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二十五章(1 / 2)

鄭謙益有顆大心臟,許多人都知道。鄭謙益很容易無聊,極少數人才了解。

2月3日。網絡輿論依舊掐得很凶,青瓦台的請願站都快被刷屏了,鄭謙益在家裡無聊的都開始找抹布準備大掃除了。她啥都不想乾,不想上網,不想去詢問‘濟世教’的案件進展,不想去關心什麼法條問題,什麼都不想乾,又真的閒不住。

忙起來恨不得站著都能睡著,閒下來在床上翻來覆去都躺不住,這就是鄭謙益目前的狀況。可她真找了抹布回房間,這擦擦那抹抹,也不是很想乾,有這時間乾點什麼不好?非得打掃衛生???

什麼都不想乾又閒不下來的鄭謙益給親媽發了個信息,詢問已經在走退休手續的親媽,打算如何排解以後的養老生活。親媽給她發了一份超大的文件過來,鄭謙益去找了電腦打開。

開之前女兒以為媽媽給的是什麼大項目的資料,搞不好還同爭取女□□祉有關,甚至於有可能也是要跟國會對掐的那種推翻現有法條的項目。不是她想太多,而是親媽一直就致力於提升女□□祉啊,講誇張點,國內法官男女比例能逐年上升就是親媽一場場硬仗打下來的,就這,男女比也很不協調。

等文件包真正打開了,出乎鄭謙益預料的是,親媽發來的是一份涉及首爾、釜山、大邱等七座城市的女性家政人員的調查研究,以及從情感需求、職業困境、生理需求等等的上萬人的調查問卷。

這......是要做什麼?

閒著也是閒著,鄭謙益就開始翻閱這些資料。最初是攤在沙發上抱著電腦,有一搭沒一搭的翻看,看著看著她就做起來了,看著看著她就來了興趣。

最詳細的調查報告沒引起鄭謙益的興趣,讓她產生興趣的是家政領域裡的刑事案件記錄。什麼惡意殺害老人,虐待幼兒,給哺乳期的媽媽下毒,還有反抗雇主性|侵犯導致過失殺人。

這裡麵什麼類型的犯人都有,全是女性犯罪者。有嚴重到涉及人命的,也就小偷小摸或者隻在道德層麵有問題的。比如出於嫉妒偷盜雇主錢財;出於貪婪哄騙老人錢財,保姆當著當著變老婆還誘騙老人寫下遺囑,等老人死後跟子女打官司鬨得不可開交。

單看案件資料,所有的犯罪者自然都是惡人,可如果再去翻看這些惡人們的成長背景,那就隻能說一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像是給哺乳期的雇主下毒的案子,這起案件裡的家政阿姨自小就被重男親女的家庭裹挾,不到十七周歲按照韓國的算法是十九歲就經人介紹,嫁給了鄰村的一個男人。那男的平時看著挺正常,就是好酒,一喝醉就打老婆,打的那阿姨流產兩次,終於忍不住了,跑了。

從小村子裡跑出來的婦女什麼社會技能都沒有,連首爾話都不會說,唯一會做的就是家務,就此進了家政公司。這一乾就是七、八年,有了工作能寄錢回去了,老公也就不打她了,在審訊視頻裡,坐在嫌疑人板凳上的大媽,對此還覺得慶幸。

她乾活的那個雇主家呢也沒什麼特彆的,很普通的一對小夫妻。妻子懷孕,丈夫要上班,婆婆在鄉下跟城裡的兒媳婦相處不來,女兒也不想親媽太累,就想著找個阿姨來臨時幫幫忙。等孩子生下來,一、兩歲,好照顧了,能輕鬆點也就不用家政了。

這些都是雇傭關係達成前就說好的,阿姨也都知道,也沒有什麼同不同意的說法,不同意就不做啊。

兩邊相處起來也沒什麼問題,不論是報警的雇主還是被警察找到後供認不諱的阿姨,前者完全不能理解明明相處的很好,阿姨看著也是很好的人為什麼要那麼做。否則也承認,這一家子人都挺好,沒有欺負她也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

