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十七章(1 / 2)

麵對不管是生理年齡還是生理年齡都隻是孩童的惡劣存在,正常的大人對這些年紀過小的犯罪者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批評教育,但鄭謙益不想隻是這樣,紀錄片越做越不想。

這個項目進展的非常緩慢,從春到夏,退伍的任時晥都拍完新作品殺青,那片子甚至於都播完了,目前暫定名為‘惡童’的項目在針對當事者的采訪上幾乎可以說是沒進展。

受限於未成年保護法,很多能用在愚蠢又惡毒的成年犯罪者身上的招數都不能用,他們甚至沒辦法單獨采訪那些孩子,他們屬於無行為能力人,彆說他們對著鏡頭撒謊是否會被老道的記者們拆穿,就算他們對著鏡頭認罪,這些也不能播,必須征得監護人同意才能播出,否則違規的是電視台。

可哪個監護人會同意這樣的采訪?沒有,一個都沒有。

這不單單是家長保護孩子的事情,裡麵還包含了母親要保護自己,丈夫要保護妻兒,來著社會輿論的壓力,周邊親朋異樣的眼光等等,這些組成的壓迫力都卡住了采訪對象,他們不可能同意的。

哪怕項目組表示會給金錢補助,會對聲音進行模糊處理,會保證不曝光他們的麵龐,也沒有哪怕一個人站出來接受采訪。

在陸續被拒絕了快兩個月後,項目被迫轉型,砍掉了追溯當事者的犯罪心理的環節,轉戰谘詢兒童教育心理學家,純粹靠理論推測這些惡童們的犯罪動機。

要讓鄭謙益說,這個方向極其無聊,采訪心理學家能采訪出什麼來?犯罪動機還用去推測嗎?攀比之心啊。那些惡童在社交媒體上展現的圖文都已經很明白的表現出了,他們就是想要錢,想要買一切他們想得到的東西,目的極其簡單,還用分析和推測?

純屬多此一舉!

可電視台有電視台需要遵守的規章製度,成年人有成年人需要遵守的道德底線和法律條文。未成年保護法是一座大山,這座山輕易翻不過去。

這個項目橫亙在製作組麵前的山巒太多,一座座高山層巒疊嶂,多到鄭謙益越做越煩躁,她感覺自己在做無用功。更煩躁的是,她是有招可以越過那些屏障去解決問題的,可每一個跨越屏障的方法,都不合法。

此次不合法的程度遠超過此前曝光虐狗者的嚴重程度,光一個孩子還小的說法就能綁住鄭謙益的手腳。

毫無征兆出現的新夢境和新人設卻給了鄭謙益新靈感,如果她身上還疊加了個變態的人設,那劍走偏鋒也算合理?

鄭謙益去找孫石熙了,聊她準備暫時退出這個項目。後者不理解她為什麼要退出,前者表示,直路走不通,她要去走小道。

“我打算曲線救國,從青少年犯罪入手,先給大眾展示少年犯的惡行遠超成年人的想象,再一點點饒到這個項目的主旨上,繼而進行公開曝光。”鄭謙益講完就看他表情不對,知道他想反對,讓對方先聽她說完。

“項目按照目前的進度半年內都不會有大的進展,我不可能等半年,您當我沒耐心也好,當我見不得惡人還在繼續犯罪,我們卻束手無策感到惡心也罷。我都不可能再繼續耗下去,您很清楚這個項目的問題所在,我們浪費的每一天都有新的犯罪產生,我不想等了。”

孫石熙眉頭緊鎖,理解她的心態卻也不讚同她的想法,“如果你真的那麼做了,對你之後的職業生涯會是很大的打擊。”

青少年犯罪就算從社會大方向的角度考慮,大家支持的也是教育改造而不是一棍子打死。保護孩子是最基本的道德正確,鄭謙益卻想要站在大眾所認知的道德範圍之外去堅持極少數人支持的正義,這對她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糟糕到一個不小心,國民良心這個詞很可能就會成為民眾唾罵的根源。前輩出於對後輩的愛護,真心不想讓後輩走小道,明明有大道可以走,為什麼非得去走坦途。

