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猜測成真了,接下來的合宿即沒有出現過一位‘路過’的警察,也沒有出現任何一位來解救這位女演員的人。那部‘丟失’的手機無人發現,至少韓京墨沒聽誰提起過,女演員拿到了手機。
合宿就這麼‘平順’的過去了,沒有任何波瀾,如同這個項目從組建到開拍也沒什麼太大的波瀾一樣。
開機後,韓京墨還是個‘聾子’但卻不再是‘瞎子’,不是她想不開融入了人皮獸的隊伍裡,而是金基德確實有才華,這位的才華滿的都溢出來了。
自小入行的韓京墨合作過的導演太多了,小到真心沒才華的,大到送她登上威尼斯紅毯的國際大導,她都合作過。在這其中,金基德絕對是有才華的那一掛,他是完全敞開自己麵對作品,把□□刨開肆無忌憚的展現靈魂,即便那是卑劣的汙濁的,散發著腐臭味的靈魂。
但那依舊是靈魂,是絕大部分導演都無法做到的,完全敞開自己麵對公眾。這非常罕見,也是創作者極端才華的一種體現。
金基德的作品帶著強烈的個人風格,現在拍的這部《莫比烏斯》就是個全麵展現人性之惡的作品。
故事可以簡單概述為,母親發現父親出軌為了懲罰父親去切了兒子的生|殖|器,父親出於愧疚切自己的補償,誰知兒子在尋找如何重回‘男人’的過程中,發現母親能給與‘幫助’,父親直麵‘現場’不堪忍受,掏出槍,一家三口一波帶走。
團滅。
這部作品厲害的點不在於故事內核有多獵奇,而是拍攝手法,全程沒有一句台詞,連背景音樂鋪墊的都很少。極端拍攝環境創造出極端的鏡頭語言,圍觀了全部拍攝的韓京墨大受震撼。
金基德在人性的角度真的是個人渣,這點無可辯駁。但他在藝術片領域是絕對的大師,這點同樣無可辯駁!
全程參與了大師作品的韓京墨,在片子剪完後基本就能判斷,這是能入選威尼斯競賽單元的作品,未必能獲獎但一定能參選。那邊有一部分的評委就喜歡這種風格,就是要脫離世俗追求超脫到非人類的藝術。
等這部片子真的送選了威尼斯的消息出來,韓京墨就知道自己的投資算是保住了,說不定還能小賺一筆。文藝片在票房上是不怎麼賺錢,這片子都未必能在韓國上院線,但去了威尼斯就能賣版權,版權分賬她多少能分到一點。
荷包保住了,下一部要走的路就是給自己弄一部電影出來。
韓京墨就沒想過去拍電視劇,她現在的身份拍電視劇彆說什麼女三了,搞不好女五都排不到。還是電影靠譜,她出資找人,找導演搭團隊,為她服務,劇本都她出,搞個超小成本的作品。
這部作品不必賺錢也不必獲獎,是否能上院線都無所謂,她需要的是一部足以成為名片的作品。它需要體現她作為演員的功力,能讓市場上的資方、製作人、導演或者任何需要演員,也有資格挑選演員的人知道,還有個叫韓京墨的女演員,演技不錯。
她沒有耐心一場場去跑麵試,她很清楚,一沒經紀公司、二沒人脈、三沒名氣的女演員跑麵試會碰到多少雞零狗碎的事。即便她耐得下性子一個個去跑,她也沒有那個時間去跑。
原生韓小姐也碰到過時間不足的問題,她生個孩子花了兩年的時間,養孩子卻耗了五年。全家就剩他們兩了,沒有爸媽幫忙,新手媽媽完全搞不定一個小孩子。她請了保姆,還是要價很高的那種,但那也不能讓她完全投身於事業,也是因為保姆花銷過大,她才迫切的想要賺錢走了歪路子。
如果穿越到這個世界的隻有自己,哪怕全家死絕就剩自己一個,韓京墨也有的是耐心慢慢的等待機會而不是冒進。可多了個孩子,這個孩子像個巨大無比的包袱,丟不掉甩不脫,她就得冒進,得劍走偏鋒,她需要儘快成功沒有時間等。
剛巧,在穿越前韓京墨收到過一個劇本,獨立導演的作品,小成本。這本子按理說是送不到她手上的,但那個導演是她合作過的一個攝影師,對方本子發來不是準備邀請她出演,而是想弄點資金,巨星有錢啊。
有錢的巨星現在成了個無名氏還窮的要死,孩子的錢要預留,這孩子上的是私立學校,學費貴的嚇人,明明才小學,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貴。保姆也很貴,貴的韓京墨頭疼,她急切的需要讓世界看到自己,才能以自己為IP創造出商業價值,賣出個好價錢,負擔龐大的開銷。
