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孔佑(1 / 2)

【被這雙眼睛注視過的男人怎麼可能慫呢?】

“cut!孔佑!”

片場的安靜被導演的喇叭聲打破,鏡頭前上一秒還含羞帶怯的女演員下一秒變成疑惑,她對麵剛剛走神了的男演員此時已回神衝導演擺手道歉,隨即再來一次。

再來,過。

排練已經排順了,拍起來隻會更順。極其順利的拍攝,讓孔佑首次在拍攝時有種水到渠成的自在,但他偶爾還是會在鏡頭前走神,尤其是在跟林梓希拍對手戲時,很容易走神。

剛剛過了的那場戲他被‘卡’的那一下就走神了,本身不是多難的戲,畫家跟女主一起喝杯咖啡聊點大家都開心的事,這一階段他們還處於曖昧。難的是下一場,同一個咖啡館,畫家要對心愛的姑娘說,你誤會了,我對你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把你當朋友。

此前隻拍過電視劇的孔佑當然知道拍電影和拍電視劇不一樣,電視劇出一集劇本拍一集劇本,演員都跟著劇情走向來進入角色。電影則是看景,會把相同布景的幾場戲湊在一起拍,即能節省重新布景的時間也能壓縮製作費。

他們組不缺時間也不缺錢,單純是洪尚秀習慣了這麼定拍攝計劃,老板也不覺得這份拍攝計劃有什麼問題,就這麼來。

孔佑此前也不認為這份拍攝計劃有什麼問題,現在他其實也不認為問題出在彆人身上,他很清楚的知道,此次問題都在他這裡。

問題就出在,同一個咖啡館,上一場畫家還會為能跟心愛之人一起喝咖啡滿心歡喜;下一場,同一個咖啡館,畫家就要對更傾慕的姑娘說,我隻把你當朋友。

同一個咖啡館,同一個布景,同一個搭檔的女演員。女演員什麼問題都沒有,有問題的是他。

拍攝過了,孔佑心裡過不去。

中午休息,怎麼想都說服不了自己的孔佑進棚去‘畫家工作室’的拍攝間。棚大,畫家的工作室需要用到的景不多,建在邊緣的位置,他差不多算是橫跨半個足球場才進了工作室。

工作室裡有各種道具組擺設好的畫具和成品畫,放置於最中間的畫架上放著用絨布蓋好的畫作,那是孔佑親自按照道具組的要求擺的。道具沒想讓他幫忙還覺得演員礙事呢,但演員好心說想幫忙,他們也不好趕人,就讓演員自己動手,反正拍之前還是要再調整位置的,演員想弄就弄唄。

演員在來棚裡幫忙前,經曆了頗長時間的內心掙紮,那是一件跟他無關的事,如同收到畫卷的洪尚秀把畫卷帶走一樣,他沒什麼資格去問導演,您準備把畫拿去哪?後來聽說畫送去道具組了,他也沒資格去提醒道具組的人,你們要小心保存。

演員是沒資格過問道具去向的,即便道具是幅畫,畫中人就是他。

孔佑站在蓋著絨布的畫架之前,這幅畫是他擺好的,絨布都是他掛上去的,他很清楚黑色絨布後的畫是什麼樣的,卻不敢拉下絨布去看一看那幅畫。他能有勇氣站在絨布前,就已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男演員懷疑自己出現了入戲的後遺症,男演員還想跟導演再吵一架。

看過這幅畫後,兩位文青私下就爭論過一次。那次演員帶著劇本去找導演,萬分不理解畫家為什麼會慫,沒有那幅畫,孔佑可以理解,有了那幅畫,孔佑這麼都理解不了。

李寶京那麼愛他,李寶京的愛濃稠得都能做顏料,以畫筆舔舐誕生一幅心血之作,樸南俊有什麼資格慫?

孔佑極其不理解的對導演說,“樸南俊不是個無名氏,設定裡他在校內是名人,還有新銳畫家的稱號,搞不好在社會上也有些名氣。李寶京家裡是有錢,可我未來也會成功啊,我為什麼要退縮?”

