長補貼上交六塊,剩下的就是私房。他一個月五十八塊七毛的工資,上交一半,還會額外帶點糧油布料回來,許向華自覺對這個家夠可以的了。剩下的錢,他愛怎麼花怎麼花,關她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