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一百七十四章(2 / 2)

回到七零年代 緩歸矣 13157 字 3個月前

周翠翠倒了一碗熱水遞給許向黨。

許向黨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他嘴笨舌拙,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來端。”說著接過碗喝光水,端起櫥櫃裡的兩碗冷粥就往外走。

堂屋裡,許老頭和許家三兄弟都在,許向黨悶頭喝粥,許老頭和許向國唉聲歎氣,這可怎麼向公社交代。

“老四啊,你認識的人多,你看看能不能托人在上海找找。”許老頭吧嗒一口旱煙,雖然給上海那邊拍了電報,可他也知道希望不大,逃回去的那些人可會躲了。

許向華一本正經地應了,卻沒當回事。找回來給馬大柱當沙包,雖然何瀟瀟不是好東西,但是馬大柱更不是東西。

近年來逃跑的知青不少,幾乎每個大隊都有,大哥彆笑二哥,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他爸和他大哥都是官迷,但凡能影響他大哥工作的都是大事,許向華懶得說。

視線一掃,掃到了悶頭喝粥的許向黨,許向華挑了挑嘴角。

喝完粥,許向黨去了後頭劈柴,他是個閒不住的,也是覺得在這家裡自己最沒用,要是不多乾活,他心裡不踏實。

周翠翠也是差不多的心思,所以兩口子都是眼裡有活的,一天到晚沒個休息。

許向華溜溜達達地走了過去,許向黨奇怪地看他一眼。

許向華遞了一根煙過去,許向黨也抽煙,不過他從來不舍得買。偶爾許向華給他一包,他也是留著敬人用或者過年時送人。

許向黨黝黑的麵容上露出一個笑容,許向華湊過去給他點煙,留意到他粗糙的麵孔,頭頂的白發,最後落在他皸裂的手上。

一瞬間,許向華心裡很不是滋味,許向黨隻比他大了三歲,可看起來兩人差了十歲不止,比許向國還顯老。

這家裡,老爺子喜歡許向國,老太太偏疼他和許芬芳。中間的許向軍和許向黨不上不下,不過許向軍精明,吃不了虧。所以家裡最可憐的就是憨厚的許向黨,娶了個媳婦也是老實懦弱的。

撿了一截木頭當凳子,許向華咬了咬煙蒂,開門見山:“三哥,你想過分家嗎?”

許向黨手抖了一下,差點拿不住煙:“你說啥?”

見他這反應,許向華笑了:“分家啊。”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今兒天氣不錯。

許向黨整個人都懵住了。

許向華摸了摸下巴:“論理咱們家早該分了。你是我親哥,我跟你說句實在話,我是不耐煩繼續住在一塊了,吵吵鬨鬨沒個消停的時候。我想過點清清靜靜的日子。”

這話可說到了許向黨心坎裡,他想起了方才廚房裡那一幕。

劉紅珍嗬斥周翠翠的情形,三天兩頭在家裡發生。明明她應該乾的活,卻推給翠翠,乾了也沒落一個好。媳婦被這麼呼來喝去,他心裡怎麼可能不難受。

分家的念頭,不是沒冒出來過,就算分了以後,吃用沒現在好。可他們夫妻倆有手有腳也肯乾,肯定餓不死。哪怕苦一點,可心裡頭鬆快,不用欠著人也不用受氣。

可妹子出嫁第二年,許向華才起了個頭,就被老爺子罵了個狗血淋頭,老爺子差點出事,還說想分家等他死了再說。

所以這幾年,許向黨也隻敢想想。

許向華循循善誘:“分家以後,你和三嫂養些雞鴨,再養幾頭豬,年底賣了,都是錢,養得好了,也有好幾百。小寶七歲了,你也該開始替他攢家底了。”

倘若不分家,養這些家禽牲畜的主力肯定是許向黨兩口子,錢兩人卻是摸不著的,但是他和許向國掙的錢卻有一半是私房。

許向黨臉色一僵,他手裡攏共有十八塊七毛五分,是這些年孫秀花塞給他應急,他存下來的。

侄子們都有他兄弟攢的家底,可小寶有什麼,隻有十八塊七毛五分。

許向黨一下子被戳中了軟肋,他自己怎麼樣沒關係,可兒子是他命根子。

見他臉色輾轉變幻,許向華誠懇道:“三哥,你就是不為自個兒,也得替小寶考慮考慮。”

許向黨咬了咬牙:“你想我乾嘛?”

“我年後就跟爸媽提分家,你到時候表個態,堅決點。”分家這事,老爺子十有八/九不會同意。自己把自己分出去那是下下策,他的情況到底和許向軍不同,難免要被人戳脊梁骨。他自己不在乎,可女兒要嫁人,兒子要娶媳婦,名聲這東西還是要的,所以他來找同盟了。

~

這一天晚上,好幾個人沒睡好。

躺在床上的許向黨腦子裡亂轟轟的,各種念頭在裡頭打架。

他翻來覆去,弄得周翠翠也睡不好,就連睡在周翠翠邊上的許家寶也在睡夢中哼哼唧唧噘嘴,似是不悅。

周翠翠輕輕拍著兒子的背安撫,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了,睡不著?”

黑暗中,許向黨橫了橫心,把下午兄弟倆的對話大致說了一遍,咽了口唾沫,問:“你怎麼想?”