這番話林梓希講過,講出這番話的林梓希說服了孔佑繼續拍攝,孔佑在說出這番話時想的卻不是林小姐說過一樣的話,他是自己這麼想也想讓導演這麼想,秉持著劇本邏輯不通最好能說服導演改劇本的想法才來找導演的。

導演並非演員,洪尚秀直指核心,告知孔佑,你理解錯了人物。樸南俊是有才華,可你不能隻看到他的才華,人物背景很清晰的表現了,貧窮的畫家並非因無才而窮,他是出身微寒,家裡拉胯。

“真是因為樸南俊有才,有天賦,才更了解,世界之大,他的天賦不過如此。他的天賦可以讓他小有名氣,也可以借此為生,但指著靠畫畫發家致富追趕上李寶京天生就擁有的東西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拚儘全力、不眠不休,真的做到了,真的成功了,那又是多久之後?”

洪尚秀此時不像個文青,市儈的很,言辭也足夠辛辣,“樸南俊和李寶京還在讀大學,在象牙塔內,你和李寶京都是同學,你還比李寶京更有人氣,新銳畫家麼。出了學校呢?你是賣畫為生的人,好聽點是藝術家難聽點就是個畫畫。她呢?她是隨手能買下你一幅乃至於一百幅畫的人。”

“你在省著一筆筆的飯錢餓著肚子攢顏料的時候,她已經是那個買畫的人了,這是你們之間的鴻溝。李寶京對樸南俊是九天之月,他越清楚那個姑娘有多好,就越明白自己有多不堪。李寶京的畫恰恰讓他意識到他一直自我欺騙堅持下來的,我們沒什麼不同,畫作的出現就是在告訴他,那是他高攀不起的姑娘。”

一直都是文青的孔佑無法認同這個說法,“有錢就什麼都了不起?連愛人都要估算錢財來判斷誰更不堪?”他認為導演有病,大病,腦子壞了都!

“有錢就是了不起啊。”洪尚秀說著都想笑,他原來也會說這樣的話,“錢財本身沒什麼了不起,但被嬌養著長大的姑娘,你養不起。”

導演看演員玩沉默抵抗,笑歎一聲,“我們聊點實在的,就當你會成功,樸南俊會成功,那份成功需要多久?不說長,就說三、五年,很短吧?這三、五年你拿什麼跟李寶京在一起?各種節日你送什麼?畫?出去吃飯你掏不掏錢?掏錢你又能掏多久?”

“本子裡有兩場戲都出現在咖啡館,那個咖啡館僅僅一杯咖啡的價格你都咂舌,你在第一場戲裡就點了最便宜的美式,第二場還是如此。第一場戲你們第一次單獨見麵,你很開心,興奮足以壓下你的窘迫。第二場呢?第二場你主動約她在咖啡館見,兩場戲對比不夠明晰嗎?那是你配不上的人,那也是你需要再等三、五年才能坦然坐下點杯咖啡當消遣的地方。”

洪尚秀望著垂頭不語的演員,“樸南俊你得放手,在愛情還沒被茶米油鹽破壞之前,給那個姑娘保留一些幻想,這才是屬於你最好的告彆。”

孔佑不讚同,但他也找不到畫反駁,人物邏輯一點問題都沒有,很順。孔佑能做的是站在畫架前,望著那塊絨布發呆。

下午再開機,拍得是孔佑和趙寅成加林梓希曾經卡殼過的戲,拍起來也很順,拍完孔佑哪哪都不爽,看趙寅成尤其不爽。不就是有兩個錢,誰沒有啊,囂張個屁啊!

戲裡‘囂張’的對手戲演員出了鏡頭繼續‘囂張’,孔佑看他往林梓希的休息室走,沒忍住跟了上去,遠遠的跟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著。

遠處的趙寅成被李玲華攔住了,沒讓人進去。更遠的孔佑滿意了,回頭去做彆的。

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搭檔’殺青,消失在片場,孔佑以為自己會很爽,可他望著‘李修遠’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李修遠特彆招人煩,是那種男人隻需要一眼就能判斷對方不是什麼好東西的崽子。偏偏女人看不出來,偏偏李寶京看不出來,偏偏林梓希也看不出來,林梓希你是不是瞎!

