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許向華都感詫異,他走之前提那回,他媽還是反對來著,最後也沒答應,而是無奈妥協。
孫秀花被他們看得不自在,乾咳一聲:“三天兩頭的鬨,這還是過日子嗎?”
“奶,您跟著我們好不好,還有二哥,咱們一家人快快樂樂過日子。”許清嘉順勢拉著孫秀花的手搖了搖。
許向華期待地看著老太太,他當然想老娘跟著他。
孫秀花毫不猶豫地點頭。
許向華喜出望外,對那邊的情分早就所剩無幾。可孫秀花要是跟著那邊,他難免束手束腳,現在他還怕什麼。
許向華慣來雷厲風行,當即把孩子交給許再春媳婦照顧,帶著孫秀花和許向黨出了門。
老許家那邊,劉紅珍又害臊又委屈更害怕,剛換好衣服,就見許老頭回來了,趕來跑出來哭訴。
她自然著重講了許清嘉姐弟打許家全,許向華把她摁水裡想淹死她的經過,對自己打許清嘉姐弟的過程則是一句氣壞了帶過。
可許老頭早從彆人那知道事情經過,哪怕知道她被許向華摁在水裡淹,許老頭也不生氣,他隻是心慌。許向華反應這麼大,可見他有多憤怒。
前幾天,老太婆剛說過分家,他就懷疑是許向華跟她說過什麼,否則無端端老太婆怎麼可能說起分家。
當下不祥的預感爭先恐後湧上心頭,氣得身體發抖的許老頭指著李紅珍喝道:“你個攪家精!”不經意間一抬眼,許老頭瞥見許向華一行大步走來,臉色驟變,一腳踹在劉紅珍肩頭。
被踹倒在地的劉紅珍懵了,不敢置信地望著橫眉立目的許老頭。進門這麼多年,不管她做了什麼,許老頭頂多罵兩聲,不像孫秀花一個不如意,雞毛撣子就揮起來。
“你個混賬玩意兒,竟然敢對孩子動手。”左右一看,瞥見旁邊的掃帚,許老頭掄起來就揮過去:“我打死你個混賬東西,看你以後敢不敢再打孩子。”
許家全原本還指望著爺爺幫他和媽報仇,哪想爺爺打起他媽來了,嚇得縮到牆角嚎啕大哭。
劉紅珍更是萬萬想不到,掙紮著爬起來要跑出去,被老頭子一掃帚打在腿上,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她隻能縮成一團抱著腦袋聲嘶力竭的求饒。
一乾人等踏進院子就看見這雞飛狗跳的一幕,許向華諷刺地扯了扯嘴角。老頭子這是打給他看的,人都被打成這樣了,他要是再不依不饒,可就是不懂事了。
打了好幾下,許老頭都沒等到人來勸,他心裡開始沒底,手上的動作不禁慢了下來。
“打啊,打死算我的,這事就當結了。打不死就分家。”許向華冷冷道。
方才還凶神惡煞的馬大柱一見許向國,立馬變了一張臉,賠笑:“哪能啊,隊長,我這不是氣上頭了嘛。我們這就走。”說著就要去拎地上的女人。
女人動作比他快,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撲過去抱住許向國的大腿,痛哭流涕:“我要離婚,隊長,我要和馬大柱離婚。”
馬大柱勃然色變,臉色陰沉地像是要吃人,一把拎起女人的後領子,咬牙切齒:“臭娘們,當年要不是我願意娶你,你早死了。現在用不著我了,就想一腳把我踹走,想得美!”
