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個世界(2 / 2)

看著照片上火車前的浩大人群,冉佳儀意識到,知青下鄉大運動的熱潮已經開始。

原主上一世的經曆也說明了這一必然性,所以她一早就決定了,絕對不給林建黨讓位子。

既然那幾個便宜崽子都說自己偏心,那自己就一個都不偏,有能耐的自己找工作去,沒能耐的就乖乖下鄉,至於她自己,有一個工作還愁過不好嘛。

報紙上的內容簡單,冉佳儀隻略微過了幾眼,就給折好放到桌角處。

又過了大概十分鐘,時間到了7點50,辦公室的其他同事才陸陸續續過來。

等到辦公室六人全部到齊,主任就開始帶著大家學習□□。

這已經是辦公室的固定項目了,在開始工作前讀一遍□□,既有利於大家學習□□,也是為了彰顯廠子政治正確、積極學習。

待讀完了一遍,大家這才各忙各的。

說是各忙各的,但這日子不年不節的,又不是發工資的日子,辦公室的人都清閒的很。

一眨眼的工夫,有人拿起報紙看,有人開始織毛衣,冉佳儀也沒什麼事情,就開始了自己的戲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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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冉佳儀假做深沉的歎氣,頓時引起了同事的注意。

“你這是怎麼了?”隔壁的一個大姐好奇的問道。

不等冉佳儀開口,另一個中年男人嘴快的代替她回答了,“肯定是為了她大兒子,是不是。”

像是做了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般,同事得意的眼神看過來,冉佳儀在心裡感歎神隊友的同時點點頭,“我家建黨工作工作找不到,這可怎麼辦啊?要是我把工作讓他頂,又是從試用期做起,家裡還有四個小的,日子怎麼過的下去。“

隔壁大姐納罕的出聲:”你還這麼年輕,頂什麼崗啊。“

中年男人也附和道:“就是,你兒子頂崗了,那日子可不好過了哦。”

冉佳儀裝作一副小白花一般,“可是不頂崗,建黨他就要下鄉了啊。”

圍著的兩個同事頓時沒話說了。

這個說:“誰能想到下鄉還能強製呢。”

那個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冉佳儀又是一歎氣:“我可怎麼辦啊,家裡還有四個孩子上學呢,建黨要是頂崗,估計還是來這辦公室,工資還不如我現在呢。”

“那倒是。”中年大姐表示很懂,“你現在的工資養活一家人都難,再低一家人可就吃不飽飯了,要我說啊,大小夥子下鄉就下鄉,好好乾活也餓不著。”

中年大姐有一家鄉下的親戚,平時也沒見到日子怎麼艱難,反而還時不時能給自家送點菜糧食啥的,不說過得多好,至少吃喝不愁。

冉佳儀裝不懂詢問:“下鄉真的沒關係啊,我家建黨可害怕下鄉了。”

中年大叔不屑道:“大小夥子怕啥,要是有能耐自己找工作,頂你的工作乾嘛。”

冉佳儀記得這位同事家裡的兒子前兩年高中畢業,進了隔壁糖廠工作,工資待遇比他這個當老子的還要好呢,難怪這麼自得。

冉佳儀繼續歎氣,“現在找工作是真難,不過鄉下日子不難過就好。而且我看著報紙上說,上麵領導大力推行知識青年下鄉建設農村,老大後麵還有幾個小的,可怎麼辦啊。“

本來隻是三個人的小聲討論,但是這話一出口,頓時整個辦公室就安靜了下來,一瞬間的工夫,落針可聞。

安靜就隻一瞬間,很快嘰嘰喳喳的聲音響了起來。

“真的假的?”

