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一百五十六章(2 / 2)

回到七零年代 緩歸矣 10091 字 3個月前

江平業恍然回神,第一眼就是發現自己才抽了兩口的煙快燒沒了,頓時一陣肉疼,連忙狠抽了幾口。

“謝了,老弟!” 江平業把信折起來塞口袋裡,將裝著錢票的信封遞過去。

許向華挑了挑眉。

“擱我這就是一堆廢紙,當然要物儘其用。”江平業恢複了慣常笑眯眯的模樣,除了眼睛格外亮:“回頭有空,你給老哥倆多帶幾包煙來。”要說這是辛苦費或者報恩,那就太埋汰人了,這些年,他和白老欠的人情哪是這點東西還得了的。

許向華笑了下,接過信封:“成。”又從大衣裡頭掏出一些吃食還有兩包煙放下:“我先走了。”

江平業笑嗬嗬地朝他擺擺手。

“小許這同誌是個好的。”白學林看著許向華留下的那些東西感慨。

當年他撞見這小子在後山埋東西,一時嘴快指出那蟾蜍筆洗是個贗品,然後就被賴上了。問明白那些東西不是他‘抄來’,是用糧食換來之後,好為人師同時窮極無聊的白學林便拿他當半個學生教。

許向華也敬他這個老師,一直暗中照顧,這年月,能做到這一步可不容易,不隻是費糧食的事,還得擔不小的風險。

想他一生未婚,視幾個得意門生為親子。可他一出事,一個趕著一個跟他劃清界限,這他能理解。他不能接受的是,最重視的弟子居然親自寫了一份所謂的大字報‘揭露’他。

江平業把東西放進牆角的壇子裡,回頭見老爺子滿臉蕭瑟,知道他又是想起傷心事了:“可不是,我托了您老人家的福。”他比白學林晚來四年,許向華知道瞞不過同住一個屋的他,遂隻好‘賄賂’他。

白學林笑著搖了搖頭:“信上怎麼說?”

江平業語調悠長:“老大哥,咱們也許要熬出頭了。”

孫秀花看一眼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老頭子,再看一眼冷著臉的小兒子,突然間悲從中來,這還是父子倆嘛!

再鬨下去真要反目成仇了,以前她都是幫著老頭子,這回不能再要求兒子讓步了。

“夠了,”孫秀花重重一拄拐杖,先教訓許向華:“怎麼跟你爸說話的。”教訓完又扭頭看著暴怒的許老頭:“你也彆怪華子語氣衝,嘉嘉陽陽被劉紅珍打成那樣,彆說華子,就是我都想揍死她。”

許老頭順著台階往下爬,看一眼臉色緊繃的許向華,歎氣:“老大家的的確不像樣,不過你打也打了,我也教訓過了,回頭再讓你大哥教訓一頓,她以後肯定不敢了。”

許向華嘴角浮起譏諷的弧度:“所以這事就這麼完了,讓我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得繼續給老大一家當牛做馬,讓他們拿著我的血汗錢吃好穿好,閒的沒事乾就欺負我孩子。”許向華扯了扯衣襟,盯著許老頭:“我們幾個裡,是不是就老大是你親生的,其他都是撿來的,所以活該給老大一家當長工使。”

聽到長工兩個字,許老頭又驚又怒,厲喝:“閉嘴,你胡說八道什麼!”他是長工,他們成什麼了。

“我胡說?乾的最少,得到的最多,還丁點都不覺虧心,隻覺得理所當然,儘想著怎麼榨乾我們身上最後一點油水,沒占到便宜就陰陽怪氣擠兌人,今兒都動上手了,難道還不是地主做派。”

跟著來看熱鬨的村民一聽,竟然覺得許向華說得很有道理。

這劉紅珍可不是地主婆似的,自己上工敷衍了事,彆人偷個懶,她還要吆喝兩聲。不像來乾活,倒像來監工的。

還有許家文,十七歲的少年,擱旁人家都是主要勞動力了。他身體瞧著也沒差到一點活都不能乾的地步,可愣是一天活都沒乾過。說是要讀書,可村裡又不是隻有他一個高中生,彆人放假不照樣下地乾活掙工分。手表戴著,皮鞋穿著,還真就是個少爺做派。

這麼一想,大夥兒也不樂意了。活嘛不乾,糧食沒少分,那不就是大家白養著他們,真以為自己是地主了,地主都被打倒了。

“大伯娘他們一家吃乾飯,讓我和哥哥弟弟喝米湯。”脆生生的童音突然冒出來。

循聲一看,隻見許清嘉氣憤地握著拳頭站在人群後麵:“我奶受傷,我爸不在家的時候,大伯娘把粥裡的米都舀走,隻讓我們喝清湯。”

那語氣那內容再配著她此時此刻可憐兮兮的模樣,村民們終於憋不住了,嗡一聲議論起來。再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了,要沒許向華他們能天天吃上精細糧,結果倒不讓人家孩子吃飽。