這裡需要簡單解釋一下鄭謙益的操作方式,她想要借用青少年犯罪的惡劣性去挑動民眾的感官,在對抗心理被激發出來後,再看情況去公開惡童的所為。本質上是違規操作,依舊是一告一個準,必然會受罰,還是知法犯法,這對鄭謙益自然是嚴重傷害,因為此次牽扯到孩子。

更糟糕的是,此次不單單牽扯到犯罪者,受害者也全部會被牽連進來。一旦曝光了惡童的所作所為,孩子的一家都會被牽連。這些人何其無辜,鄭謙益的做法在孫石熙看來很不可取。

鄭謙益也知道這個做法是有問題的,都算不上正義的有問題。可如果一直抱著要保護玉瓶的心態,那老鼠都在家裡做窩了,也無法打死它,隻能咬牙忍了,鄭謙益忍不下去。

前輩想勸,後輩不想聽,雙方起了一些小爭執,前輩到底沒拗過後輩,隻能歎息著讓她萬事小心。這天之後,鄭謙益就從項目組撤出,去籌備自己新一輪的‘一號見’。

為了新一輪的‘一號見’不會一上來就讓大眾感覺到不適,鄭謙益翻出了一個成年舊案,恰巧和金萬植那幫人有關係的舊案。

話說在虐狗者的案子裡,有個臨時冒出來的女記者金明芝,這姑娘套路也挺多的,關鍵是從頭到尾沒有直接參與犯罪,以至於她算是從虐狗事件中全身而退。

虐狗事件後,鄭謙益和這位沒有再聯絡過,此人沒有再聯係過她,她當然也不可能再去找她。當時鄭謙益的想法是小卒子搞起來沒意思,何況對方不管是站在哪個角度都沒有實質上的違規行為,想要抓住這位的痛腳得專門盯著,太費事,也就算了。

但在做金明芝的背景調查時,這姑娘早年是牽扯進一樁校園暴力案件裡的。受害者還癱瘓在床,加害者如今都結婚生子,小日子過得不要太快樂。

說是說怪物刷新點得好好養護,沒事彆去打擾那邊刷新,但完全放過那幫人鄭謙益也是不樂意的。如今重新調查這個案件,也算是通知對方一下,我始終有一隻眼盯著你們。你們最好老實做生意,要是不老實,我們總有再次為敵之時。

陳年舊案,想查就得抽絲剝繭。

鄭謙益先去找了當年的受害者,這位按照年紀隻比她大兩歲的男人,在跟她見麵時卻是一副命不久矣的狀態。實際上他很可能確實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因為照顧他的父母老了,老人家已經打算好,等他們走的那天會帶著孩子一起走。

這個家在十幾年前案件發生時就被毀了,長子成了植物人,小兒子才小學,犯罪者給的賠償金杯水車薪。如今家徒四壁,小兒子早早扛起家庭重擔,長到十來歲不堪重負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老父母對兒子們隻有抱歉沒有責怪,可日子也就這樣了。

按理說植物人應該在醫院被照顧,隻是這個家實在負擔不起那些費用,就隻能弄些基礎的維生器械在家照料。

去到這一家的鄭謙益並非記者的身份,而是慈善組織的義工,這個家受到陌生人的善意並不少,對來家裡的義工都是感激的心情。就算義工小姐有些冒犯的問起當年,兩人也沒多少隱瞞,能說的都說。

說出來的故事一點都不複雜,就是一幫小孩子欺淩另一個小孩子,最初是言語辱罵,接著是肢體欺淩。讓故事變成事故的那一天,是壞孩子領頭的金明朝跟女孩告白被拒,受害者無意中路過看到了此事,自覺掉了臉麵的金明朝上去就打,打到脊椎斷裂,警方介入。