“哪裡說了,我家小兒子明年也要畢業了。”

“我家閨女也是明年呢。”

眾人一下子就急了起來。冉佳儀將報紙上的內容一一指給他們看,“你看,就是這裡說啊,’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還有這裡,說'不在城裡吃閒飯。'都是這個意思。

一群人聽了一個勁搖頭,都苦巴了一張臉。

”你說這都什麼事啊,好好的城裡待不得了。“

“不過也是,你看現在街上的青年越來愈多,這個月都打了好幾次架了,在城裡鬨事不如去鄉下掙口飯吃。”中年大叔這招人恨的話一出來,頓時就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幾個女人異口同聲的嘲諷,給中年大叔立刻嚇的坐在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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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言我一語,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等到中午,幾人去了食堂吃過午飯,下午幾人這才著手為數不多的工作。

時間一晃而過,到了下午5點下班的時間。

冉佳儀收拾好桌麵,關上辦公室的門,最後一個離開。

回到家裡,五個孩子都已經回到家了。

隻是家裡的灶房還是涼的,顯然並沒有人主動做飯。

其實因為這幾年搞運動的關係,現在學校裡的學習任務幾近於無,老師們是不敢管學生的,也是因此,下午三四點,這些學生就可以放學了。

尤其現在暑假,這幾個寧願出去瘋玩,回來也不做飯,這就實在很遭人嫌棄了。

原主真是慣出了一堆巨嬰。

常言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說的就是窮人家小孩自小就懂得生活的艱難。

可原主家困難是困難,可辛苦的就隻有原主一個人,幾個孩子被養得跟少爺小姐一樣,啥活不會乾,就知道吃喝和花錢,真是稀奇了。

冉佳儀早上忙活了一通,本就一肚子氣,現在是如何也不樂意繼續。

眼睛骨碌一轉,冉佳儀有了主意。

“建黨,你和我過來,建軍,你帶著建慧去做飯,菜都在廚房。”

原主五個孩子,名字都非常有時代特色,從大到小依次是建黨、建軍、建慧、建國和建設。

老大今年18高中畢業,老二小1歲,剛高一畢業,下半年開學就高二了,至於老三15歲是個女孩,才初二,老四和老五是一對雙胞胎,13歲才小學五年級。

冉佳儀覺得,生孩子生的這麼頻繁,也是原主老的特彆快的一個原因。

被親媽使喚去做飯,林建軍和林建慧都有點不高興,本想跟以前一樣撒嬌混過去,可是看著親媽像是真有事的樣子,也不敢反駁,委委屈屈的去了廚房。

打發兩個小的去玩耍,冉佳儀帶著林建黨去了正廳,打算來一場大人間的談話。

18歲的年紀,就是在後世也是一個成年人了,在這會兒早結婚的連孩子都有了,冉佳儀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應該讓他們自己去承擔。

林建黨在家裡忐忑心虛的呆了一天,連知青辦的人來喊門都沒敢應,生怕被拖走了,這會兒終於見到親媽,心情那叫一個激動。

冉佳儀看著他眼裡那期盼的光,嗯,真是想迫不及待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打破希望呢。

“建黨啊,我今天好好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不行。”

林建黨急了:“媽,怎麼不行了,這工作你去和我去不都是一個樣嘛,我接了就不用下鄉了。”

冉佳儀幽幽的眼神看著他,直盯的林建黨渾身起雞皮疙瘩。

“媽,你怎麼這樣看著我。有什麼話你說,我都聽著呢。”

冉佳儀這才繼續:“建黨啊,不是媽不心疼你,可是你也知道,當初你爸去了,我接的工作也是一年才轉正,那時候家裡的苦日子你忘記啦?你去了比我當初還不如呢。“

林建黨一下子被噎住了,雖然到手的少了,可親媽工作錢也到不了自己手上,要是自己接了那就是自己的錢了啊,這能一樣嗎。

雖是這麼想著,可林建黨也知道這些話不能說出來,當即支吾道:“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乾,爭取早日轉正,帶你和弟妹過好日子。”

有求於人的時候好話連篇、用過就丟毫不留情,這就是林建黨這個人的作風。

甭管現在話說的多好聽,等到要用的時候照舊靠不住,冉佳儀心裡明白著呢。

母子倆的談話不歡而散,林建黨氣的從凳子上起來,動作大的椅子撞擊地麵的聲音啪啪作響。

冉佳儀渾不在意,看著林建黨離開的身影心想,後麵還有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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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佳儀獨自在大廳又坐了一會兒,假裝沉思的模樣,等到灶間的飯貌似要好了,這才起身往廚房走。

