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Chapter 33 “想我沒有?”……(1 / 2)

炙吻 弱水千流 14436 字 3個月前

Chapter 33

此時此刻, 許芳菲無法用任何語言、任何文字,來描述出自己震驚的心情。

天邊晚霞勝火,夕陽下, 那個人端立於隊列最前方,著二一式通用迷彩軍裝,肩上二杠一星,帽簷下的五官英俊冷厲, 依稀與她腦海中的麵孔重疊。

刹那的功夫,許芳菲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愕然愣在原地。

風聲侵擾, 光影錯雜, 周圍種種都自動被雙眸忽略, 變得模糊迷蒙, 唯餘不遠處那道凜然身影, 如此清晰, 又如此真切。

其實,不是沒有想過重逢。

恰恰相反,在過去的一年中,她曾在腦海中無數次設想,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他。隻是, 眼前這種場景下的再遇, 屬實超脫她的想象。

淩城喜旺街9號院的3206, 鄭西野?

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工程學院的年輕少校,鄭西野?

看著那張冷峻招搖又不怒自威的臉,許芳菲陷入了一種混亂。

她不明白,當初那個刀尖嗜血心狠手辣的混混頭子,在一年之後的如今, 為什麼會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她軍校生涯的教導員,她的直屬上級。

這是什麼魔幻又詭異的故事走向?

許芳菲皺起了眉毛。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同長相?

如是思索著,許芳菲原本看鄭西野臉的眼風,開始不由自主地往下遊移,落在他垂於迷彩褲側縫處的手背。

骨節分明,指骨修長,手背處赫然一枚彈孔舊傷。

許芳菲瞳孔微動。

事到如今,再不可能,也成了唯一的可能。眼前這個鄭西野,就是當年那個總是眉眼頹懶的漂亮混蛋。

教導員冷著臉麵無表情,薄唇開合,還在繼續跟隊伍交代著什麼。眾人聽得許芳菲卻在走神。

看完教導員的手,她視線又悄悄回到他臉上,盯著瞧,目不轉睛。試圖從那張無波無瀾的俊臉上,尋找到一絲當年3206留下的痕跡。

可是沒有。

教導員逆光站著,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氣度卻極是沉穩威嚴,就連說話的嗓音也如他這個人,不急,不緩,低冷磁性,擲地有聲,教人打心眼兒裡就感到懼怕,莫敢不從。

那一瞬,也不知怎麼的,許芳菲腦子裡一下浮現出四個字:端方君子。

歲月如河在他身上流淌而過,褪去匪氣邪肆,也斂下幾分散漫與桀驁。這個男人換上軍裝,竟端沉冷肅得仿佛一柄孤高寒劍,高懸於雪峰之上,鋒芒懾人,高不可攀。

就在許芳菲怔怔出神的時候,似察覺到來自隊伍末端的目光,教導員微側頭,視線精銳如鷹,瞬間將那個漂亮的小新兵蛋子鎖住。

毫無防備,兩道目光在空氣裡撞了個正著。

許芳菲:“……”

鄭西野五官立體,雙眼尤為深邃,加上那對瞳孔的顏色黑得有些發冷,沉默不語時瘮人至極。

他直勾勾盯著她,臉色冷靜,眼神不偏不倚,眸中情緒不明。

隊伍末端。

發呆偷看被抓個現行,許芳菲慌了神,又窘迫又害怕,不知做何回應,更不敢繼續和教導員對視,隻能條件反射把頭垂下去,躲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額頭滑下一滴冷汗,她輕抿唇,木呆呆瞪著自己腳上的白色運動鞋,心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不多時,一陣腳步聲響起,沉穩有力,不徐不疾。

停在了許芳菲麵前。

噗通噗通,許芳菲胸腔裡心臟狂跳。她腰背挺直,腦袋卻越埋越低,看著進入自己視野的那雙不染纖塵的黑色軍靴,緊張得太陽穴突突突,都快要吐了。

周圍的其它學員一頭霧水,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看見教導員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來,接著便邁開長腿走到了隊伍最末端。

……嗯?嗯嗯嗯?

隊伍最末端???

大家夥一琢磨,恍然反應過來。隊列尾巴上站著的,不是那個嬌滴滴又俏生生的漂亮女同學嗎?

想到這裡,眾人不禁紛紛為那小姑娘捏了把汗。

但凡事先了解過軍校,就知道,軍校是部隊,和地方大學截然不同,這裡不分班級不分小組,全校學員隻以年級和專業劃分,一個寢室一個班,一個專業一個大隊,隊乾部和教導員就是全隊的直係管理者,相當於頂頭上司。

這初來乍到第一天就犯錯得罪了教導員,小姑娘往後四年可怎麼辦哪。嘖嘖嘖,可憐。

男學員們一時同情心泛濫,在心頭憐香惜玉地歎氣。

這邊廂。

“地上有錢?”頭頂上方冷不丁響起一道嗓音,清清冷冷,很平靜地撂下問句。

許芳菲聽了一滯,默默地搖搖頭。

“我剛才發了‘全體立正’的命令。”他又開口。字裡行間,仍淡漠不聞起伏,“你沒聽見?”

許芳菲:“聽見了。”

“聽我叫‘稍息’了麼?”

天氣本就談不上涼快,加上這人的氣場威壓,許芳菲又熱又慌又害怕,後背沁出冷汗,幾乎將短袖衫浸透。

她輕咬唇瓣,硬著頭皮繼續搖腦袋。

他寒聲:“那麼,誰給你的權利亂動低頭?”