這世間的惡形很多時候都是一念之間,惡念產生的一瞬間,壓下去就什麼事都沒有,放任惡念就萬劫不複。

那天也是很普通的一天,孩子已經五個多月了,阿姨也在這個家做了小一年了。大家相處的好,雇主還跟阿姨商量著,也彆說什麼等孩子一、兩歲您就走的話了,就這麼乾下去唄,男主人升職後工資也能負擔,大家真的相處的很不錯。

就是這麼普通的一天,還在哺乳期的媽媽跟家政阿姨說了想讓阿姨繼續做的談話,明明談的是好事。好事聊完,這個媽媽隻是多嘴說了一句,我們還打算要個兒子,到時候也還是您照顧,就這麼一句話而已。

就這麼一句話挑動了普通人心中的惡。

家政阿姨就是家裡的大姐,她下麵就有個弟弟。弟弟出生前父母不說對她多好,跟村子裡的其他人家比也不算太差。起碼還當她是個小姑娘,沒把她變成家裡的牲畜。弟弟一出生,什麼都變了,她從帶孩子到做飯,屋裡屋外的所有活她都得乾,那一天,是她所說的,她變成了牲畜的那天。

那再普通不過的一天,審訊視頻裡的大媽自己都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就是去買了藥,做了飯菜,下了藥。藥就是最普通的避孕藥,碾碎了混在湯飯裡一般人根本吃不出來。這位媽媽就沒吃出來,導致本來還很後怕都想攔著她喝湯的阿姨在發現根本不會被發現後,膽子就大了。

從一天一顆藥變成一天三、四顆藥,有時候甚至更多。彆說會影響激素分泌的避孕藥了,這就是感冒藥照這麼吃也會吃出問題啊。先出問題的還不是媽媽而是孩子,孩子還在喝奶呢,母體瞎吃東西,孩子自然會受影響。

一家人換了幾家醫院,什麼檢查都做了,原因就是查不出來。新手媽媽都要崩潰了,以為孩子救不回來,她跟著倒下,檢查一做,貓膩就被發現了。阿姨全程都沒有否認自己做了什麼,極其坦白,事無巨細,講得非常清楚,判罰也很快就下來。

這個案子從頭到尾的脈絡都很清晰,這個案子在類似的犯罪裡是一個典型。所謂一念之差,就是這麼回事。

鄭謙益翻看著諸多一念之差所產生的案件,心裡蠢蠢欲動,想往下深挖此類事件。這更接近於普羅大眾身邊的惡,更應該被大麵積曝光,好引起社會各層的警惕。

但做女兒的鄭記者還是不了解,即將退休的李美貞法官,怎麼想起來搜集這些信息。總不能是親媽也準備轉行要當記者?還是要變成什麼社會觀察員?

看了一天卷宗的鄭謙益等到**官回家,好奇的問她,搜集這些資料是準備做什麼?親媽表示,她打算退休後創辦一個專注於支援女性家政人員的公益團體。

“支援女性家政人員?”鄭謙益不太明白,“那麼具體嗎?我是說,您想要支援底層職業女性我理解,乾嘛非得具體到是家政?”

親媽不覺得這個選擇有什麼不合適的,“入門的門檻低啊。家政可以說是女性從業者最容易入職的工種之一,也是平均年齡最大的工種。職業女性這四個字代表的含義太大了,我這些年做的都是大事,反倒很少著眼於身邊的人。你看這幾天網上鬨出來的事,看起來很熱鬨對不對,感覺全世界都在被你影響對吧?”

