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2 / 2)

回到七零年代 緩歸矣 18453 字 6個月前

許家康翻了個白眼,剛翻完就見韓東青看著他,許家康不自在地彆過眼。

韓東青笑了笑。

“不就一件衣服,哪裡麻煩了。”許向國爽朗一笑。

江平業雖然不想麻煩人家,可也沒辦法去把衣服搶回來,隻能道謝。

院子外的許清嘉撇撇嘴,不愧是能做大隊長的人。劉紅珍打的什麼主意,她就不信許向國這個做丈夫猜不著。

再看許家文無比乖巧懂事地給眾人倒水,許清嘉輕輕嘖了一聲。要知道這位可是真正的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大少爺,這家裡就算是小孩子多多少少會幫著乾點活,農家孩子哪這麼嬌貴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許家文,人家不是身體不好嗎?

小時候倒是真的不好,可十幾年下來,早調養的差不多了,就是體質比普通人略微差一點。

然時至今日,許家文依舊理所當然地享受著重病號的待遇。十七歲的少年,活不用乾,吃的卻是家裡最好的。

不一會兒,劉紅珍端著木盆回來了,一幅賢妻良母的風範。

江一白迎出來,忙不迭道謝。

“沒事,就一件衣裳,又不費事兒。”這麼好的衣服沒了,劉紅珍心都在滴血,可許家文說了,這些人都是領導。要是哄得他們高興了,彆說他上大學的事,就是許向國想調進公社都是一句話的事。因此劉紅珍隻能忍痛割愛,等他男人做了公社乾部,兒子成了大學生,她看老四神氣什麼,不就是個工人嘛!

婉拒了許向國留飯的邀請,江平業帶著人離開,許向國還有村裡乾部一路相送,許家文也沒落下。

許家康是被江一白拉上的,江一白怪舍不得許家康,短短時間內,他們已經建立了不錯的友誼。

呼啦啦的人來了,呼啦啦的人又走了。

之前在外頭探頭探腦的村民這才敢進來,第一眼就看見堆放在桌子上的煙酒還有糖果糕點,一看就是高檔貨,好些包裝他們見都沒見過。

“這些人出手可真夠大方,是什麼人啊?”有人滿臉羨慕與好奇的問劉紅珍。

“大領導。”劉紅珍神氣道,她就記得許家文跟她說是大領導,很厲害的大領導了。

劉紅珍兩眼放光地看著桌上的東西,這得值多少錢啊:“雙子,全子,把東西搬媽屋裡頭去。”

許家全抱著一罐子糖果就跑,許家雙站著沒動。

“大伯娘,這些是他們給二哥的謝禮。”許清嘉麵無表情地提醒。

劉紅珍裝傻充愣:“什麼叫給康子的,是給咱們家的。”

“行,那我跑去問問,到底是送給誰的。”許清嘉抬腳就往外跑,搬到他們屋裡頭,能吐出來四分之一都算好的。

去要,劉紅珍就能拍著大腿嚎,許家文身子虛要補充營養,煙酒許向國要送人。最後許老頭出聲拉個偏架,讓劉紅珍意思意思吐點出來,這事就完了。

許清嘉不慣這臭毛病,不爭饅頭爭口氣,憑啥便宜大房。

“不許去。”劉紅珍頭發麻,要是死丫頭跑過去一鬨,那領導得怎麼想,可不要壞了她男人兒子的大事。

劉紅珍嚇得臉都白了,連忙道:“給康子,都是給康子的,我這不是先幫他收起來嘛。”

這話說的來看熱鬨的都忍不住笑了,劉紅珍是什麼人,大夥兒心裡明鏡似的。

劉紅珍臉頰抽了抽,恨不得掐死這死丫頭,什麼時候變這麼刁鑽了。

“搬奶奶屋裡去。”許清嘉才停下腳步,許家康和許家武住一個屋,搬他那也藏不住,她屋倒是安全,可說出來倒顯得她想貪墨這些東西。這麼一來,隻剩下孫秀花那了。

劉紅珍滿口子應下,卻磨磨蹭蹭沒動。

許清嘉哪不知道她在拖延時間,作勢又要走。

“雙子,還快拿你奶奶那去。”劉紅珍沒好氣地嚷了一句。

許家雙左手拎著酒右手抱著煙,兩隻手拿得滿滿當當。

把劉紅珍氣得胸口疼,這個呆子,不會少拿點,多拖延下時間。等那邊走了,她還怕這死丫頭不成。

“全子,還快不過來搬東西。”久久不見許家全回來,劉紅珍氣悶,臭小子跑哪兒去了,要他在還能跟許清嘉胡攪蠻纏一下。

許家全當然聽見他媽那大嗓門了,裝作沒聽見,狼吞虎咽地吃著手裡的肉包子,隻想趁著他媽發現前多吃一個是一個。

許清嘉看一眼許家雙,大房那邊也就許家雙還算個懂事的,卻是最不受寵的一個。

等隻剩下一方盒水果糖了,許清嘉才慢悠悠地走回來,打開盒子給屋裡每人分了兩顆,一邊分一邊嘴甜的叫人:“伯伯,嬸子,嫂子……吃顆糖。”

