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二更(1 / 2)

明北在知青點一連呆了二十天,眼看著還有大半個月就過年了, 知青點才給他們放了一個多月的假, 讓正月二十那天回知青點。明北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 扛著被褥拎著東西就往家走。有的知青家裡早打聽好了哪天放假,一早就騎著自行車來接。

明北知道這個時候家裡比較忙,因此也沒往家裡送信, 自己悶著頭往前走。走出來三裡地,忽然聽見一陣“丁零零”的自行車鈴聲,明北隻當自己擋了路, 連頭也沒抬就往旁邊挪了挪繼續往前走。

忽然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明北, 你悶頭走啥呢?不知道看人啊?”

明北猛然一抬頭, 看著旁邊推著自行車看著笑的明東,頓時眼圈就紅了, 把被褥往雪地上一扔,衝過去抱住明東不撒手。

明東無奈地拍了拍比自己還高的小弟弟, 有些哭笑不得:“咋還哭上了呢?這是以為家裡沒人接你委屈了?”

“不是。”明北擦了擦眼淚朝著明東一樂,露出一口的大白牙:“我是太久沒看見大哥激動的,我都想死你了。”

“哎呦呦,一陣子不見還肉麻上了。”明東哈哈一笑:“行了, 有話回家說, 趕緊把鋪蓋撿起來, 一會該受潮了。”

明北“哎”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把被褥背在背上,其他的東西明東掛在車把上。因為零零碎碎的東西太多, 明東怕明北上車時摔倒,特意先坐了上去,等明北坐穩了才騎著自行車往家走。

冬天風大又飄著小雪,兩人用圍巾把臉捂的嚴嚴實實的,一路上誰沒說話。等到了家,明北把自己的被褥放西屋的炕上去烤,桂花看著上頭有沾了不少的雪連忙叫住了他:“先彆烤火,回頭我給你拆洗乾淨了再烤。”

明北咧嘴笑了笑:“沒事,才蓋了二十來天,不臟。”

“可拉倒吧,你們那麼多人一個炕,就是熏也熏臭了。行了,你去和你哥說話吧,這被子擱那你彆管了。”桂花拎起被褥放到炕梢,準備吃完午飯再洗。

明北這是去知青點第一次回家,王素芬記得李老太說的話,怕自己聽明北乾活受苦的難受,乾脆在廚房做飯,連問都不問一句。李老太、明東、明北、蓁蓁五個坐在東屋的炕上,說起在青年點的事。

明北撓了撓腦袋:“其實也沒啥活,就是整天砍樹扛木頭,和咱以前往家裡拖柴火不一樣,這扛的木頭粗細長短都有規定,下山又都是雪路不好走,我一開始一次隻能扛一棵,連著幾天完不成任務,我就兩顆一起扛,雖然一開始有些受不了,胳膊疼了好幾天,不過這幾天也差不多適應了。”

明東微微皺了眉頭:“還得用肩膀扛嗎?咋不做木筏子往下拖?”

蓁蓁補了一句:“就是拿麻繩把木頭捆一起往下拽也行啊。”

明北愣了下:“當時說就是讓我們扛的,也沒有麻繩啊,再說下山的路曲裡拐彎的,這種木頭得兩三米,不好拽。”

明東看著他哭笑不得:“那你扛下山到平地上拽也行啊,這麼厚的雪多省事啊,等天暖和雪化了,那時候你就是想拽也拽不了。”

明北這才恍然大悟,傻嗬嗬的笑了下:“還是大哥聰明啊,我咋沒想到呢。”他看著蓁蓁笑的前仰後合的,連忙補充了一句:“也不單是我,我們青年點人沒一個想著的,我上次放假還沒回家,那些回家的都帶了燒餅肉醬鹹菜啥的回去,就沒一個帶麻繩的。”

明東點了點頭:“嗯,都和你一樣,光是長了吃心眼。”

李老太從盆裡摸了一個洗乾淨的沙果拿著牙一點一點在啃,見明北說起都往那帶吃的,便決定先把話給他堵死:“明北啊,我和你媽商量了,等你回青年點的時候,我們就給你帶點鹹菜疙瘩和大醬,至於燒餅饅頭啥的你要是想帶就自己去糧店買去。你現在自己掙錢了,也不能總指望著老的養活你,以後在家裡吃飯我們管,在外頭我們就不操心了,也不單是對你,你三個哥哥也這樣。”

明東張了張嘴想說不一樣,畢竟青年點的工分和他們掙的工資差距很大,不過他見李老太神情嚴肅便知道這裡麵有自己不知道的事,便閉了嘴不吭聲了。

明北琢磨了一下,細一想倒真是這回事,而且除了自己三個哥哥都往家裡交錢。明北默默的算了下自己一個月掙的錢,悲哀的發覺除了吃飯真的剩不下什麼,甚至因為花了三塊錢換回鋼筆,他現在還欠著知青點的飯錢。

明北有些羞愧地低了頭:“我不問家裡要,就是……”他臉上有些漲紅:“就是我們工分少,可能我現在沒法往家裡交錢。”