‘韓小姐’雖然騷操作很多,但不能坐吃山空的想法是沒問題的,韓京墨也是這個想法。
當初看過的劇本韓京墨早就默寫出來了,不能說一字不差吧,大概劇情沒太多出入,現在缺的就是團隊。跟金基德混了一場的好處就有了,她想找同樣的團隊是不可能的,付不起價錢,但她可以讓對方幫忙介紹靠譜的新人,要物美價廉的那種。
能混到一線團隊帶組的誰不是大佬,大佬們誰手下沒幾個跟班小弟,小弟們還有小弟,以此類推,總能找到物美價廉的。有大佬的麵子在,韓京墨也是真金白銀請人,團隊組建的比想象中的快。磕絆當然不少,但也不是不能解決的,隻是會辛苦一點而已。
劇本有了,團隊也搭好了,演員也都選好,總投資不超過五億韓元(三百萬RMB不到)的小成本電影《旺達》悄無聲息的開機了。
開機儀式上彆說什麼記者采訪了,整個團隊加起來也沒個五十人,供桌上的豬頭都是迷你款,那叫一個寒酸。但獨立電影麼,都窮,寒酸也算是常規畫風。
韓京墨是當給自己拍宣傳片的想法拍攝的作品,她儘可能的在鏡頭麵前炫技,這本來也是個非常適合炫技的作品。
故事講起來不複雜,九七年金融危機一係列工廠倒閉職工被辭退(原劇本是下崗潮,為了配合國情,改寫了),女主角旺達原本就是個家庭主婦,丈夫小有錢財,孩子也算可愛。
碰上金融危機,丈夫破產了,之前還算優渥的家境一下就破敗了。旺達在丈夫富貴時是賢妻良母,等丈夫一招淪落,她卻不能接受自己得變成洗手作羹湯的黃臉婆。
完全有彆於傳統真善美女主角的設定,旺達是個享樂派,還是個完全不在意付出一些美貌去俘獲男人,借此從男人身上獲得金錢的享樂派。因此,她非常乾脆的拋夫棄子,找了個有錢老頭跑路了。
那個年代風氣保守,旺達這樣的女人是會被萬人唾棄的,她也確實被很多人嫌棄。父母,姐姐,乃至於任何知道她過往的人都看不上她,但她總是能套上一層又一層的麵具,即騙彆人也騙自己。
她哄騙丈夫離婚時的說詞是,我們離婚了我才能更好的照顧兒子和你,不然債主也會找我追債的,到時候我們都會深陷泥沼,如何照顧家庭呢。
她哄騙帶她出走的那個老頭說,她丈夫平時是個好人但喝醉酒會毆打她,打的她遍體鱗傷,她實在受不了了,祈求對方可憐可憐她。
她哄騙老頭的兒子,說一切都是老頭逼她的,她隻是個柔弱的小女人,如何能反抗會長的強權。
旺達一路騙一路哄,遊走於各種男人之間。沒錢了就去找有錢的,有錢了就去找長得帥的,長得帥的問她要錢,她沒錢再重複一遍這個輪回。
整個故事就是個極其簡單的美女蛇的故事,偏偏整個故事的推進方式都是按照被哄騙的男人的視角。老頭看到了旺達丈夫酒後推搡她,觀眾看到的也是這樣的,是柔弱的小女人被欺負了。有錢老頭的兒子看到的是父親假借憐惜旺達的名義把人金屋藏嬌,對她動手動腳,旺達無力反抗,觀眾看到的也是這個。
在那些男人們和觀眾的視角裡,九十分鐘的電影前七十五分鐘講的都是一個小女人在大時代的掙紮,被命運的洪流衝刷,嬌媚柔弱,可憐可歎。等到最後十五分鐘,旺達遇到了一個年輕的小男孩,準備故技重施之時,對方卻戳穿了她的假象。
這個男孩就是當初被旺達拋棄的兒子,而故事也在這裡反轉。所謂最好的獵人永遠是以獵物的形象出現的,女人的柔弱隻是一時的表象,真的被騙了,那是男人蠢。
片子的內核其實是一種關於男權的反諷,旺達看似都是被男人所操縱著,實際上誰是木偶,誰是玩具還真不好說。
人物足夠複雜,在很長一段篇幅裡又是亞洲審美裡對女性的主流愛好。表麵上扮演一朵小白花的韓京墨,要在做到足夠像一朵小雛菊的同時具備食人花的特性,這就是這個角色的複雜之處,也是足以充當她演技名片的關鍵節點。
原生‘韓小姐’的臉跟韓京墨不說一模一樣也沒差多少,身體麼除了她原本拍戲時留下的傷疤都不見了,反倒多了條剖腹產的疤痕之外,也可以說沒太大的改變。
重新適應身體,重新控製麵部肌肉,乃至於用新的身體站在鏡頭前發揮自己的專業,這些對韓京墨來說都不困難,起碼不是解決不了的困難。真正困難的是腹部傷疤的衍生產品,韓京延。
