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第十五章(1 / 2)

洪尚秀原以為投資人在看過劇本後能提出把男、女主角|性彆調換的操作已經很離譜了,實現告訴他,他見得世麵太少,還有更離譜的。

由於資方對劇本的一些細節還是不太滿意,製作人搞了個更騷的操作出來,圈了十二位作家做劇本細節修訂,原劇本創作者兼導演就很想開罵,你們湊十二星座呢?這是創作懂嗎!光靠人多有個屁用!

在聊找多少人修改劇本之前,先得聊聊框架已經定下來的劇本是個什麼故事。

洪尚秀的新本子基本算是推翻重來,跟此前富家女和窮作家的本子毛關係都沒有了,連內核都變了,走女性成長路線,劇本名也暫定為《成人禮》。

故事發生在九十年代初的一個小鎮,女主是個虛歲十八實歲十七,還有一年才正式成年的高中少女。少女的家庭在小鎮裡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家裡就她一個孩子,父親對她的期待是好好學習,大學考去首爾,最好能考入首爾大,那她的未來就是一片光明。父親還許諾女兒,如果能考上首爾大,那家裡砸鍋賣鐵也會送她去留學,去她想去的巴黎。

少女在學校的成績不錯,每次測驗都是名列前茅,在老師的評價裡考首爾大還是有希望的。少女自己卻不是那麼喜歡學習,對她而言學習是給父親看的,成績也是給父親看的,她更喜歡大提琴,更喜歡文學,更喜歡巴黎。

可父親不喜歡大提琴,認為那隻會耽誤她學習的時間;父親也不怎麼喜歡文學,說那都是無病呻吟的東西;父親連巴黎都不太喜歡,在少女想第二外語學法語時還會強硬的要求她學漢語。

理由?會漢字更容易考公務員。

雖然父親對少女有很多要求,對她也有非常多隻按照他的想法去規劃的未來,但少女並不討厭父親。父親隻是跟大家的父親一樣,希望她能多學點東西,父親還是很愛她的,她也愛爸媽。

苦悶的高中學習生活裡,每個禮拜一次的校內樂團排練,是少女唯一能放鬆的時間。她已經高二了,到了高三,她就不能再來參加排練了。樂團裡還有一個喜歡她的人,那個人也是她沉悶生活裡的一個閃光點,他們曖昧著,誰都沒有說明,都知道,目前還是學習更重要。

平淡如水的生活改變於一個雨天,那天少女結束社團排練後背著大提琴往家走,走到一半天下雨了,正在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時,一輛車停在她旁邊。車窗裡的男人沒有衝她說無聊的搭訕,而是以,我也喜歡大提琴,你的琴箱不能淋雨,把你的琴箱放在我的車上吧,我送它一程,你就算了。

成年人特殊的搭訕技巧逗笑了少女,也讓少女放下了戒備心,把琴箱放進車裡自己沒上車。兩人就這麼一個走路,一個開車的聊起來。沒一會兒,雨下大了,少女看著車後座的大提琴,主動問男人,我能不能上車。

這就是他們初相識,少女的人生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男性。他既不像父親或者父親身邊的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看就讓人不想靠近,也不想身邊那些幼稚的男孩子,說著愚蠢的話還自以為自己多厲害。他是那種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男人,言談幽默,風度翩翩,還不把她當成一個小女孩,仿佛她就是一個女人。

學期末,為了慶祝高三升學,少女的樂團有一場演出。演出當天,她在家門口收到一束花,送花的人就是那個男人,那是少女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花裡還有精美的卡片,寫著祝她演出順利。

非常順利的演出結束後,少女在回家的路上又遇見了開著車的他。車再度在她身邊停下,兩人相談甚歡,男人約她周五去聽一場音樂會,在首爾,當然他還有兩個朋友會一起去,不是隻有他們。

少女從來沒有聽過一場正式的音樂會,少女更沒有離開過小鎮。首爾的音樂會啊,少女想去,但她有些猶豫,周五她還要上課,聽完音樂會也很晚了,她不能不告訴父母她去哪,告訴了,父母又不會讓她單獨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去首爾。

男人隨口一句,學校的話請假就可以了,說完像是反應過來這樣不合適,又改口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他說了好幾次如果你願意的話。仿佛一切都聽從少女的心意,一切都看她是否願意。