要不是他們在,劉紅珍估摸著得壓不住火衝上來揍她。再說了鄉裡鄉親的,人送的東西也不少,要是一毛不拔,也說不過去。

拿到糖的眉開眼笑,看一眼僵著臉被割了肉似的劉紅珍,再看笑盈盈的許清嘉,心道這劉紅珍四十的人了,還不如個十歲的丫頭會做人。

不知怎麼的,許清嘉眼睛也有點兒發酸,她摟著許家陽輕聲安撫:“怎麼會呢,陽陽這麼可愛,媽媽怎麼舍得不要你!”

“就是。”聽見兒子在哭,許向華掐掉煙趕緊推門進來:“之前爸爸怎麼跟你說的,媽媽先過去,等她安定下來,就來接咱們。”

兒子才五歲,跟他說不通道理,所以許向華隻能哄著:“下次誰再跟你說這些要不要的,你就揍他,揍不過找你哥幫忙。”

許清嘉震驚地睜了睜眼,還有這麼教孩子的。

許家陽卻是瞬間破涕為笑,還認真地點點頭。

哄完許家陽,許向華看向許清嘉,病了兩天,小姑娘麵色蒼白,瞧著可憐極了。想起那天女兒哭著喊著追在驢車後麵的情形,許向華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裡。

許家陽好哄,許清嘉卻十歲了,早就懂事。許向華才從火車站回來,也沒找著機會和她好好談談。

一下子對上她清清亮亮的眼睛,許向華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清咳一聲,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紅紅綠綠的糖果。

“糖!”許家陽兩眼發光,撲了過去。

許向華接住兒子。

許家陽手小,兩隻手才勉強把糖全部抓起來,一隻手伸到許清嘉麵前,笑成一朵花:“姐姐吃糖。”

許清嘉接了過來卻沒吃,握在手裡把玩。

含著一顆糖的許家陽納悶:“姐姐你怎麼不吃啊!”聲音含含糊糊的:“這糖可甜了!”

許向華直接拿起一顆糖剝開塞女兒嘴裡:“你病剛好,嘴裡淡,吃點東西甜甜嘴。”

被塞了一顆糖的許清嘉愣了下,舌頭舔了舔,一股糖精味,不過還真挺甜的,甜得過分了。

許向華揉揉許清嘉毛絨絨的腦袋,女兒像她娘,有一頭又黑又密的頭發,他扭頭打發許家陽:“去問問奶奶今晚上吃什麼?”

提到吃的,許家陽可來勁了,屁顛屁顛地跳下床,趿了鞋就跑。

許向華在床沿上坐了,舌尖轉了轉:“嘉嘉,你應該也知道,規定擺在那。爸媽隻能離婚,你媽才能回去,你媽也舍不得你們,你彆怪她。”

許清嘉垂下眼,輕輕地嗯了一聲。她記憶裡還殘留著秦慧如離開前抱著這小姑娘痛哭流涕的情形,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猶言在耳。

她有一親戚當年也是知青,聽他說過一些。當時知青為了回城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很多人不惜冒著坐牢的風險遊|行示威甚至絕食,隻為回家。

後來政策放開,允許知青回城,可配偶和子女的戶口並不能遷回去,沒戶口就沒糧食配額,也沒法就業。以至於上演無數人倫慘劇,有種說法中國第二次離婚高潮就是因為知青回城。

秦慧如的選擇是時下很多人都會做的,說來說去她也是個特殊時代下的可憐人。

倒是許向華能這麼痛快放人走,心不是一般的大。

“會寫信嗎,想你媽了,你可以寫信給她?”

