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武裝偵探社(其三)(1 / 2)

太宰治是陪著織田作之助過來的。

一聽說織田作之助今天休假,身為首領的太宰決定給自己也放一個假。

至於工作,又不是森先生在位時期,乾嘛還要努力地擴充軍備啊?飯夠吃就好,錢夠用就行,港口黑手黨又不是真要統治日本,發展到這種程度足夠了,為什麼要折騰到讓政府忌憚呢?更何況前代首領森先生不已經是首相大臣了嘛,就算是要統治日本,他也實現夢想了啊!

翹班的首領輕鬆愉快地想道。

事實證明,隻要太宰想做,他就能找到一萬個翹班的理由。

於是,在工作日這一天,橫濱的街頭出現了兩個看起來無所事事、像是無業遊民般的男人——更正一點,織田作之助是輪班休息,他出門還要負責幫孩子們買日用品,而太宰治是真的無所事事。

現在不是在工作的時候,太宰隻穿了一身便服。

砂色的長風衣是前幾天剛買的,雖說並不是今年的新款,但太宰本人喜歡,不容旁人置喙,首領穿什麼衣服總不歸下屬管。

中原中也看不慣他換了衣服,首領翹班他也管不著,乾脆眼不見心不煩,一大早就怒氣衝衝地去外地出差了。

織田作之助按照直男眼光作出評價,他覺得這身衣服還可以。畢竟太宰身材高挑,特彆適合穿長款風衣,再加上出色的外表,就算像個無業遊民晃蕩在橫濱街頭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太宰,就這麼跑出來沒關係嗎?”

原本太宰還是乾部的時候就會因為各種突發情況受傷,當上了首領後更是成為了其他勢力狙/擊的對象。這次他翹班跑出來,仗著帶了一個能預知危險的織田作之助,其他的護衛都被遣散了,一點都不擔心自己走到半路會被人套麻袋打死。

“沒關係、沒關係!”太宰把雙手背在身後,腳步輕快地踩著地磚,一邊問友人,“織田作,寫得怎麼樣?”

“太宰,你很適合當出版社的責任編輯。”天天被上司催稿、一個字都沒憋出來的織田作之助真心實意地建議道。

太宰衝他微笑:“如果沒人催織田作的話,指不定我到死都看不到織田作寫的呢。”

織田作之助總覺得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到死都看不到”這種話不像是玩笑,忍不住提醒道:“不要總是把死什麼的掛在嘴邊,不吉利。”

“什麼啊?”在織田作之助麵前,太宰拋去了往常首領的那一麵,像是不服氣的孩子那樣抱怨起來,“之前亂步先生已經自說自話地勒令我不可以去自殺了,好吧!那可是亂步先生說的,我也同意了。結果現在織田作要求了什麼?連'死'字都不讓我說出口了!”

“沒有那麼嚴重。”麵對無端的指責,織田作之助臉上依舊神情寡淡,“亂步是這麼要求的嗎?”

“是呀!至少之前森先生還會騙騙我,說要給我調製無痛死亡的藥水,用這個來督促我工作。可亂步先生連敷衍都不願意了,乾脆就為了傳統意義上的HappyEnding,不準我去尋死了!啊——這對我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太宰揮舞起了手臂,歌詠般地哀歎著,眼角甚至還掛上了淚珠,搞得像是真有這麼一回事似的。在一陣誇張的表演之後,他還試圖從友人這裡找到認同。

“織田作說說看,亂步先生是不是很過分!”

如果換做是一些不知情的、容易心軟的女人,肯定會順著太宰的話繼續往下說了,畢竟他的表情的確是委屈到令人心碎的,有誰會這麼殘忍地不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可惜,太宰尋求安慰的對象是織田作之助。

“不錯,亂步做得好。”織田作之助說道。

不愧是以自身心情作為第一要素的亂步,竟然能夠以“太宰死了自己會不高興”為由,直接限製了太宰一切自殺行為,全然不顧當事人的想法。

雖然說太宰是為了其他人的感受而試著活下去,亂步的強製約束對他並不友好,但在其他人眼中,能夠幾句話就阻止一個自殺未遂患者去死,亂步也算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吧。

“你們兩個實在是太過分啦!”見織田作之助是這個反應,太宰的肩膀垮了下去,不過他又很快恢複了活力,“好吧,看在我都同意了的份上,織田作要把初稿給我看!”