等戲的林梓希捧著一把野草莓懷疑元彬想追她,隻是懷疑,不是很肯定。這位以我在餐車邊看到了‘野草莓’猜你肯定沒試過,我小時候經常摘這個吃可甜了,捧過來讓她試試看。

如果他是第一次來搭話,林梓希還不會想歪,可這人已經搞了五六七八次了,她又不是沒被人追過,能感覺到了。比起突然說什麼,我想你交個朋友的趙寅成,元彬的表現更明顯。

可是吧.....

元彬湊到林梓希耳邊小聲說,“李助理說您中午吃得很少,讓我勸勸您,我猜您不太想吃,不如就敷衍一下,也省得被嘮叨。”

就是這樣!就是這種介於追求和完成工作的態度,弄得林梓希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為了李玲華才湊過來的,還是想追她。

這人很神奇的,林梓希就沒見過這麼神奇的人。他是第一個真正意義上和李玲華達成了奇怪的協議,並且努力實踐的人,比薑東元都神奇。

自詡‘妖妃’的薑東元也就是說得好玩,實際上沒乾什麼奇怪的事,還挑明說你助理腦子不好呢。嘴上講著‘我就是討好下老板’的元彬,在討好老板這件事上真的下了功夫。

林梓希最近收到了不少元彬送來的充滿童趣的小東西,比如草編的螞蚱。哥們一邊跟她聊劇本,一邊拿著草擺弄,聊得差不多了,螞蚱也有形狀了。在林梓希想著這哥的愛好有點特殊的時候,對方把螞蚱放在她的劇本上。

“喜歡嗎?”

“.....謝謝。”

故意作出失落表情的元彬歎氣,“看來是不喜歡啊。”

更多是覺得奇怪的林梓希被逗笑,“還挺可愛的。”

可可愛愛的螞蚱出現了,童年玩具上發條才能蹦躂的鐵皮青蛙也出現了,這些林梓希還勉強可以理解的話,哥們弄了個造型奇特的‘無臉人’風箏來,說要找她一起放風箏,林梓希就不太能理解,大哥你怎麼進來的?

自家助理一直以斬老板的爛桃花為己任,林梓希對此當然是知道的,她並不覺得那不好,她也沒有想發展桃花的想法,有人攔也省事,挺好的。

那麼會斬桃花的助理居然把元彬放進了包圍圈,李玲華變異了嗎?

男演員進入包圍圈那天劇組休息,林梓希在畫室裡畫畫,助理說元彬來了,她還很疑惑,來了的元彬手上就提著‘無臉人’風箏,笑眯眯的跟她講,天氣不錯,我們去放風箏吧~

林梓希默默看向助理,助理束手垂頭當自己不存在,她再看元彬,對方衝她晃悠風箏。林梓希很好奇他們倆搞什麼,就答應了。

風箏就在花園裡放,前期元彬來回跑,把風箏放起來了,再衝到她身邊把線軸塞她手裡,還不停叫著讓她拉線,小心掉下來。林梓希手忙腳亂的扯著線,等風箏平穩的飛在天上,都忘了自己為什麼要出來放風箏,元彬突然說,李助理找我幫個忙。

“拍攝本就辛苦,畫畫也耗精力,她很擔心您。”元彬站在她身側,時不時幫她拽一下線,仰頭看著天上的風箏,說得很隨意,“您幫了我很多,我也不知道我能幫您什麼,今天對您來說可能是一場打擾,但我沒惡意,李助理也沒有,希望您能理解。”

林梓希可以理解,放風箏也挺好玩的,在屋裡待久了出來動一動確實挺開心,她並不排斥這樣的打擾。

類似的打擾有一就有二,有春日在藍天飛舞的風箏,也有夏夜的尋找螢火蟲之旅。

這天林梓希沒有在畫畫,這天劇組也沒休息。拍攝結束九點多,林梓希有些悶,不太想說話,也不太想理人,她今天的拍攝還是和李修遠確定關係,挺開心的戲,她拍得也順,拍完了莫名的開心不起來。

元彬就是這個時候冒出來的,戲服換了不談,打扮的有點奇怪,大夏天的長袖長褲,身上還散發著濃濃的驅蚊水的味道。哥們跑過來跟林梓希說,我知道附近有個小公園,有螢火蟲呢,要不要去看看?

