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第一百七十三章(2 / 2)

回到七零年代 緩歸矣 14228 字 3個月前

許向華冷冷掃她一眼,領著四個孩子離開。

之所以是四個,那是許家陽沒忘記他的小哥哥許家寶,臨走把許家寶拉上了。

回到屋裡,許向華從袋子裡掏出兩個保溫桶,這是廠裡專門發給運輸隊的,方便跑長途時解決吃飯問題。

許家康、許家寶、許家陽注意力都在裡麵的肉上。

許清嘉低頭醞釀情緒。

“好香啊!”許家陽吸了吸鼻子,由衷讚美,雖然饞得開始流口水了,可許向華沒說能吃,他就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隻是那小眼神盯著肉不放。

拿著搪瓷鋼飯盒回來的許向華看見小兒子那模樣,心裡不是滋味。他時不時能帶點肉回來,可架不住人多,吃到每人嘴裡就隻剩下肉沫了。

望著四個孩子麵前的薄粥,他就想起劉紅珍母子五個麵前的乾粥。頓時一口氣上不得下不去,她可真做的出來,一點都不覺虧心。

許家康每個月有許向軍彙回來的二十塊錢,加上每年分到的人頭糧,就是頓頓吃乾的都行。

他三哥許向黨夫妻都是勤快人,許向黨還有一手好木活,閒暇時幫人打點家具多多少少能換點吃的,隻有一個兒子許家寶,根本沒負擔。

這家裡最困難反倒是許向國這個當大隊長的,四個在上學的兒子。許家文還是高中,每年學費書本費食宿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時不時要吃營養品補身體,劉紅珍又是個好吃懶做的。

老爺子為什麼不願意分家,因為他最喜歡許向國,一旦分家,老大一家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許向華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大哥家的確有困難,何況小時候對他也不錯。做兄弟的有能力幫一把也是該的,不求感恩戴德,可沒那麼理所當然,還倒過來欺負人的。

“嘉嘉?”許家康留意到了許清嘉的不對勁。

許向華看過去,隻見許清嘉反常的低著頭。

“爸爸,”許清嘉抬起頭來,眼眶慢慢紅了:“大伯娘說我是賠錢貨,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想吃飽,想得美。爸爸,我以後是不是都不能吃飽飯了?”說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不可憐,想當年,她也是校話劇團台柱子。

從昨天到現在,劉紅珍就沒消停過。莫名其妙被扔到這個吃穿都成問題的地方,許清嘉已經夠鬱悶了,劉紅珍還要火上澆油。

長這麼大,她就沒遇見過劉紅珍這麼奇葩的人。一想還要跟這個奇葩朝夕相處,三五不時地被膈應下,這種日子她過不來也不想過。

許家陽一看她哭了,登時跟著哭起來:“大伯娘不給姐姐飯吃,是壞人。”

哭得許向華心都揪起來了,連忙一手抱著一個哄。

許清嘉身體一僵,下意識掙了掙,可許向華以為女兒跟他鬨脾氣,頓時又心疼又愧疚。

“乖,不哭,不哭,再哭就成花臉貓,不漂亮了。”許向華好聲好氣地哄,“你們放心,爸爸肯定讓你們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

許清嘉抽了抽鼻子,漸漸收了眼淚。

她不哭,許家陽馬上也不哭了。

許向華鬆了一口氣,拿毛巾給兩個孩子擦了臉,然後添了點菜在搪瓷碗裡:“你們吃著,我給奶奶送過去。”

“您吃了嗎?”許清嘉哽咽著聲音問。

見這時候女兒還不忘關心他,許向華心頭泛暖,笑道:“爸爸吃過了。”指指兩個保溫桶,“彆省著,都吃光,晚上爸爸再去買肉。”

許家陽瞬間破涕為笑。

許向華揉揉他腦袋瓜,端著碗出了門。

~

“怎麼回來了?”正在床上吃飯的孫秀花納悶地看著走進來的許向華。

許向華把碗放在床上的小桌子上:“我明天出差,早點回來收拾東西。”

“這回去哪?去幾天?”

“寧波,七八天吧。”許向華笑:“那地方靠海,我給您帶海鮮回來吃。”

孫秀花笑眯了眼,放眼三家村,就屬她小兒子有本事,什麼稀罕貨都能淘回來。留意到他帶來的肉,孫秀花美滋滋地夾了一塊:“今兒這肉做得入味。”

“那您多吃點。”

孫秀花又夾了一塊排骨過癮:“飯都吃完了,吃什麼肉,沒這麼糟踐的,留著晚上吃。”

老人家有口肉都惦記著兒孫,許向華知道勸了也沒用,遂也沒再勸。

許向華掏出一根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他煙癮不大,隻煩悶的時候喜歡抽兩根:“媽,我跟您商量個事。”

“啥事?”

“我想分家。”

“啥!?”孫秀花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著許向華,見他神色認真,不是開玩笑,頓時慌了神:“華子,這好端端的你怎麼又提分家了?”三年前他提過一回,差點把老頭子氣中風。

許清嘉震驚地睜了睜眼,還有這麼教孩子的。

許家陽卻是瞬間破涕為笑,還認真地點點頭。

哄完許家陽,許向華看向許清嘉,病了兩天,小姑娘麵色蒼白,瞧著可憐極了。想起那天女兒哭著喊著追在驢車後麵的情形,許向華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裡。

許家陽好哄,許清嘉卻十歲了,早就懂事。許向華才從火車站回來,也沒找著機會和她好好談談。

一下子對上她清清亮亮的眼睛,許向華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清咳一聲,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紅紅綠綠的糖果。

“糖!”許家陽兩眼發光,撲了過去。

許向華接住兒子。

許家陽手小,兩隻手才勉強把糖全部抓起來,一隻手伸到許清嘉麵前,笑成一朵花:“姐姐吃糖。”

許清嘉接了過來卻沒吃,握在手裡把玩。

含著一顆糖的許家陽納悶:“姐姐你怎麼不吃啊!”聲音含含糊糊的:“這糖可甜了!”