許清嘉輕輕點了點頭,這小姑娘雖然才十歲,可已經五年級了。因為秦慧如在隊上小學當老師,所以她五歲就上了學。

“雞,吃雞!”許家陽風風火火地衝進來,小嗓門嚷得震天響:“奶在燒蘑菇燉雞,可香了。”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這可是大菜,要不是想著孫女病了一場,小臉都瘦了,孫秀花可不舍得殺雞。

“瞧瞧,你奶多疼你。”許向華逗許清嘉。

許清嘉彎了彎嘴角,這年頭重男輕女的現象還挺嚴重,不過孫秀花卻是格外疼姑娘。誰叫女孩少呢,上一輩隻有一個女兒,這一輩也就兩個孫女。大孫女在新疆,長到十二歲一次都沒回過老家。眼前隻有許清嘉這麼一個小孫女,少不得稀罕點。

想起這一點後,許清嘉鬆了一口氣,這日子應該還能過。

“你們玩,我出去一趟。”許向華心裡裝著另一樁事,站了起來。

許清嘉點點頭。

許向華便出了屋。

正在灶頭上做晚飯的孫秀花一晃眼瞥見許向華往外走,這都到飯點了他要去哪兒?剛想喊,想起他乾的那糟心事,立馬扭過頭,用力剁著案板上的白蘿卜。

燒火的大兒媳婦劉紅珍縮了縮脖子,婆婆這架勢不像是剁蘿卜倒像是剁人。想起之前挨得那頓罵,劉紅珍撇撇嘴,自己這是被連累了。她秦慧如回城吃香喝辣,倒留著她在這兒替她挨罵,真不要臉!

思及以往婆婆對這小兒媳婦的偏愛,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劉紅珍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趕忙低頭,挑了一根柴火塞進爐灶裡。

且說許向華頂著徹骨寒風,搖搖晃晃走到山腳下的牛棚,說是牛棚,其實是一間破舊的土胚草頂房。因為被關在裡麵的人是‘牛鬼蛇神’,故名牛棚。

左右瞧了瞧,許向華敲了敲門:“我來收思想彙報。”

“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從裡頭打開,許向華跺了跺鞋上的雪,矮身躥了進去。

“回來了?”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破棉襖,幾處地方露出灰白色棉絮,大概是冷,他渾身都縮著。

許向華嗯了一聲,遞上兩根香煙,這巴掌大的屋裡頭住了兩人,中年男子江平業和老人白學林,都是從北京被下放到這兒來勞動改造的。

白學林是考古專家,年輕時還留過洋。至於江平業的身份,許向華知道的其實也不多,隻知道他當過官。

點上煙,兩人神情頓時愜意起來,也就這個時刻舒坦點,不用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就這麼把你媳婦送走了?”江平業怪笑一聲,離婚容易,複婚可未必容易,尤其兩口子本來就有點問題。

許向華翻了個白眼:“你還沒完了。”

江平業嘿嘿一笑,眯著眼吐出一個煙圈。

溜他一眼,許向華從軍大衣裡麵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運氣不錯,你讓我去找的那人見到了,信也帶到了,他還給你回了一封。”

他們這兒沒有去北京的火車,得去省城。得知他要去省城,江平業就托了他這個差事,很是廢了番功夫。

江平業正了臉色,接過信封,打開才發現裡頭除了一封信外,還塞了一遝糧票和幾張大團圓。

江平業眉峰都不帶動一下,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裡的信。

許向華留意到他拆信之前,輕輕吸了一口氣,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弄得許向華不由好奇信裡寫了什麼。

不過他知道分寸,低頭玩著手裡的火柴盒,並沒有探頭探腦。

眼見著煙都乾燒到屁股了,江平業還沒吱聲,那模樣倒像是要把每個字掰開來揉碎了似的。

白學林見他臉頰隱隱一抽,不免擔心:“小江?”

江平業恍然回神,第一眼就是發現自己才抽了兩口的煙快燒沒了,頓時一陣肉疼,連忙狠抽了幾口。

“謝了,老弟!” 江平業把信折起來塞口袋裡,將裝著錢票的信封遞過去。

許向華挑了挑眉。

“擱我這就是一堆廢紙,當然要物儘其用。”江平業恢複了慣常笑眯眯的模樣,除了眼睛格外亮:“回頭有空,你給老哥倆多帶幾包煙來。”要說這是辛苦費或者報恩,那就太埋汰人了,這些年,他和白老欠的人情哪是這點東西還得了的。

許向華笑了下,接過信封:“成。”又從大衣裡頭掏出一些吃食還有兩包煙放下:“我先走了。”

江平業笑嗬嗬地朝他擺擺手。

“小許這同誌是個好的。”白學林看著許向華留下的那些東西感慨。

當年他撞見這小子在後山埋東西,一時嘴快指出那蟾蜍筆洗是個贗品,然後就被賴上了。問明白那些東西不是他‘抄來’,是用糧食換來之後,好為人師同時窮極無聊的白學林便拿他當半個學生教。

許向華也敬他這個老師,一直暗中照顧,這年月,能做到這一步可不容易,不隻是費糧食的事,還得擔不小的風險。

想他一生未婚,視幾個得意門生為親子。可他一出事,一個趕著一個跟他劃清界限,這他能理解。他不能接受的是,最重視的弟子居然親自寫了一份所謂的大字報‘揭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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