少女很願意,少女卻不知道要怎麼瞞過父母。

周五到了,少女一大早就哀歎音樂會去不了了,卻意外的在下樓時發現,男人正在客廳,西裝筆挺的跟父母們聊著什麼,氣氛很是友好。男人看見了在樓梯上的她,笑著同她打招呼,神態自若的仿佛這是他的屋子那樣自然,母親連忙叫她過去。

少女此時才知道,男人特地來他家見她的父母,就是為了說服他的父親讓她去首爾。不過男人跟父親說得並非是他們要去首爾聽一場音樂會,而是說他認識的一位首爾大的教授,看了少女的一個短篇,很是欣賞,想親自見見她,跟她聊聊。

父親認為這是難得的機會,很支持少女去。少女一邊懷揣對父親撒謊的緊張,一邊又激動於她可以去音樂會了。

告彆父母離家的少女見到了男人的朋友,一位同樣風趣幽默還和她一樣熱愛文學的男人,以及一位打扮華美,容貌精致的女人。少女喜歡跟另一位男人聊文學,他們什麼都能聊,聊什麼都能接的上話。少女羨慕那個女人的衣著,跟對方一比,她就是個醜小鴨。

這場伴隨著謊言的音樂會是一切的起點,會場裡的每個人都穿著禮服不說,在金碧輝煌的音樂廳聽一場專業的音樂會太震撼了,那是少女幻想都想不出來的震撼。

此後這個男人頻頻給她帶來這樣的震撼,高檔的餐廳,一餐飯能花掉他們一家一個禮拜的生活費。像是身處大草原一樣的高爾夫球場,草原之寬廣一眼都望不到頭。華美的裙子,璀璨的珠寶,更是稀鬆平常的禮物,她變了。

最大的一場改變來自於,男人帶著他的朋友們和她,一起去了首爾大附近的一家小酒館。酒館邊上就是她的父親一直期盼她進入的大學,來這所酒館裡消費的男男女女們卻怎麼看,怎麼土氣,一點都不光鮮。那個讓她羨慕的女人還很疑惑,你以後也會變成那些女學生一樣嗎?

少女開始懷疑,認真學習到底是為什麼,尤其是在父親漸漸被男人展現出來的經濟實力而迷惑,並不反對她和對方來往後,更對艱苦的學習產生了彌漫。女人學得再好,不都是要嫁人的嗎?父親都說,好的大學能讓她遇到更好的男人,她已經遇到了不是麼?那為什麼還要學習?

她的心思都在期待每天跟男人去見識更大的世界上,經常要去首爾,經常請假,她的成績漸漸滑坡。看重她的老師勸她,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她卻反問老師,我就算考上了首爾大,能買得起我這串手鏈嗎?

老師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那條寶石手鏈過於閃耀。少女卻認為老師回答了那個問題,老師就是首爾大畢業,苦學多年到如今不過是在小鎮當一個老師。

少女找到了答案,那個沒必要再學下去的答案,學習太辛苦了,享受人生,自然更輕鬆。

一切美好的就像虛幻的肥皂泡,在光下看著炫目,其實一戳就破。

故事的拐點來自於少女無意中發現男人是有家庭的,他甚至於住得離自己很近,隻相隔兩個街區。她去見了他的妻子,本來什麼都不想說,隻想偷偷去看一看,妻子卻很敏銳的察覺到她是什麼身份,她很驚訝的說,你還是個孩子,隨即皺眉,你懷孕了嗎?還說,他經常弄出這些事,你太小了,彆....

之後的故事就是少女的成長線,幡然醒悟,刻苦學習,最後考上了首爾大,貌似是個挺圓滿的結局。

這個故事的前半段林梓希沒什麼意見,有介於韓國對結婚年齡的限製挺小的,高中少女也可以結婚了,這裡也沒有早戀的說法,十七歲看著也不是個孩子,不牽扯任何戀|童|癖的問題。因此,男人年級稍長一些,都說得過去。

林梓希對這個本子不滿意的是,結尾太像一個故事了,圓滿的故事。而且劇本裡對於有錢人的描述,太浮誇,感覺也沒多有錢,頂天了是個暴發戶。

開春後,資方和導演在製作公司裡見麵,林梓希還是需要導演改劇本,那個男人如果一開始就是個騙子,那一切就沒有意義了。這次資方提出的修改意見,導演是不讚成的。

不樂意的洪尚秀委婉的表示,“從故事的完整度考慮,少女的拒絕需要一個理由,那個男人如果按照您說的隻是準備訂婚,還坦白的告訴她我要訂婚了,但我們隻是商業聯姻,我愛的還是你,我想不出少女有什麼理由拒絕繼續和他相愛。”

林梓希不解,“貧窮的作家能隻是因為他和富家女相差過大就提出分手,女人就不能因為男人要結婚了選擇離開?”