“……”許芳菲忽感欲哭無淚。

她上高中時,他是身份神秘殺人不眨眼的黒幫老大,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她膽戰心驚,打心眼裡對他恐懼。現在她上了大學進了軍校,他居然又變成了光輝神聖的人民解放軍,頂著教導員的頭銜,可以順理成章地管束她懲罰她,令她更加的忌憚懼怕。

這男人有毒吧。

許芳菲心裡一通腹誹加胡思亂想。

這時,又聽頭頂上方冷冰冰地命令:“把頭抬起來,看我。”

許芳菲渾身一個激靈,立刻“唰”的下抬起腦袋,微仰脖頸朝對麵望去。

隻隔兩步遠的距離,許芳菲看見,鄭西野垂著眸,也正安安靜靜地俯視著她。逆光的緣故,他整個人籠在暗色光圈裡,棱角分明的輪廓線像被加了霧化濾鏡,臉頰皮膚薄而白,有種冷玉的質感。

白色和綠色不愧是最搭的配色。

鄭西野冷白的麵容在綠色軍裝的映襯下,愈發清絕英俊。

不過……他站得離她好近。

近到她甚至可以看清,他下頷處刮過胡茬的毛孔。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清新又乾爽的皂莢味。甚至可以聽見,他冷冽的鼻息氣流撥動空氣的微弱聲響。

是不是有點太近了?這個距離下看他,多看一會兒,她脖子可能都會仰抽筋。

許芳菲囧囧地想。

兩人對視了大約十秒鐘。

而後,眾目睽睽下,鄭西野盯著眼前的小新兵蛋子,麵無表情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許芳菲。”小兵蛋子的眼角眉梢,帶著絲她習慣性的謹小慎微與膽怯,低聲回答,“許久的許,人間四月芳菲儘的芳菲。”

鄭西野沒有搭腔。

“既然能過體檢那一關,說明在場諸位全都耳聰目明四肢健全,沒有重大疾病。”他轉過頭,冷冽視線掃視過眾人,沉聲道:“我最後強調一次,你們再也不是爹媽懷裡嬌氣的學生崽,你們是軍校學員,軍營新兵。從今天開始,是龍的給我盤著,是虎的給我臥著,你們在雲軍工隻學一件事,就是服從命令。”

全體扯著嗓子回:“是,鄭隊!”

“我給你們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從今往後把精氣神亮出來,昂首挺胸地做人。”

鄭西野說著,視線落回麵前姑娘的小臉上。

他盯著她,黑眸深沉,道:“現在,再回答一次你叫什麼。”

許芳菲暗自做了個深呼吸,神色堅定,看向他,用最大的音量用力回答:“報告鄭隊!我叫許芳菲!許久的許!人間四月芳菲儘的芳菲!”

一嗓子吼完,中氣十足,氣勢如虹,驚天地泣鬼神。以許芳菲所在隊列為圓心,方圓五裡都靜了。

甚至連其它學院的隊列都悄悄側目,暗搓搓往這邊張望。

許芳菲這輩子第一次如此張揚,白生生的臉蛋瞬間紅透,勝過榴花嬌色。

幾乎是下意識舉動,她又想垂頭。轉念記起“長官不發話不能亂動”這個死命令,隻好硬生生僵住,梗著脖子,繼續和麵前的高大男人無聲對望。

鄭西野站姿挺拔,直勾勾地瞧著她,依然沒有說話。

男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沒有任何表情,但,僅是那充滿侵略性的眼神,露骨直白,隱含玩味,仿佛荒原上的野獸鎖定獵物,都令許芳菲脊梁骨發麻。

短暫的數秒鐘光景,她抿了抿唇,脊背形成一條筆直的線,度秒如年。

就在許芳菲被折磨得快繃不住的前一秒,鄭西野終於有了反應。

他懶懶挑了下眉,輕道:“非常好。”

見狀,許芳菲完全不受控製,耳根起火,心尖也猛的一顫。

在這一瞬間,她終於徹底確定,這就是她記憶深處的3206——男人挑眉時的情態眼神,那副散漫流氣又危險的野痞勁兒,和他當初強行把她往懷裡摁時,根本如出一轍。

*

部隊管理嚴格,軍校校規自然也多得數不清。為了讓自己手下的新兵蛋子早日適應軍校生活,隊乾部顧少鋒還算體貼,給每個新學員都準備了一份校規手冊,發放下去。

“這本校規手冊,所有人,三天之內務必全部記牢。”顧少鋒舉起手裡的手冊樣本,道:“我說的記牢,並不是指讓你們記住這些文字,而是要你們把校規內的每一則,每一條,每一款,都像刀鑿一樣刻進腦子裡,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全部形成你們自己的潛意識。有沒有問題?”

許芳菲捏了捏手冊厚度,至少一百八十頁。

大家齊聲:“沒有!”

“嗯。”顧少鋒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拿起掛在脖子上的口哨吹了一聲,指揮道:“全體都有,向右看齊!向左轉!齊步走。”

大部隊開始往前移動,許芳菲捏緊手裡的校規手冊,連忙也跟著往前走。

隊伍很快就往前走出了數米。

顧少鋒往前走了幾步,意識到什麼,轉頭看旁邊,笑盈盈道:“野哥,送這些兵蛋子去宿舍,我看著就行了。你回去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