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就一件衣裳,又不費事兒。”這麼好的衣服沒了,劉紅珍心都在滴血,可許家文說了,這些人都是領導。要是哄得他們高興了,彆說他上大學的事,就是許向國想調進公社都是一句話的事。因此劉紅珍隻能忍痛割愛,等他男人做了公社乾部,兒子成了大學生,她看老四神氣什麼,不就是個工人嘛!
婉拒了許向國留飯的邀請,江平業帶著人離開,許向國還有村裡乾部一路相送,許家文也沒落下。
許家康是被江一白拉上的,江一白怪舍不得許家康,短短時間內,他們已經建立了不錯的友誼。
呼啦啦的人來了,呼啦啦的人又走了。
之前在外頭探頭探腦的村民這才敢進來,第一眼就看見堆放在桌子上的煙酒還有糖果糕點,一看就是高檔貨,好些包裝他們見都沒見過。
“這些人出手可真夠大方,是什麼人啊?”有人滿臉羨慕與好奇的問劉紅珍。
“大領導。”劉紅珍神氣道,她就記得許家文跟她說是大領導,很厲害的大領導了。
劉紅珍兩眼放光地看著桌上的東西,這得值多少錢啊:“雙子,全子,把東西搬媽屋裡頭去。”
許家全抱著一罐子糖果就跑,許家雙站著沒動。
“大伯娘,這些是他們給二哥的謝禮。”許清嘉麵無表情地提醒。
劉紅珍裝傻充愣:“什麼叫給康子的,是給咱們家的。”
“行,那我跑去問問,到底是送給誰的。”許清嘉抬腳就往外跑,搬到他們屋裡頭,能吐出來四分之一都算好的。
去要,劉紅珍就能拍著大腿嚎,許家文身子虛要補充營養,煙酒許向國要送人。最後許老頭出聲拉個偏架,讓劉紅珍意思意思吐點出來,這事就完了。
許清嘉不慣這臭毛病,不爭饅頭爭口氣,憑啥便宜大房。
“不許去。”劉紅珍頭發麻,要是死丫頭跑過去一鬨,那領導得怎麼想,可不要壞了她男人兒子的大事。
劉紅珍嚇得臉都白了,連忙道:“給康子,都是給康子的,我這不是先幫他收起來嘛。”
這話說的來看熱鬨的都忍不住笑了,劉紅珍是什麼人,大夥兒心裡明鏡似的。
劉紅珍臉頰抽了抽,恨不得掐死這死丫頭,什麼時候變這麼刁鑽了。
“搬奶奶屋裡去。”許清嘉才停下腳步,許家康和許家武住一個屋,搬他那也藏不住,她屋倒是安全,可說出來倒顯得她想貪墨這些東西。這麼一來,隻剩下孫秀花那了。
劉紅珍滿口子應下,卻磨磨蹭蹭沒動。
許清嘉哪不知道她在拖延時間,作勢又要走。
“雙子,還快拿你奶奶那去。”劉紅珍沒好氣地嚷了一句。
許家雙左手拎著酒右手抱著煙,兩隻手拿得滿滿當當。
把劉紅珍氣得胸口疼,這個呆子,不會少拿點,多拖延下時間。等那邊走了,她還怕這死丫頭不成。
“全子,還快不過來搬東西。”久久不見許家全回來,劉紅珍氣悶,臭小子跑哪兒去了,要他在還能跟許清嘉胡攪蠻纏一下。
許家全當然聽見他媽那大嗓門了,裝作沒聽見,狼吞虎咽地吃著手裡的肉包子,隻想趁著他媽發現前多吃一個是一個。
許清嘉看一眼許家雙,大房那邊也就許家雙還算個懂事的,卻是最不受寵的一個。
等隻剩下一方盒水果糖了,許清嘉才慢悠悠地走回來,打開盒子給屋裡每人分了兩顆,一邊分一邊嘴甜的叫人:“伯伯,嬸子,嫂子……吃顆糖。”
要不是他們在,劉紅珍估摸著得壓不住火衝上來揍她。再說了鄉裡鄉親的,人送的東西也不少,要是一毛不拔,也說不過去。
拿到糖的眉開眼笑,看一眼僵著臉被割了肉似的劉紅珍,再看笑盈盈的許清嘉,心道這劉紅珍四十的人了,還不如個十歲的丫頭會做人。
正在廚房烤火的許清嘉被這淒厲的哭聲嚇得一個激靈,茫然地探出腦袋來。
孫秀花不悅地皺了眉頭:“乾嘛呢!”風風火火的出了廚房。
想了想,許清嘉也站了起來。
暮色四合,天空昏沉沉的。
院子裡站了不少人,最中間的空地上,一四十來歲的乾瘦漢子正對著地上的女人拳打腳踢:“彆說你家還沒平反,就算平反了,你也是我老婆。敢頂嘴,看我不打死你。”
地上的女人蜷縮成一團,隻剩下呻.吟的份,就這樣,馬大柱也沒罷手,瞥見邊上柴火堆,衝過去抄起一根碗口大的木柴就要接著打。
“馬大柱,你給我住手!”許向國喝斥一聲,上前奪下馬大柱手裡的木柴:“你想乾嘛,想鬨出人命來?”
方才還凶神惡煞的馬大柱一見許向國,立馬變了一張臉,賠笑:“哪能啊,隊長,我這不是氣上頭了嘛。我們這就走。”說著就要去拎地上的女人。
女人動作比他快,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撲過去抱住許向國的大腿,痛哭流涕:“我要離婚,隊長,我要和馬大柱離婚。”
馬大柱勃然色變,臉色陰沉地像是要吃人,一把拎起女人的後領子,咬牙切齒:“臭娘們,當年要不是我願意娶你,你早死了。現在用不著我了,就想一腳把我踹走,想得美!”
女人死死抱著許向國不撒手,以致於許向國褲子險些被扯下來。
劉紅珍過來時正好看見這一幕,臉都青了,衝上去就掰扯女人的手:“何瀟瀟,你還要不要臉了,拉男人褲子,你就這麼饑得荒。”
扯著褲頭的許向國臉一黑,這婆娘怎麼說話的。
前掰後拉,手指一根一根被掰開,何瀟瀟嚇得渾身都哆嗦起來,要是被馬大柱這麼帶回去了,她肯定會被打死的。
“隊長,救救我,馬大柱要打死我。”何瀟瀟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其中淒厲絕望聽得人心頭發瘮,許向國皺著眉頭抽了抽腿:“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咱好好說。”
這馬大柱一家的事就是一團亂麻。何瀟瀟是黑五類子女,是大隊接收的第一批知青,文.革前就來了。早幾批知青都是這種出身,他們下鄉是來接受勞動改造的。所以分配到的都是最臟最累的活,記得工分卻要打個折,招工、招生、入黨、參軍也沒他們的份。
何瀟瀟挨不住,就嫁給了馬大柱,馬家往上數三代都是貧下中農,根正苗紅。隻不過這馬大柱是個懶漢,懶得十裡八鄉都有名,且又醜又矮,所以二十六七了都沒說上媳婦。要不也不會娶何瀟瀟,誰願意娶個地主出身的壞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