李老太見明北有這個意識,也舒了一口氣:“那就先緩你幾年,不過咱可說好,要是你以後結婚過日子可得給你爹媽養老錢。至於你們過日子,窮有窮的過法寬裕有寬裕的過法,我們可不貼補你啊。”

說起結婚,明北沒有像剛去青年點之前那樣激動了,他沉默了一下,朝李老太笑了笑:“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娶到媳婦呢。”

李老太聽這話裡的意思就知道人家姑娘沒相中明北,以後這事也不知道成不成,便寬慰說道:“你現在也還小,早結婚也沒啥好的,啥時候有養家的能力了啥時候再結婚不晚。”

明北點了點頭,明東見狀笑道:“說起來還是我占便宜了,我結婚那會桂花和肉包都是家裡幫著照顧。”

李老太一聽就笑了:“不一樣,桂花那是從咱家長大的,和自己孩子一樣,你們結不結婚也沒啥差彆。”

“咋沒差彆呢,要是不結婚能有肉包和豆包嘛。”明東厚著臉笑道。

李老太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光有肉包和豆包可不行,你倆再努努力給我生個重孫女,到時候咱就叫糖包。”

蓁蓁立馬豎起了大拇指,一臉認同地點了點頭:“這名字起得好,一聽就好吃。”

明東忍不住噴笑道:“合著我家肉包、豆包起這種名字是因為好吃。”

“寓意也好嘛。”蓁蓁努力為自己辯解:“你瞅瞅我那兩侄子,白白胖胖和包子似的,多號招人稀罕呀。”

明東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就聽見王素芬在外麵說明南帶著孟小溪過來了。孟小溪第一次見桂花,多少還有些拘謹,俏臉微紅的叫了聲大嫂,瞧著還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小溪吧。”桂花笑著拉住她的手:“長的可真好看,這兩天光聽著明南說起你。”孟小溪聞言回頭看了明南一眼,神情裡滿是幸福和喜悅:“我也常聽明南說大哥大嫂。”

王素芬也樂意兒媳婦都和睦,連忙說道:“桂花陪小溪進屋說話,我這馬上都做完了,你不用在這幫忙了。”

桂花瞧著小溪是害羞的性子,便拉著她到屋裡坐炕上說話,說說明南小時候的事。

因為小溪來了,老李家就沒上炕吃飯,而是擺上了大圓桌,明北清湯寡水的吃了二十天的海帶,嘴裡都是一股土腥味,看著桌子上的五花肉燉酸菜、土豆燉乾豆角、醬燜鯽魚、鹿肉燉胡蘿卜眼睛都直了,他抓起一個餅子咬了一口,再往嘴裡塞上一塊鹿肉,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是咱家的飯好吃。”

孟小溪看著明北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一笑:“最近從青年點回來的都這個樣,我家隔壁那家的二哥,上次在青年點呆了十天回家以後飯量長了一倍,說是見了鹹菜都想啃兩口。”

明北一邊往嘴裡塞肉一邊讚同的猛點頭:“青年點做的菜沒有油不說還水了吧唧的,一點滋味都沒有。還有那大餅子,摻的地瓜麵比苞米麵還多,吃一口得就著水才能咽下去,不過倒是挺扛餓。”

李老太笑了笑:“你是不記事了,你小時候咱家就是吃的這樣的飯,當時剛開的荒也不多,基本上都是種的白菜土豆子,黃豆隻有一畝地,等收了黃豆還得留著磨豆腐,壓根就沒換不了多少油。平時按照供應的數量買油外,也就指望著買點帶著大肥膘的豬肉榨油,但即使這樣每回做菜的時候也就放一點,哪敢和現在這樣放這麼些油啊。”

王素芬想起過去的日子也點了點頭:“那時候雖然吃的清湯寡水的,但是好歹能吃飽,自然災害那年才叫苦呢,彆說油了,連粗糧都買不到,天天采了野菜加點地瓜麵就是一天的飯了,明北那時候還說呢,吃的臉都綠了。”

明北對那時候的印象不深了,好像隱隱約約記得是餓過一陣子,後來就能打到很多的魚,還時不時的抓到野兔野雞之類的,再之後好像吃白麵白米也不是啥稀奇事。明北隻當是家裡的開的荒越來越多的緣故,頓時滿懷期待地說道:“等明年開春我們青年點也要開荒種地了,等秋天收了糧食,估計我們明年秋冬也能吃到好的了。”

明東憐憫地看了看他:“你以為你們開荒會種稻子、麥子之類的嗎?你們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又不是去享福的。到時候依舊是苞米、地瓜,這玩意產量高又扛餓,至於細糧,我估計也是得靠供應吧?”

一說起這事明北一肚子苦水:“一個月供應兩次饅頭,要五分錢一個,夠吃四個大餅子了,我都沒舍得買。”

“你的工分不夠花嗎?”明東問道:“應該夠吃飽飯吧?”

明北想起自己花出的那冤枉的三塊錢,頓時有苦難言,娘的,六十個饅頭就這麼霍霍沒了,自己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