”哎呦,媽的建軍和建慧真能乾,看這飯燒的,你們都長大了。“邊說邊用衣袖擦拭眼角,像是一幅感動極了的畫麵。

這年頭沒啥好資源,要糧食沒糧食、城裡菜都沒幾樣,油鹽都金貴,不管什麼菜做起來都跟水煮的一樣,壓根不存在難度,兩人才能順利做出飯菜來。

因而冉佳儀那誇獎的話,虛偽的很。

林建軍和林建慧看著親媽與往日截然不同的作風,心裡都有點打鼓,但到底沒多想。

飯菜一一被端上桌子,冉佳儀裝作一副疲倦的樣子在主座坐下,使喚兩個便宜兒女:“建軍啊,你去喊你大哥吃飯,建慧,讓你四弟五弟不要玩了,過來吃飯。”

飯都做了也不多這一趟跑腿,兩個人順從的去了。

一家人齊了就開始吃飯。

也不知道原主這一大家子本就關係單薄、不大溝通,還是原主不善說話的原因,林家的飯桌一直都是一片安靜。

飯吃完了,冉佳儀又使喚兩個小的去洗碗,把三個大的留下來談話。

說的自然還是下鄉的事情,為了避免獨木難支的場麵,冉佳儀第一時間把知識青年以後可能都要強製下鄉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你們也大了,懂事了,我今天留你們下來就是想看看,你們對下鄉這個事怎麼看待。”

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親媽這是個什麼意思。

“建黨是想要我這個崗位,我也能理解,但是咱家一大家子就靠這個崗位,實在不行。

而且我今天在廠子裡聽領導說,以後知青都要被下鄉。

不隻是建黨,還有建軍和建慧,也就是明後年的事情,躲得了一個,也躲不過三個。“

林建黨見自己的要求被直接拒絕,那一瞬間臉都黑了下來。

這下是徹底沒有希望了,就是親媽願意,兩個弟妹也不願意啊。

果不其然,機靈的老三第一個開口反駁:“媽我看也是不行,大哥的工資更低,到時候家裡這麼多張口要吃飯,可是個大難題。”

林建黨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掙紮:“我會好好乾的。”

建慧當即否定:“你要是能乾,咋不自己找個工作。”

林建黨卒。

林建軍也不樂意,老大接了工作,那自己不鐵定得下鄉,要是老大不接,指不定自己還能有點希望呢。“

“哥,我看你還是下鄉吧,媽這麼辛苦把家撐起來,我們更不應該讓她為難,還有小四小五要照顧。”

林建黨徹底倒下,不再言語。

見三個孩子爭出個高低,坐山觀虎鬥的冉佳儀這才站出來做總結:“建黨,這次就委屈你下鄉了,我會給你多準備點東西,你下鄉之後好好建設農村,不要辜負領導們的一番勞苦用心啊。”

林建黨無奈點點頭,還指望著下鄉之後家裡接濟,怎麼也不能把關係搞僵了。

搞定了林建黨,冉佳儀視線瞥向另外兩個,“你們兩個也快要畢業了,但老四老五還小,在他們畢業之前,我這個工作不會讓你們接的,如果明後年還是這形勢,要麼你們自己能耐找到工作,要麼就跟老大一樣下鄉,知道了嗎?”

見唯一的後路被堵死,林建軍也垂頭喪氣起來,倒是老三林建慧沒什麼反應,想必也是清楚,這份工作給家裡其他四個誰都可以,唯獨不可能給她這個女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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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鄉的問題解決了,兩小隻正巧洗完碗筷回來。

一家子再次齊聚,冉佳儀決定開始自己的改造之路。

“建黨,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下鄉了,鄉下地方什麼都要自己動手,從明天開始,你要學會洗自己的衣服、做飯洗碗,菜地裡的活你也學著乾乾,這樣過去了才不會慌亂。”

林建黨本就心情不好,正想要拒絕,想起陌生的農村和自己即將要去的地方,到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做就做吧,也不差這幾天了。

老大屈服了,冉佳儀對著其他幾個小的也是一通說:“你們也是一樣。明天開始要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地輪流掃,飯輪流做,要有不會的互相問問,問我也可以,知道了嗎?”