女人死死抱著許向國不撒手,以致於許向國褲子險些被扯下來。
劉紅珍過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臉都青了,衝上去就掰扯女人的手:“何瀟瀟,你還要不要臉了,拉男人褲子,你就這麼饑得荒。”
扯著褲頭的許向國臉一黑,這婆娘怎麼說話的。
前掰後拉,手指一根一根被掰開,何瀟瀟嚇得渾身都哆嗦起來,要是被馬大柱這麼帶回去了,她肯定會被打死的。
“隊長,救救我,馬大柱要打死我。”何瀟瀟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其中淒厲絕望聽得人心頭發瘮,許向國皺著眉頭抽了抽腿:“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咱好好說。”
這馬大柱一家的事就是一團亂麻。何瀟瀟是黑五類子女,是大隊接收的第一批知青,文.革前就來了。早幾批知青都是這種出身,他們下鄉是來接受勞動改造的。所以分配到的都是最臟最累的活,記得工分卻要打個折,招工、招生、入黨、參軍也沒他們的份。
何瀟瀟挨不住,就嫁給了馬大柱,馬家往上數三代都是貧下中農,根正苗紅。隻不過這馬大柱是個懶漢,懶得十裡八鄉都有名,且又醜又矮,所以二十六七了都沒說上媳婦。要不也不會娶何瀟瀟,誰願意娶個地主出身的壞分子。
這一結婚,何瀟瀟成分被中和,好歹也是半個自己人,於是換了輕鬆點的工作,工分也社員一樣的算法。
哪想好日子沒過一個月,馬大柱就原形畢露,他愛打老婆,高興不高興,抬手就打,提腳就踹。
莊稼漢子打老婆不少見,可也沒馬大柱這麼打法的,大夥兒哪能不勸。勸一勸,馬大柱好一陣,然後再打,再勸……
後來大夥兒不管了,不是麻木,而是何瀟瀟她打女兒。馬大柱打她,她就打女兒出氣,馬大柱也不管。看不過眼的村民上前攔,還要被她罵多管閒事。
天可見憐,八歲的丫頭還沒五歲的娃娃大,皮包骨頭跟個骷髏似的,最後還是馬大柱他大哥鐵柱實在看不下去,領到自己家裡養了,要不早被這殺千刀的父母打死了。
所以眼看著馬大柱打何瀟瀟,大夥兒才會袖手旁觀。就是許向國也膩歪的很,可他是大隊長,不能不管。
“你放手啊!”劉紅珍見何瀟瀟死抱著自己男人不撒手,氣得掐她胳膊上嫩肉。這群知青為了一張回城證明都瘋了,前兒她就撞上一個女知青朝許衛國拋媚眼兒,現在她看女知青,就像看狐狸精。
何瀟瀟吃痛之下手一鬆,就被馬大柱捉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她發了瘋一樣胡踢亂蹬,馬大柱突然慘叫一聲,彎腰捂住兩腿間,麵容扭曲地瞪著何瀟瀟:“臭娘們!”
何瀟瀟一個激靈,十幾年來被痛揍的記憶湧上心頭,腦子裡一片空白,隻剩下逃跑的本能。她想也不想地衝著人群的缺口處跑。
那缺口正對著許家大門,門口站著許清嘉,眼見著何瀟瀟不管不顧的衝過來。許清嘉下意識往旁邊退了一步,卻忘了後麵的門檻,那門檻足有她小腿那麼高。
失去重心的許清嘉一頭栽進屋裡頭,可把孫秀花嚇得,趕緊去拉孫女,結果和衝過來的何瀟瀟撞了個正著。
孫秀花頓時被撞得一個趔趄,繼許清嘉之後,也被門檻絆了。
“哎呦。”孫秀花慘叫一聲,摔在孫女旁邊,臉色慘白地捂著老腰:“我的腰誒!”
許清嘉嚇了一跳,一骨碌爬起來:“奶奶。”
站得近的趕緊過來幫忙,七手八腳要扶孫秀花。
“彆動,彆動,這是扭著腰了。”跑過來看熱鬨的赤腳大夫許再春趕忙出聲製止,亂扶是要出事的。
他問了兩聲後,才指揮著許家幾個兒子小心翼翼把老太太抬到床上。
“嬸子,你忍著點,有點兒疼!”許再春提醒。
孫秀花表示,她什麼罪沒遭過。
結果當場被打臉,推拿的時候疼得她慘叫連連,罵道:“臭小子輕點,你要老嬸兒的命是不是?”許再春老子和許老頭是堂兄弟,許再春是她看著長大的,說話自然沒那麼多顧忌。
“嬸子,我要是不用勁,往後你得疼十天半個月。”許再春嘿嘿一笑。
推拿完,許再春叮囑許家人:“七天內最好彆下床,躺在床上養養,七天後也彆乾重活,過完年就差不多了。”
許家眾人忙點頭。
緩過勁來的孫秀花眼睛一眯:“何瀟瀟呢?”害她遭了這麼一通罪,幸好沒踩到她乖孫女,要不這事沒完。
“被黃學武帶走了。”從外麵進來的劉紅珍接過話茬,語氣很有幾分遺憾。
不消人問,劉紅珍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後的事情說了:“眼看著闖了禍,馬大柱掄起木棍就揍何瀟瀟。打了沒幾下,就被黃學武帶著人攔下。馬大柱就是個慫貨,見他們人多,連個屁都不敢放。”
這黃學武是知青頭頭,念在何瀟瀟同為知青的份上,不好袖手旁觀,所以帶著幾個男知青上前攔下馬大柱。何瀟瀟哭著求著不要跟馬大柱回去,哭得幾個女知青軟了心腸,於是帶著她回了知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