韓京延小朋友是個大麻煩,他一接受不了為什麼不能再叫媽媽為媽媽,而是要叫姐姐;二也接受不了,為什麼媽媽不再給他講睡前故事,也不再接送他上下學,媽媽甚至不陪他玩了,話都不跟他多說。
韓京墨完全不能理解,既然戶籍上都改成弟弟了,‘韓小姐’抽哪門子風讓‘弟弟’叫她媽,叫姐姐不就挺好的,阿姨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唯獨就是叫媽,各種詭異還容易暴露。
可她也沒辦法跟七歲的小朋友解釋,你口風不嚴,萬一喊習慣了,彆人誤會了就完蛋。她也不怎麼會跟孩子溝通,在試圖用商量的模式‘交流’過發現沒用後,就改為通知,以後你不能叫我媽媽。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韓京墨解釋為什麼的方式就是,但凡韓京延叫她媽媽,不管他為什麼叫她,她都不會給回應,除非他改叫她姐姐,不然他就是跌倒了,她都能當沒看見也不會搭理他的哭嚎。
而什麼睡前故事啥的,大哥你都七歲了還要聽睡前故事?看動畫片行不行,我也很累啊!再說我在拍攝,我怎麼給你講睡前故事?
拍攝或者說是工作中的韓京墨即忙碌也很專心,她曾經的獎杯不是買來的,她是職業演員,知道什麼叫敬業。孩子非常耽誤她進入角色,孩子最煩的一點是,他永遠需要你,他就沒有不需要你的時候。
韓京延隨時隨地都在像韓京墨表達我需要你,最誇張的表現方式,是他會像寵物犬一樣蹲在門廳等她回去。讓半夜回家的韓京墨差點踢到他,她當時又困又累,這孩子還跟她哭,說是打雷了他好害怕。
當時韓京墨就想懟回去,打個雷你怕個屁,都幾歲了!可人家七歲,貌似怕打雷也說得過去。小朋友眼淚汪汪的伸著胳膊求抱抱,韓京墨是真的累的要掛了,還得抱起他,無敵煩躁還不能發火,真心分分鐘想給他扔樓下去。
可事實上韓京墨能做的隻有哄他,哄得他好不容易睡了,還不能把他抱回房間讓他自己睡。不然他要是醒來發現她不在,還會哭,無敵了,簡直是個哭包!眼睛跟噴泉一樣,說哭就哭,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多眼淚。
小孩子一直跟媽媽相依為命,母子兩成年黏在一起,‘韓小姐’彆的不說養兒子是很儘心的,儘心到小男孩很黏媽媽。而媽媽換了個‘處理器’運行了新的程序,開啟了新的事業,疏於對他的照顧,他一時接受不了,反應會比較大,這些韓京墨理智上都能理解。
可感情上她理解不了啊,她夠忙了!忙到恨不得原地起飛!這麼忙的情況下真的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分給一個幼童,還是她陌生的幼童,尤其是在她壓根就不喜歡孩子的前提下,這麼幼童是純粹的責任。
麵對這麼個龐大的責任,韓京墨對他沒有母愛這種東西,隻有讓他吃飽喝好有良好的成長環境和高昂的教育支出,這些就是韓京墨能做到的全部,也是她耐心的極限。
可這個孩子不理解這種極限,小孩子的理解方式是.....
“我有很多錢了,媽媽可以陪我一天罵?”
韓京延小朋友抱著他的小豬撲滿跟上供一樣,讓媽媽看他存了好多零花錢,那麼多,應該可以讓媽媽陪他一天了吧?
穿好衣服要出門被堵在門口的韓京墨看看那個幼稚的存錢罐,再看看四頭身的小家夥,一點也沒有保護童真的想法,伸手讓他看看她的手表。
“你的零花錢加起來還不夠給我買根表帶,閃開,我要遲到了。”韓京墨按住韓京延的小腦袋,把他挪開,“你也要遲到了,把豬放下穿鞋,阿姨已經在樓下了,快點。”
小朋友愣愣的看看撲滿再看看媽媽的手腕,“我也有手表,媽媽想要,我們可以換?”
“你手表是老子....我買的,用我給你買的東西跟我交換,合理嗎?”
“不行嗎?”
“你想得倒挺美!趕緊的!穿鞋!”
穿上鞋的小學生一步三回頭的跟媽媽告彆,媽媽車窗一升,踩油門直行。家裡的小豬撲滿就那麼落在了門廳的鞋架上,也不知道大人還記不記得幫小朋友拿下來。
那是七歲小朋友夠不到的高度,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