老夫妻一點都沒有隱瞞當初金家人是想要給錢私了的,大概是跟人說得多了,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對方給錢的方式是,如果這對夫妻不簽下和解書,大兒子治療的費用他們都會一直拖著不給。

老父親起初是砸了錢把人趕出去,可治療費與日增高,跟他們家溝通的警察私下也勸他們收下,說是金明朝太小就算被關也頂多是兩年,到時候賠償金反倒沒多少,不如就收錢先救人。

老父親咽不下這口氣,兒子躺在醫院生不如死也讓他咽不下那口氣。那口氣一直憋著,錢始終沒收,私了沒成功,上了法庭,未成年保護法的加持下,少年犯被判兩年,賠償金少之又少。

這麼些年過來,老父親也說不好是後悔還是沒後悔過,他隻是跟義工小姐說,要是再發生一次,他還是不會要那筆錢。人活著,不蒸饅頭爭口氣。

以這口氣為線索,鄭謙益找到當初勸這家人收下這筆錢的警察。老先生已經退休了,比起每日奔波於求生的一家,他還是認識國民良心的臉的。鄭謙益就是以自己的身份上門,坦率的表示自己想要調查當年的案件,以尋求對方的幫助。

見這位之前,鄭謙益去了解過他,同僚們對他的評價都不錯,當初跟進此案的檢察官如今已經升到了廳級,他帶著鄭謙益去見那位老先生的。

一翻走訪下來,鄭謙益基本能確定此案不涉及違規操作,比如金家人賄賂警方或者檢方。這點從判決就能看出來,當年不滿十六周歲的金明朝被判兩年,在少年犯裡屬於重判,檢方必然是從重申報的。

當年的檢察官已經記不太清這個案子了,已經退休的老警察卻還有些印象,在小城市裡這屬於大案級彆的了,還是未成年犯罪。再度翻出卷宗,老警察隱約能回憶起一點值得鄭謙益關注的信息。

比如有個小姑娘曾經改過口供,一開始她說的是回家的路上看過那兩人一起去了巷子裡,後來又說沒看清楚。當年小姑娘改口供一度給調查造成麻煩,那個年代又是小城,路邊的監控有跟沒有差不多,如果無法證實傷人者就是金明朝,後續定罪就沒那麼容易。

好在通過走訪,警方找到了一位便利店的老板的口供支撐,小姑娘的口供反倒不是那麼重要了。因此退休的警察能想起來有小姑娘改過口供,卻也說不出太細節的地方,像是小姑娘是否是故意做偽證。孩子還小麼,回家的路上偶然看到的事,記得清記不清的,不好說。

帶著這些信息的鄭謙益回了首爾約金明芝見麵,這次她不用在乎打草驚蛇,反倒有點想引蛇出洞。

炎炎夏日,坐在路邊咖啡店等人的鄭謙益,捧著杯冰美式眼饞人家的沙冰,時不時就瞄一眼斜對麵那一桌的芒果冰沙,內心天人交戰,她要不要點一碗,看著很好吃的樣子。

還沒等窮鬼下定決心,突然聽到有人喊她,循聲看過去,不遠處的任時晥正衝她招手,巧遇。

巧遇的親故三兩步從馬路對麵跑過來,藝人帶著壓的低低的棒球帽,街邊的人也不多,斜對桌吃著冰沙的兩個姑娘也就掃了他們一眼,沒認出來也沒在意。

鄭謙益很高興親故的出現,在對方也很高興的說了聲‘巧啊’後,拽著人衝對方用眼神示意,請我吃綿綿冰!任時晥順著她的視線一看,樂了,你窮到這個地步啦?

“彆廢話,趕緊的,我要芒果的!”