周翠翠半天沒說話。

許向黨耐心的等著,心跳不由加速,撲通撲通,不隻他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周翠翠的。

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

許向黨嗓子眼有些乾,忍不住又咽了下口水。

“咱們聽四弟的吧,四弟聰明,心好。”周翠翠聲音有些忐忑。老實不代表傻,周翠翠分得清這家裡誰真心對他們這一房。

大哥話說得漂亮,實事兒卻沒見他乾過多少。一直說著要給換個略微輕鬆點的活,可他們夫妻倆至今都乾著重活。因為一家子都乾輕鬆活的話,外人要說他這個大隊長不公正。

可四弟會悄悄給紅糖、奶粉、麥乳精,讓他們補補身體,反倒讓他們不要說出去。

許向黨點了點頭,又怕周翠翠看不見:“好。”聲音有一點點抖。

這一晚兩口子都沒睡好,心頭熱乎乎的,越想越精神。

另一邊許向國夫妻倆也沒睡著,許向國愁著何瀟瀟逃跑的事兒,輾轉反側。

劉紅珍則是悄悄揉著肋骨,一回屋她就被許向國踹了一腳,喝罵一頓不說還被趕了出去。

她哭著跑進了大兒子屋裡頭,許家文泡了一碗麥乳精給她喝,又勸慰了好半天。

劉紅珍這才彆彆扭扭地回來敲開房門,對許向國做了保證。

她那些話,許向國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認錯求饒比誰都快,可要不了多久又要犯老毛病。你說她傻吧,精明的時候比誰都精明,可偏偏又老是做些上不得台麵的蠢事。明知道老四疼閨女,還要去刻薄許清嘉,真以為老四是個泥人性子。

許向國餘光留意著許向華那屋,裡頭透著光,站在門口又訓了劉紅珍一頓,才讓她進來。

揉了兩下,緩過來一些,冷不丁聽見許向國在歎氣,劉紅珍眼珠子一轉,討好道:“要不明天咱們買點東西給姚書記送過去。”

許向國翻了個身:“費這個錢乾嘛,也許過兩天人就遣送回來了。”

劉紅珍心裡就有了數。

“三伯娘!”許清嘉打招呼。

正在院子裡掃雪的周翠翠抬頭:“嘉嘉起來了,早飯在鍋裡。”

許清嘉應了一聲,站在屋簷下開始刷牙洗臉,洗手間?醒醒吧!

收拾好,許清嘉就去廚房吃早飯,打開鍋蓋一看,發現裡頭隻剩下一個鍋底的玉米粥,鍋邊貼著兩個小孩巴掌大的番薯餅。

怕她燙著跟進來的周翠翠叫起來:“怎麼隻剩這點了。”應該有三個番薯餅,玉米粥也不該隻這點。許清嘉姐弟還有她兒子許家寶都還沒吃呢!

許清嘉抿了抿唇,大概猜到怎麼回事了。

周翠翠突然想起來,之前劉紅珍好像進過廚房,肯定是她拿了!

“我給你們留了的。”周翠翠生怕許清嘉以為是她不給留飯,老太太知道了,還不得教訓她。

“我知道。”許清嘉笑了笑,許向黨夫妻都是老實人,老實的有點懦弱,所以劉紅珍才敢這麼做。要是周翠翠鬨出來,劉紅珍完全可以胡攪蠻纏不認,反正又沒被抓個正著。

“三伯娘,小寶是不是也沒吃,這點哪夠我們幾個分,煮兩個雞蛋吧。”

周翠翠猶豫。

許清嘉知道她猶豫什麼:“我和奶奶說,也給奶奶煮一個。”老太太早飯肯定吃了,雞蛋可以當點心。

周翠翠立刻不猶豫了,掏出鑰匙開櫥櫃拿了四枚雞蛋,特意挑個頭大的。畢竟有一個能進小寶肚子裡。

見周翠翠小心翼翼的把鑰匙塞回裡麵的口袋裡,許清嘉心想,劉紅珍一大早鬨這麼一出,怕是氣不過老太太越過她這個大兒媳婦把鑰匙給了周翠翠。可她也不想想為什麼不給她,給了她,還不得把東西都給禍禍了。

這邊雞蛋剛煮好,許家陽扯著嗓子喊姐的聲音和許家寶喊媽的聲音前後腳響起來,兩人趕緊過去,各自幫著小祖宗穿好衣裳。

許清嘉壓著許家陽刷了牙,小家夥皺著眉頭好像在吃毒.藥。

洗漱好,兩個小的搬了小凳子在廚房吃起來,許清嘉則是把早飯端到了老太太屋裡頭。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臉:“早飯不太夠,我就讓三伯娘幫我們煮了雞蛋,這個是奶奶的。”說著獻寶一樣把白煮蛋遞給孫秀花。

什麼叫不太夠,借周翠翠十個膽,都不敢苛待孫女兒。孫秀花陰了陰臉,哪猜不到怎麼回事,定是劉紅珍這個饞嘴婆娘偷吃了,跟個孩子搶吃的,她也不虧心。

“你大伯娘人呢?”孫秀花壓著火氣問,這是瞧著她躺下了,膽子肥了是不是。

許清嘉:“應該串門子去了。”不是應該,是肯定。劉紅珍喜歡議論東家長西家短,她又是大隊長老婆,走到哪兒都有人巴結,所以格外喜歡串門。

孫秀花臉更陰了,早飯是周翠翠端進來的,屎尿也是周翠翠伺候的,她這個大兒媳婦倒是清閒。老太太想的更深,他們這老人是跟著長子過的,等她老了,這媳婦能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