織田作之助從來都沒弄懂過太宰的邏輯,但他習以為常地點了點頭:“寫好了就給你看。”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動筆吧!”

“……”

織田作之助懷疑太宰上輩子真的是他的編輯。

太宰一時興起的行動力極佳,他在路邊的文具店裡買了紙筆,帶著織田作之助來到了武裝偵探社樓下環境和氛圍都算不錯的漩渦咖啡館,讓織田作之助好開始動筆寫大綱。

織田作之助看著麵前一片空白的豎格稿紙,沉吟片刻後說道:“沒那麼容易。”

催稿的人早早點了一杯濃咖啡,此時正往咖啡杯裡投放足夠達到致死量的方糖——很快,在咖啡館侍從小姐和善中透著威脅的笑容之下,太宰心虛地陪笑,停下了浪費方糖和咖啡的手。

他攪著咖啡:“不是說已經有想法了嘛?”

“有想法和付諸行動是兩碼事。”織田作之助斟酌著說道,“雖說有那種感覺,但……”

“有感覺就是好事,快把靈感寫下來!”

“……”

“文學是以文字作為媒介來闡述客觀認知和主觀認識的方式,隻是空想,不試著寫點東西的話,其實自己也搞不清楚想要什麼吧?”明明不是什麼文豪,太宰卻像是個有經驗的人,說起來頭頭是道,“要不然就隻能口述了,我倒是可以代勞,但織田作又不善於言辭,我才不要寫一點都沒織田作味道的呢!所以就勞織田作自己動動筆,把那些心情用筆觸歸納起來,這就足夠了!”

最後,他還寬慰道:“放心,這不是什麼難事,隻要把周圍發生的事記錄下來,就像是寫日記,寫日記總是簡單的事吧?”

“……好吧。”

就在織田作之助絞儘腦汁試圖用文字來表述自己內心情感的時候,門鈴一響,店裡又來了幾名熟客,正是樓上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們。

中島敦以為自己從港口黑手黨調離後很難再見到太宰先生,但沒想到這麼巧,今天太宰先生正好和織田先生一同出行,還在樓下的咖啡館聊天!

能在上班時間偶遇太宰先生,身處港口黑手黨的芥川能碰到這種好事嗎?

顯然不能。

首領可不是誰都能見的,芥川既不是乾部、也不是首領秘書,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構成員而已,甚至連自家首領翹班都不會收到相關通知。

“太宰先生!”中島敦克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對坐在吧台前的男人恭恭敬敬地打了聲招呼。

“敦君,今天有好好工作嗎?”比起另一名容易鑽牛角尖的弟子,太宰對中島敦算是和顏悅色了,還有心情詢問下屬跳槽後生活得怎麼樣,“在新的單位工作應該還算習慣吧?”

“是,當然!”中島敦情緒飽滿地回答。

“已經到了午餐時間啊。”織田作之助放下鋼筆,對前台的老板說,“麻煩來一份咖喱飯。”

“這裡隻有甜口的咖喱飯哦,織田作。”亂步拉開織田作之助身旁的椅子坐下,“如果織田作跳槽過來,成為這裡的常客的話,店長說不定會給你另外準備。”

織田作之助沒說話,隻是看了看太宰。

還沒等對方察覺,織田作之助便換了一個話題:“亂步,最近還好嗎?上次看見報道,說是武裝偵探社又解決了一起爆炸案。”

“那種簡單的案件隻要看一眼就知道了,誰知道那群無能的警察為什麼要浪費時間,早點委托給偵探社不就好了嗎?出現受害者了才知道要求救,還是爸爸給我打的電話!”亂步抱怨道。

他的回答堪稱傲慢,但在場的人習以為常,畢竟亂步本來就是這種性格,嘴上說得不好聽,最後還不是妥善地將事件解決了嗎?天才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壞毛病很正常,也隻能讓其他人忍耐一下了。

“說起那個……”亂步指了指一直沒說話的國木田,向織田作之助介紹道,“這是國木田獨步,因為上次的案件而選擇加入偵探社的新人,織田作還沒見過他吧?”