見到親媽和大哥虎視眈眈的眼神,四小隻木愣愣的點點頭。

家庭會議到此結束,事情得到圓滿解決,冉佳儀簡直高興地想要原地跳舞來抒發下。

第二天一早,冉佳儀照例早起,但她沒有去乾活,反而是去林建黨的房間,將人給喊了起來。

半大小子,除了僅有的幾次出去找工作外,一個月的時間呆在家裡啥也不做,冉佳儀這個大忙人可看不慣了。

林建黨被喊起來,眯縫著眼就開始在親媽的指揮下生火、做飯,等到米下了鍋,冉佳儀去把自己的衣服洗了,至於五個孩子的,動都沒動,她說到做到。

冉佳儀慢慢悠悠的忙活完,粥也好了,照例是紅薯稀飯,她往自己碗裡撈了一碗濃稠的,其他人的則是一起盛到一個大盆裡。

以後這吃飯的規矩也得改,早起的、做活多的,就能吃多點,起晚了、啥活不乾的,想必不餓,那就少吃點。

填飽了肚子,其他幾個孩子生物鐘也逐漸喚醒了他們,冉佳儀出門上班前又吼了一嗓子,保證賴床的幾個都能聽見後,就自顧去上班了,飯都做好了,難不成活人還能把自己餓死。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擺脫了一堆的家務活,冉佳儀隻覺得天都藍了、水也綠了,嘰嘰喳喳的同事也和藹和親了。

到了辦公室,依舊是一天鬆散日子,混著混著也就過去了。

冉佳儀抽空翹班去把林建黨的下鄉手續給辦了,因為他們主動報名,知青辦為了鼓勵,還給了二兩紅糖的票,意外之喜,冉佳儀那叫一個高興,並且偷偷眛下來了。

原主的工作雖然不累,但是回家去還要做一堆的家務活,外加接些散活,身子常年勞累早就不大好了,這紅糖她打算給這具身體補補。

辦公室的工作實在輕鬆。這樣的日子,一天兩天是享受,時間長了就是苦捱了無趣的很,隻是礙於這時代的特殊性,冉佳儀也不敢有什麼小動作。至於做小買賣,在這年代都屬於投機倒把,被抓到了就是重罪,她家又不是吃不起飯,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還是老老實實上班吧。

報名下鄉一周後,林建黨就被通知要下鄉的事項。

因為報名早,被派去的地方是南方一個條件稍微好點的村子,冉佳儀將自己給準備的東西打好包裹,一家人一起送他上了火車,看著人隨著車逐漸去到不知名的遠方,這一走,沒個幾年回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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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到這具身體,冉佳儀就沒有再接過那些散活,實在是因為那些活非常累人,又掙不到幾個錢,很不劃算。

現在少了林建黨這麼個大小夥子在家吃飯,家裡的壓力頓時少了不少,冉佳儀也不為難自己。

倒是廠子裡,冉佳儀在辦公室待著實在無聊,時不時去一趟車間看車間工人乾活。

紡織廠的活計無非就是那些,都是冉佳儀以前做過的,她完全可以調過來,但一來沒有好的借口容易惹人懷疑,二來車間工資高,但也比較累,冉佳儀不太願意。

綜合考慮下來,冉佳儀裝作去學習的樣子,在外人勉強裝足學會了的樣子。

她打算繼續待在辦公室,但等到車間忙的時候,可以去車間幫忙,就當賺點外快了。

廠子裡工人不多、就是因為接到的單子不多,但也會有某一個時間段單子多,廠裡並不會額外招人,反而會在附近找一些熟練的臨時工做做。

冉佳儀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就是臨時工,廠子裡給的工資也不低,比接糊紙盒之類的散活要劃算多了。

就這樣,日常的工資照常賺著,偶爾還能有點外快,家裡的家務活也逐漸被幾個孩子接手,冉佳儀覺得生活前所未有的好了起來。

這才是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冉佳儀這麼想著。

作者有話要說:竹裡:修改了一個bug和幾個錯字。

這個事故的靈感來源於最近的一個活埋老人的新聞,當事人的對錯蠢作者不予評論。這個故事也是一個全新的故事,假如文中有任何誤導人的錯誤觀念,蠢作者不負任何責任,有需要請熟讀法律並背誦,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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