“您要跟我討論女性主義嗎?”洪尚秀笑了,“男性和女性在社會價值觀上是有本質區彆的,必須承認的是男人的自尊心更高,他們會為了麵子拒絕很多事,包括依附於一個女人生存。而女人在依附於一個男人生活的問題上,不會有任何排斥感,您認同嗎?”

在洪尚秀說出‘從故事的完整度考慮’時就傳達了他想拒絕老板修改劇本的意思,聽到那番話的不止有林梓希,還有在他說出口的同時,默契的對了下視線的李玲華和金建文。林梓希表達不解時,李玲華衝洪尚秀的方向同金建文使了個眼色,後者微閉了閉眼睛,表示一切交給他。

莫名其妙扯到了女性主義,林梓希有點懵,後半段倒是聽明白了,洪尚秀的意思就是在說,隻是訂婚而已,女人根本不會離開。不會離開還愛她,願意像她坦承,又能給她提供優渥生活的男人。

林梓希理解他的想法,同時也告訴他,“女人會離開,我要的就是女人離開了。”

“您這個邏輯上就講不過去啊。”洪尚秀還是堅持,“她為什麼要離開,男人一點缺點都沒有的話,為什麼走?”

“這是我給你的問題。”林梓希笑了,“這個劇本之所以會誕生就是源於我問你,女人為什麼會走?那個男人沒有任何缺點,英俊、多金,還愛她。他給她了一切,把她捧在手心裡,他是完美的男朋友,除了他即將訂婚,作為男朋友,一絲缺點都沒有。所以我才好奇,女人為什麼會走?”

洪尚秀凝神思索,遲疑著問,“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可以這麼理解。”林梓希看他愣住了,笑問,“我需要你重新再改劇本,可以嗎?”

不是很樂意的洪尚秀卻很好奇,“既然是真實的故事,您就是認識那個女人,您不清楚她為什麼會走嗎?”

“起初並沒有下定決心要走,就是鬨個脾氣,一直順著你的人,你很清楚的知道隻要發發小脾氣,他就會順著你。她起初就是在鬨脾氣,等他回頭跟她說,我不訂婚了。沒想到.....”林梓希勾唇淺笑,“他沒有回頭呢。”

洪尚秀探身來了興趣,“然後呢?女人去求男人了?”

“沒啊,然後男人找過女人幾次,說的一樣的話,都是我們還是可以維持現在這樣不變,隻不過我多了個已婚的身份。”林梓希說著又笑了,帶著些玩味,“女人把他拉黑了,換了號碼,賣了房子,再也不想看到那張臉,超級火大呢。再然後兩人很久沒有聯絡過,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聯絡了。”

這個結局是洪尚秀沒想到的,皺起眉好像比林梓希還想知道為什麼他們就不聯係了,為什麼女人會很火大。

沒人說話的沉默時間過了幾秒,李玲華輕咳一聲,問老板,“快十一點半了,要不然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洪尚秀剛想說事還沒聊完呢,說什麼吃飯,就聽金建文開口,“都十一點半了?那先吃點東西再聊,也不著急的。”

導演斜視製作人,你腦子有問題吧?什麼就不著急,就我在工作嗎?製作人坦然回望,你不用吃飯嗎?

飯還是要吃的,尤其是四個人開會,三個人都需要吃飯的情況下,洪尚秀也不能自己說不餓,先工作。不過在導演理解裡的工作餐,是點外賣,再不然讓助理去買,頂天了下樓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下,這都算浪費時間的。

為此,在金建文衝他比劃了個抽煙的動作再指了指門外後,洪尚秀特地跟林梓希說,“我們去抽根煙等下回來再聊。”話音剛落,不等老板給回應,他就被製作人拉起胳膊往外拽,製作人還幫他道歉,說他第一次,沒什麼經驗。

一臉懵逼被拽出門的洪尚秀用眼神詢問拉他出來的人,什麼東西第一次?要什麼經驗?

金建文也不回答,拉著他往電梯口走。洪尚秀邊走邊問,“什麼東西第一次?”