之前還覺許向華有點兒咄咄逼人,這會兒也變了,這一出又一出的,劉紅珍簡直欺人太甚,再住在一起,還不定怎麼作踐人孩子呢。

村民看過來的目光讓許老頭如芒刺在背,抖著手指許向華,又指指許清嘉:“反了天了,你們想氣死我是不是。”

孫秀花抿了抿唇:“誰也彆說了,分家吧,”對上許老頭怒睜的雙眼,孫秀花也想不明白了:“都說到這一步了,難道你以為還能沒事人似的繼續在一個鍋裡吃飯。”

許老頭心裡一緊,慌了神,推開許再春幾個往屋裡走:“想分家等我死了再說。”

“老頭子,你彆不講理。”孫秀花也怒了。

“愛分不分,反正我以後不會再給家裡交一分錢。還有二哥,”許向華從口袋裡掏出電報:“這是二哥發來的,他也想分家,康子先跟著我過。不然,他以後也不會再給家裡彙錢。”出差前他給新疆的許向軍發了一封電報說分家的事,許向軍也同意。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養著手腳俱全的兄弟侄子,還得不到一句好。

不講道理,行啊,那就都彆講理,死活不分家不就是盯著他們那點工資嗎?

走出幾步的許老頭猛地旋身,一張臉看起來竟是有些猙獰:“你敢威脅我,要知道你是這麼個玩意兒,我當初就該掐死你。”氣不過的許老頭衝過去:“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許再春無奈阻攔,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就不消停下。不過許向華也真夠絕的,連許向軍都拉攏了,可說到底鬨成這樣,還是來根叔過分了,沒這麼挖其他兒子的肉喂另一個的。

“爸,你怎麼就光顧著生氣,不想想我們為什麼要怎麼做,但凡能忍得下去,我們願意這麼鬨,讓人看笑話。”許向華氣極反笑。

這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許向黨開了腔,悶聲道:“爸,就算分了家,我和翠翠還是會孝敬您和媽的。”就是不想再受窩囊氣了。

不想悶葫蘆似的三兒子竟然也想分家,許老頭指著許向黨說不出話來,再看冷笑著的許向華。

無能為力的挫敗感鋪天蓋地湧上來,許老頭捂著胸口往後倒:“氣死我了,你們想氣死我是不是,我怎麼生了你們這麼三個白眼狼。”

許再春一拇指按在許老頭人中上,把閉上眼的許老頭硬生生掐醒了,暗暗搖頭,來根叔為了許向國一家可真夠豁得出去。

許老頭瞪許再春。

許再春無辜地笑了笑:“醒過來就沒事了,沒事了。”

許向華舌尖頂了頂腮幫子,突然覺得老頭有點可憐了,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都沒活明白。

想暈過去給他戴上不孝的帽子,逼得他不敢分家,那就看看最後誰沒臉見人。

“今兒就是天塌了,我也得把話說明白。您彆急著瞪眼睛罵我不孝,打我工作起,我就往家裡交工資。剛開始我一個月隻拿二十三塊五毛,我知道大哥家孩子多還養著個病號,缺錢,所以我隻留下吃飯錢,上交十五。後來我工資往上漲了,我往家裡交的錢也越來越多,這幾年我一個月往家裡交三十,還不包括時不時買回來的布料糧肉。這些年我掙的大半工資都給家裡了。

現在老大都是大隊長了,阿文身體也好了,幾個孩子也能幫家裡乾點活,日子能過下去了。

我累了,不想養了,就成不孝了。那你想讓我養到什麼時候,養他們到娶媳婦生孩子,再幫著養侄孫,最好把工作都留給他們,是不是?

隻聽說過要養爹娘,就沒聽說過還要養兄弟嫂子侄子的。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飯,想過好日子自己去掙啊,不肯吃這個苦,就理所當然地吸著兄弟的血享福,還嫌棄吸的太少,三天兩頭的欺負人,爸,沒這個道理。”

一番話說得圍觀村民思緒萬千,這許向國家要是揭不開鍋,讓兄弟們幫襯下,還說得過去。可就像許向華說的,這一家是想過好日子啊,偏自己沒這本事,就去壓榨兄弟。

“來根,你家芬芳都出門四年了,這家你也該分了,總不能叫華子養一輩子侄子吧,咱們這沒這規矩。”許再春的父親語氣沉沉地說了一句。

他一開口,看不下去的村民也七嘴八舌的說起來。老許家那筆糊塗賬,村民不是沒私下議論過,可他們自家人不說,外人也不好多嘴。今天許向華把矛盾攤在明麵上來了,他們哪能視而不見,幾句公道話總是要說的。

四麵八方不讚同的聲音彙聚過來,許老頭一張臉青了白,白了青。

“吵吵鬨鬨的,乾嘛呢!”

“六叔公。”人群自動讓開道,讓六叔公進來,跟他一塊來的還有許家二大爺許來發。

老頭兒精瘦精瘦的,精神卻不錯,拄著一根拐杖上下打量麵皮抽搐的許老頭:“行了,都散了吧,來根進屋說。”在外頭給人當西洋景,不嫌丟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