並不想去的林梓希哪怕知道麵前的人不是李修遠,她也不是很想跟這張臉呆在一起還去看什麼螢火蟲。

這位從腰包裡拿出一疊照片湊到她身邊,一張張展示給她看,看著看著林梓希就有點想去了。必須要說,照片拍得很漂亮,月夜之下的森林裡點綴著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像是小精靈,很夢幻。

在回去悶著自己一個人發呆和去看小精靈之間,林梓希選擇去看螢火蟲。

看螢火蟲之前要做一些準備,夏日的螢火蟲是很好看,草叢裡的蚊子也不是吃素的。在助理拿出準備好的衣服後,林梓希就知道,自家助理和元彬是‘勾搭’好的,大概是元彬提醒李玲華今天的拍攝會讓她不舒服?

總之他們一起去看森林精靈了。

一路上元彬說著比起慘兮兮更像是搞笑的過往,講起他小時候在鄉下,一年暴雨家裡的屋頂破了個洞,小孩子不懂貧困的憂愁,睡覺前看著滿天繁星隻覺得超漂亮的。為此,爸媽好不容易把屋頂修繕好,看到不到星星的元彬腦洞大開的去逮螢火蟲回來,指著會像星空一樣好看。

“然後呢?”林梓希聽故事聽入神了。

“然後啊~”元彬虛扶著她,沒碰到,胳膊在她身後護著,怕她不注意腳下會摔倒。特地拖長音,等她望過來後,一聲長歎,“然後我就被揍了,男女混合雙打!哭得三裡外都能聽到家裡在大孩子。”

完全意外的展開讓林梓希噴笑,又很好奇,“為什麼打你?”

“我白天去抓的蟲子,晚上也不給亂跑,白天哪能分辨什麼是螢火蟲,看著覺得是蟲子就往回抓。”元彬說著自己都想笑,笑少不更事即蠢又可愛,“相當於我抓了一堆蟲子回去藏被子裡,被發現了當然挨揍啊。”

鄉下小男孩年幼時乾過很多又蠢又可愛,還必然會被男女混合雙打的傻事。那些傻事在城市小姐聽起來都很搞笑,笑著笑著,他們看到了螢火蟲。

如照片一樣,夜晚的公園路燈昏黃,往小道去路燈都照不到。此時隻有天邊一輪上弦月灑下的銀白,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就是樹林裡的精靈。

精靈們在眼前漂浮,林梓希耽於美景久久沒有開口,傻傻的站在那一動不動,怕驚擾了精靈們破壞了夢幻的夜色。

她在看精靈們,他在看她。

月夜之下,能被稱之為精靈的,何止螢火蟲。

兩人沒有說話,隨行人員離得稍遠。李玲華一開始跟的緊,怕沒燈林梓希會摔倒,確定元彬防護得當,又聽到老板一直在笑,就默默後退,拉開了距離。她很放心元彬不會乾一些自掘墳墓的蠢事,這人挺聰明的,尤其識時務,讓乾嘛就乾嘛。

站久了,林梓希腿酸換了個姿勢,邊上的人才挪開了視線望著螢火蟲,對老板說,“這世上有很多浪漫不一定非得是另一個人才能創造,它們也可以。”

林梓希微愣片刻,垂眉淺笑,“是啊,它們也可以。”

神奇的元彬如果說在看螢火蟲之前都隻讓林梓希覺得他是多了份兼職,那他之所以會變得神奇的理由,就是這位給她送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一片塑封好的綠葉所做成的書簽,和一隻裝在玻璃瓶裡的螢火蟲。

按照送禮物的人的說法,在他抓到那隻螢火蟲時,手裡正好也合住了那片綠葉,送禮物的人說....

“我合掌時便想到了您。”元彬合掌把綠葉書簽和裝有螢火蟲的玻璃瓶都捧到林梓希麵前,眉眼含笑的望著她,“想到您可能會喜歡,您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