“上去跟你說。”

上哪?天台。

天台有個小花園,可以當吸煙區也可以當工作累了來放鬆的地方。大樓裡是貼著禁煙的標,實際上遵守的人不多,文娛產業不抽煙的人很少,忙起來也都不管不顧的。

林梓希麵前是沒人抽煙的,她不抽,所有人默認都不抽。就連洪尚秀在開會的時間裡都沒有把煙掏出來過,導演自認為自己對金主還是保有尊敬的。

製作人卻告訴導演,在如何尊重金主這件事上,他還沒有入門,“林小姐的工作時間一般從十點開始,十一點半結束,她要吃午飯,飯後會午休,下午三點可以再度開始,五點結束。還有,她不跟我們一起吃飯,不管是普通的吃飯還是劇組聚餐,都不需要去打擾她,劇本正式定稿前,都是這個時間安排,有問題嗎?”

“問題也太大了!”洪尚秀一句話懟過去,“十點到十一點半,一個半小時夠乾嘛?三點到五點,兩個小時又夠乾嘛?這一天加起來也就三個半小時,工作什麼啊,她怎麼不直接回家呢?”

金建文沒搭理他,給自己點了根煙,偏頭吐出煙霧,反問他,“你還記得你簽約的時候跟我感慨,有錢人都不把錢當錢的,你以為那筆錢是為什麼存在?”老板都給錢了,你還指望老板工作?那老板為什麼給你發工資?

首次項目還沒拍,劇本都還沒定稿就收到了全款簽約金的洪尚秀,之前有多驚訝金主的有錢程度,如今就有多驚奇,“你把我當拿錢辦事的?”

叼著煙的金建文暗歎一聲,他怎麼說來著,這幫文青就是難搞,“那你拿沒拿錢?”

“拿了,正當收入,有什麼問題?”洪尚秀不吃他這套,“我簽約金是高,可我不參與分成啊,這片子賣多少錢還不知道呢,我丟出去一塊大蛋糕,還不能舔一口奶油了?”

金建文還不吃他這套呢,“你要我找人幫你算算你所有作品分成加起來的總收入嗎?那就是你的合約金,不然你以為合約金上的數字是按照什麼標準定的?隨便寫的數字嗎?還大蛋糕呢,大蛋糕不是你做出來的,這片子賣多少都看那位,她想賣多少就賣多少。你隻看到她一部電影三千萬人次,怎麼不想想你所有票房加起來有三百萬嗎?”

跟文藝片導演聊票房就是戳人心窩子,洪尚秀給氣的,“我在國際市場賣得好啊,你們電影出了韓國賣得出去嗎!”

“那你是打算退出韓國市場?”金建文準備一次性壓服他,省的以後又出毛病,“洪尚秀,你跟姓林的人簽了合約,還是自願簽署沒有人逼你。我都不跟你聊什麼三倍違約金你傾家蕩產都付不起,就算你掏錢走人,你想過你以後的電影還能在國內找到院線上映嗎?”

“國外市場是吃你這套,你作品也確實好。但你去國外闖闖,看哪家投資人會放棄本國已有的導演選一個國外導演投資?你有本事在這跟我吼,你有本事去跟林小姐吼,吼完這一句,你以後在圈內能拿到超過一千塊的投資,我就退圈,這行我不乾了。”

“你拿得到嗎?誰敢給你投錢?資方要求改劇本是什麼違規操作嗎?還是她違反了合約裡的哪一條?現在是你想違約知道嗎?你追求劇本完整度,想著自己的本子最好一個字都彆改,那你乾嘛上她這條船,巨輪那麼好上的嗎?還是你以為圈內沒有彆的導演了,你就是獨一份?”

金建文一手叉著腰,一手夾著煙,指著他的鼻子凶,“在劇本給她之前我特地打電話給你,專門跟你說過,看不中我們再談,看得中你得準備好,跟她合作同跟彆人合作不一樣。你當時怎麼跟我說的?說資方麼,捧著啊,都這樣。你捧著的態度呢?誰這麼捧人?”

“她看中了劇本,我帶你去見她之前是不是又跟你強調過,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也不要給我找麻煩,我是不是說過?你怎麼說得,說沒問題。這就是你沒問題的態度?合著有問題的是我是吧?”

“她第一次說要改劇本,我們一起出來的時候,我是不是第三次跟你說,能合作合作,不能合作趕緊跑。你呢?你繞過我去聯係李玲華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她看中了,你就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