“等著。”

親故不止買了芒果的還買了超大份呢,比之前鄭謙益看的那一小碗大一倍。用托盤托著冰碗出現的親故,在鄭謙益眼裡才是真的太陽,自體就能發光的那種,還有超甜的芒果香。

任時晥看她吃個綿綿冰吃的跟什麼山珍海味一樣,莫名有些可憐她,“你好歹也有個國民良心的稱號,至於混得那麼慘嗎?”綿綿冰都吃不起了。

“想當年也不知道是誰連律師費都給不起。”鄭謙益接受自己是個窮鬼,但被親故鄙視是個窮鬼不行!不要麵子的嗎!

被噎住的任時晥又好氣又好笑,“那你怎麼不說這些年我請你吃了多少飯,律師費早超過了好嗎。再說你還欠我錢呢,什麼時候還?”

拒絕跟債主聊天的鄭謙益把冰碗往他那邊推推,吃冰吧,彆那麼多話。

吃著綿綿冰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主要是任時晥說,說是鄭謙益要是真的窮可以接點節目什麼的,肯定有不少時政類或者談話類的節目想要邀約她。錄製一期也不費什麼事,還有出演費,好歹能讓她偶爾吃點綿綿冰,不至於慘成這樣。

鄭謙益原先還真想過,娛樂圈來錢快啊,可確實抽不出時間來,又覺得那是浪費時間,一直也就沒去。如今再度提起,她還是那個想法,浪費時間,有那時間她能乾不少事呢。

“你這麼搞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任時晥把托盤上的一張店裡的會員卡遞給她,“不過說了你估計也不聽,我衝了五十萬(三千RMB不到),以你忙碌程度夠你支撐這個夏天了,不用謝。”

眼睛驟然亮起的鄭謙益勺子一叼,雙手握住土豪親故拿卡的爪子,望著親故的眼神都能散發真愛光波。任時晥笑出聲來,突然用另一隻手呼嚕了一把她的腦袋,說了句‘乖~’跟逗狗一樣,得到鄭謙益的白眼,大笑不止。

當了土豪投喂了一波親故還給衝了會員卡的親故鬨完就要走了,他來這邊是來見一位作家的,時間差不多了,得去見人。走前問鄭謙益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妹子很是惋惜的表示,她等下要去釜山,兩人約不上,下次吧。

“那等你回來再說。”任時晥也沒多問她去釜山做什麼,大記者窮歸窮,忙得很。

一時巧遇,說分開也就分開了。直到任時晥走了鄭謙益都沒想起來,對方是她的遊戲目標來著,還是要分成一百塊的那種變態款遊戲目標。

巧遇後,超大份芒果綿綿冰都被鄭謙益吃的隻剩個碗底了,應該出現的金明芝卻連個影子都沒有。鄭謙益再打電話過去,那邊已經不接了。

仔仔細細把綿綿冰刮的連一絲汁水都不剩的鄭謙益,起身出發去釜山,她已經把蛇引出來了,就得去關注一下,蛇洞裡有沒有什麼訊號。

蛇洞位於釜山市下屬的一個小村落,這地方往前推二十年窮得能蓋磚瓦房的人家就是富戶,經過二十年的發展,在金萬植的帶領下脫貧致富,路修了,房子蓋一棟比一棟漂亮,在當地還屬於政府的政績呢。

鄭謙益沒有進村,開玩笑這種家家戶戶都能扯出親戚關係的村落,她這種‘敵對勢力’敢進去,被群毆了都沒處說理去。在外人眼中她攻擊金萬植是打擊犯罪,可在這些既得利益者的眼裡,她是砸人飯碗要被千刀萬剮的存在。

把車遠遠的停在進村公路上的鄭謙益,開著攝像機,等著蛇出洞。金明芝既然一開始答應跟她見麵後來又玩消失,就應該是從彆人那聽說了她找她的原因,調查當年的校園暴力案件。這姑娘玩消失,肯定是回來見當事者了。

說起來金明朝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小小年紀隻是因為看不順眼這個理由就能把人打成重傷,從牢裡出來後居然改過自新了,如今是遠近聞名的老好人,大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