許向華直接拿起一顆糖剝開塞女兒嘴裡:“你病剛好,嘴裡淡,吃點東西甜甜嘴。”

被塞了一顆糖的許清嘉愣了下,舌頭舔了舔,一股糖精味,不過還真挺甜的,甜得過分了。

許向華揉揉許清嘉毛絨絨的腦袋,女兒像她娘,有一頭又黑又密的頭發,他扭頭打發許家陽:“去問問奶奶今晚上吃什麼?”

提到吃的,許家陽可來勁了,屁顛屁顛地跳下床,趿了鞋就跑。

許向華在床沿上坐了,舌尖轉了轉:“嘉嘉,你應該也知道,規定擺在那。爸媽隻能離婚,你媽才能回去,你媽也舍不得你們,你彆怪她。”

許清嘉垂下眼,輕輕地嗯了一聲。她記憶裡還殘留著秦慧如離開前抱著這小姑娘痛哭流涕的情形,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猶言在耳。

她有一親戚當年也是知青,聽他說過一些。當時知青為了回城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很多人不惜冒著坐牢的風險遊|行示威甚至絕食,隻為回家。

後來政策放開,允許知青回城,可配偶和子女的戶口並不能遷回去,沒戶口就沒糧食配額,也沒法就業。以至於上演無數人倫慘劇,有種說法中國第二次離婚高潮就是因為知青回城。

秦慧如的選擇是時下很多人都會做的,說來說去她也是個特殊時代下的可憐人。

倒是許向華能這麼痛快放人走,心不是一般的大。

“會寫信嗎,想你媽了,你可以寫信給她?”

許清嘉輕輕點了點頭,這小姑娘雖然才十歲,可已經五年級了。因為秦慧如在隊上小學當老師,所以她五歲就上了學。

“雞,吃雞!”許家陽風風火火地衝進來,小嗓門嚷得震天響:“奶在燒蘑菇燉雞,可香了。”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這可是大菜,要不是想著孫女病了一場,小臉都瘦了,孫秀花可不舍得殺雞。

“瞧瞧,你奶多疼你。”許向華逗許清嘉。

許清嘉彎了彎嘴角,這年頭重男輕女的現象還挺嚴重,不過孫秀花卻是格外疼姑娘。誰叫女孩少呢,上一輩隻有一個女兒,這一輩也就兩個孫女。大孫女在新疆,長到十二歲一次都沒回過老家。眼前隻有許清嘉這麼一個小孫女,少不得稀罕點。

想起這一點後,許清嘉鬆了一口氣,這日子應該還能過。

“你們玩,我出去一趟。”許向華心裡裝著另一樁事,站了起來。

許清嘉點點頭。

許向華便出了屋。

正在灶頭上做晚飯的孫秀花一晃眼瞥見許向華往外走,這都到飯點了他要去哪兒?剛想喊,想起他乾的那糟心事,立馬扭過頭,用力剁著案板上的白蘿卜。

燒火的大兒媳婦劉紅珍縮了縮脖子,婆婆這架勢不像是剁蘿卜倒像是剁人。想起之前挨得那頓罵,劉紅珍撇撇嘴,自己這是被連累了。她秦慧如回城吃香喝辣,倒留著她在這兒替她挨罵,真不要臉!

思及以往婆婆對這小兒媳婦的偏愛,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劉紅珍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趕忙低頭,挑了一根柴火塞進爐灶裡。

且說許向華頂著徹骨寒風,搖搖晃晃走到山腳下的牛棚,說是牛棚,其實是一間破舊的土胚草頂房。因為被關在裡麵的人是‘牛鬼蛇神’,故名牛棚。

左右瞧了瞧,許向華敲了敲門:“我來收思想彙報。”

“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從裡頭打開,許向華跺了跺鞋上的雪,矮身躥了進去。

“回來了?”說話的是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破棉襖,幾處地方露出灰白色棉絮,大概是冷,他渾身都縮著。

許向華嗯了一聲,遞上兩根香煙,這巴掌大的屋裡頭住了兩人,中年男子江平業和老人白學林,都是從北京被下放到這兒來勞動改造的。

白學林是考古專家,年輕時還留過洋。至於江平業的身份,許向華知道的其實也不多,隻知道他當過官。

點上煙,兩人神情頓時愜意起來,也就這個時刻舒坦點,不用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就這麼把你媳婦送走了?”江平業怪笑一聲,離婚容易,複婚可未必容易,尤其兩口子本來就有點問題。

許向華翻了個白眼:“你還沒完了。”

江平業嘿嘿一笑,眯著眼吐出一個煙圈。

溜他一眼,許向華從軍大衣裡麵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運氣不錯,你讓我去找的那人見到了,信也帶到了,他還給你回了一封。”

他們這兒沒有去北京的火車,得去省城。得知他要去省城,江平業就托了他這個差事,很是廢了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