“但還有很多人,他們買手機不是為了上網隻是為了通話。他們不關心國家大事,什麼基督教、佛教對他們而言也就是那麼回事。他們更在乎今天吃什麼,明天吃什麼,有沒有錢給孩子賣身好衣服穿,明年孩子的學費怎麼辦。這些人被所謂的網絡時代拋棄了,這些人需要我們低下頭才能看得見。”

“更重要的是,家政依舊屬於職業女性,她們並非完全放棄了獨立生存,她們還在為這個社會和自己的小家庭貢獻一部分的力量。她們所服務的對象更多是我們能接觸到也能溝通的人群,好溝通是一切事情的起點,隻有能溝通,才能讓外部組織介入,作為第三方更妥善的去處理家庭內部紛爭。”

迅速被說服的鄭謙益給親媽豎拇指,“易操作,影響力大,還能辦實事。”不愧是你。

鬢角已然斑白,氣質依舊卓絕的李美貞女士笑眯眯的收下了女兒的讚美,順帶問她要是最近沒事乾,不如先跑跑這件事,找個案子實際介入了解一下。

鄭謙益有些猶豫,“我想休息來著。”

“那你就先休息,等有興趣再說。”親媽隨她,隻不過,“你一直忙,都習慣了忙碌,真能閒得下來?”她就是閒不下來,才籌謀等退休了要繼續做事。

有點這個跡象的鄭謙益鼓了鼓臉,“不管,我要先休息。”

“好~先休息~”

2月4日,網上還是在吵,吵得整個網絡烏煙瘴氣。鄭謙益還是很無聊,無聊的忍不住又把昨天媽媽發來的資料翻出來看,這次看的不止是過去的卷宗,還有當下的困境。

大型正規的家政公司還好,基本的員工保障他們都有。中、小型,尤其是小型家政公司基本沒有職工保障,簽的合約都跟廢紙沒什麼區彆,那張廢紙上的條款還都是為了保障公司的利益和雇主的利益,而不是家政人員的利益。

這個行業除了真正的高端人才,什麼有營養師執照的人之類的,絕大部分從業者都沒有什麼職業技能。家政啊,無非是打掃衛生做個飯,這能有多難呢,又不是什麼無可替代的工種。

工種的特殊性導致從業者很容易被替換。雇主隻要稍有不滿意,還是非常主觀的不滿意,比如桌子擦的不乾淨,乃至於人不愛乾淨,或者飯菜做的不合口味,再不然就是單純的看不順眼,說換人就能換人,理由都很隨心。

可也不是說雇主就一定是霸權方,也有很多找家政回去照顧家裡老人的雇主,對家政有諸多抱怨,但家長哄住了老人,他們想換人也換不掉,反倒要捏著鼻子忍。

這份工作雙方在初次接觸時都是在賭運氣。家政人員賭能不能碰到一個好雇主,雇主也得賭自己雇來的人是不是一個‘正常’人。萬一要是碰到私下欺負老人或者欺負孩子的,那真的是花錢找麻煩,也很悲催。

這份工作最特殊之處還在於展現人和人之間極端的不平等,如今衝去了奧斯卡的《寄生蟲》就是現成的例子。同活在一片天空下,有些人就是人上人,住著大房子吃著山珍海味還有人服侍;有些人則活在地下室裡,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得去服侍彆人。

同一片天空,同一個國家,同一座城市,同樣都是人。由人類組成的社會大方向還在追求人人平等,既然人人平等,你憑什麼擁有我沒有的?嫉妒能產生一切惡念,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誰能忍住嫉妒之心,不能以聖人的標準去要求所有人吧。

資料越看越有心往深處挖的鄭謙益,十分糾結她難道就是個勞碌命?轉頭就把筆記本丟掉,給親故發信息,問他要不要一起看電影。

任時皖很疑惑,你現在能出門嗎?鄭謙益表示不可以,但可以買影碟回家看啊。

【《寄生蟲》我還沒看過呢,你去買影碟來我家?——鄭謙益】

【我看過了。——任時皖】

【再看一次。——鄭謙益】

【你哪來的臉回我這條?——任時皖】

【那你看不看嗎,不看我找彆人了。——鄭謙益】

【嗬嗬——任時皖】

以嘲諷臉結束短信對話的任時皖在半個小時後攜帶《寄生蟲》的碟片抵達親故家,對給他看門的親故很是不滿,看電影沒什麼,為什麼非得選個他看過的?