還在和中島敦、泉鏡花等人說話的太宰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

“哦哦,國木田君是新人呀。”太宰認認真真地上下打量了對方,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武裝偵探社退休的前輩。

國木田被他不懷好意的眼神一激,登時往後退了兩步——這個笑得很輕浮的繃帶男是誰?

織田作之助不是難相處的人,在亂步介紹一句之後,他就自覺地報上了姓名,國木田也十分禮貌地和他寒暄幾句。

至於太宰,國木田直接就遠離了他,壓根不想和對方產生交流,哪怕太宰和他說其他的話題,國木田也警惕地不願多說。

“太讓人傷心了,國木田君。”太宰唉聲歎氣。

國木田推了一下眼鏡。

他認為自己一貫恪守禮節,不會對初次見麵的人如此失禮,但太宰治的出現顯然讓他打破了規矩,直言道:“從剛才就想問了,你這種自來熟的態度是天生的嗎?”

回答他的是亂步:“不是哦,太宰的態度是分人的。可能是因為國木田和太宰很有緣分吧,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一見如故?”

“沒錯、沒錯!”太宰讚同道。

國木田:“……”

如果可以,他不想認識太宰。

偵探社的其他人與織田作之助更熟一些,對太宰這個男人了解不多,大多數人隻知道對方和織田作之助是同僚,並不清楚他究竟是什麼人。

目前,偵探社一小半調查員都是從他們那個公司跳槽過來的,其中包括了以一己之力承擔下“偵探”這個名號的亂步,中島敦和泉鏡花這對行動力超高的搭檔,優秀的秘書員芥川銀之流。

大家看起來各有所長,讓新入社的人忍不住猜想,這些人以前是什麼職業,究竟是哪個大公司能容得下他們呢?哪個公司還敢讓這些人才隨意跳槽,現任職工一點也不介意和跳槽的前職工接觸,真的有這麼大方的公司嗎?

其實並不難猜,隻不過入社的新人不敢想而已。

身披黑衣的偵探,行動力一流的異能力者搭檔,雖說是文員、卻精通暗殺的銀小姐,橫濱本地還能有第二個能夠養出這等人才的組織嗎?

——港口黑手黨。

全橫濱隻有一家獨大的港口黑手黨能擁有這份實力和自信了,沒看見他們的首領都坐在這裡悠閒地喝咖啡嗎?

無奈的是,這幾人的性格實在和黑手黨搭不上邊,新人社員們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思考,他們沒有見過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也不知道黑手黨乾部長什麼樣,更彆說其他構成員了。

知情人福澤諭吉和與謝野晶子擔心黑手黨的身份會造成社內隔閡,因此沒有多說什麼,亂步更是無所謂身份。既然這些偵探社的關鍵人物都默不作聲,其他社員也不會過於在意,頂多就是出現了“偵探社例行競猜”活動,雖說活動延續至今都沒有人猜對過。

國木田就是這項活動的受害人。

如果讓他猜測這幾人的職業,太宰大概會被他不客氣地形容成是一事無成的無業遊民,旁邊的織田倒是不錯,看起來像是家。

當然,都隻是猜測而已。

在經曆了一頓精神上的摧殘後,國木田深感疲憊的同時不禁疑惑。

為什麼亂步先生和太宰會對他投以關注,難道戲耍他很好玩嗎?亂步先生也就算了,這個叫太宰治的男人又是怎麼回事?看起來一點也不靠譜,究竟是怎麼和織田先生這樣老實的人成為朋友的?他誕生在世上完全是來削減彆人的壽命的吧?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問,亂步嘬著吸管喝果汁,含糊不清地解釋了一句:“雖然太宰這個人的確很麻煩,但他不可或缺。國木田以後就知道啦,太宰作為工具人來說非常好用……嘛,不過不怎麼容易被掌控,是不是,太宰?”

太宰微笑著收下了來自亂步並不算誇獎的誇獎。

隻有國木田心情複雜。

什麼工具人?什麼好用?又麻煩又好用?這算是亂步先生的誇獎嗎?太宰他都不反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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