“我沒看過啊。”鄭謙益話說得可自然了,跟她發短信的態度毫無區彆,“我無聊麼。”

任時皖的態度其實也沒什麼變化,“你無聊跟你折騰我有什麼關係。”

“我沒折騰你啊,我不是說了可以找彆.....”

“鄭謙益!”

“我錯了。”

再度掐架又光速和好的親故們占據一張沙發看碟片,本來他們是坐在兩個沙發上的,中途任時皖拆了薯片,鄭謙益幾次探身過去拿後覺得麻煩。任時皖都準備把那袋給她再拆一袋了,就看她從沙發上挪到他腿前的地毯上,自顧自的把薯片袋摸走,人也坐那不再挪回去,他們的位置就變成任時皖坐在沙發上,鄭謙益坐在他腿前。

重複一遍,任時皖看過《寄生蟲》還看過不止一遍呢。第一遍是衝著業內的好作品去欣賞的,之後的幾次是專業拉片研究演技。《寄生蟲》也不是什麼特效拉滿的大片,就是靠情節取勝,同樣的情節看過很多次後再看,注意力多少會飄。

任時皖的注意力就飄了,被掌心托著的腦袋本來是朝向電視的方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自覺的就收了下巴,垂頭,視線往下飄。

下方是一顆頭毛蓬鬆的腦袋,發型什麼的沒那種東西,就是頭毛很蓬鬆。蓬鬆到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樣子,手感那麼好的話.....

腦袋上突然多了點重量的鄭謙益左右晃了晃,想把那隻手晃開,沒弄走,疑惑的仰頭。爪子的主人坦然的回望,乾嘛?不能碰?

眨了眨眼的鄭謙益沒在意,低頭繼續看電影,她沒看過《寄生蟲》,注意力都在電影上,至於腦袋上的爪子,隨便吧。

頭毛蓬鬆的腦袋上剛開始還隻有一隻手,白皙的手指在黑發間穿梭,頭發短,手掌稍微偏移發絲就從指縫中跑走,特彆像它那個怎麼抓都抓不住的主人。表麵上纏著他的手指不放,實際上全是騙人的假象。

一隻手抓不住就變成了兩隻手,手主人的坐姿都變了。任時皖整個人坐進沙發,彎腰湊到鄭謙益的後腦,兩隻手去玩那頭手感超好的毛絨玩具。一會兒像是托著棉花一樣,虛虛的抓著團在手裡,一會兒又把毛毛圈起來試圖紮個啾啾。

他動作不大,鄭謙益也沒感覺到疼,隻是頭皮時不時被碰觸,有些癢癢。被弄得不舒服了,她就抬手不輕不重的拍一下他的膝蓋,任時皖就用雙手摸摸她的後腦勺當安撫,沒動靜了,再繼續玩。

兩人就這麼一個看電影,一個玩毛絨玩具,居然還挺和諧,誰都不覺得無聊。

任時皖何止是不無聊啊,他都已經準備去拓展毛絨玩具的可玩度了。在他的小拇指無意中擦到鄭謙益的耳側時,轉瞬就看到她後勁凸起的雞皮疙瘩,瞬間被揍。

反手給了他一下的鄭謙益扭頭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任時皖頂著一張清純無辜的臉,默默舉起雙手即代表道歉也代表我是不小心的。

白眼一翻就回頭的鄭謙益等著看電影裡的男主角爆發呢,身後的任時皖雙手重新懸在她的頭發上,視線卻盯著她的耳朵看,那個比毛絨玩具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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