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個故事(1 / 2)

第311章周日

醫院裡,紀父紀母已經起來,兩人年紀都不算大,故而都還是有工作的,紀母因為這病休了長期病假,當然,工資也幾乎沒有了,但紀父卻還是要工作,尤其家裡經濟壓力大,他的工資就更為重要。

一家人圍坐在病床邊吃過了早飯,紀父帶著小兒子,先送他去學校,然後自己再去上班,病房裡再次隻剩下了母女兩人。

紀母的精神不是很好,半靠在床頭,低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冉佳怡收拾了早餐留下來的垃圾,問:“媽,你早上吃藥了媽?”

紀母搖頭,她想說,吃藥又有什麼用呢,隻要不做手術她就不會好,其實做了手術也不一定會好,可總有點希望。

奈何他們家就是一般人家,兩人結婚這麼多年,除了置辦下一間房、一輛車外,其他都花在一家四口身上了,那點存款壓根不管事。

搖了搖頭,將這些甩了出去,紀母關心起女兒來:“你回來跟學校請假了媽,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冉佳怡起身從床頭櫃拿出藥,按照說明給紀母準備好藥和一杯水:“媽,你先把藥吃了吧,我這次請了半個月,要是不夠到時候再給老師打電話,您不用擔心。”

紀母點點頭,氣氛略微沉默。

在以前,紀家的氛圍是很好的,嚴肅卻疼愛家人的紀父,慈愛體貼的紀母,漂亮出眾的原主和乖巧可愛的小弟,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可惜,造化弄人。

病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紀母又斷斷續續說起了話來:”我得這病其實就是受罪,有時候想想,還不如晚期發現呢,至少不至於拖累了你們。“

冉佳怡搖頭勸:”媽,你彆說這種話,現在能治就治,一家人哪有什麼拖累不拖累得。“

紀母苦笑,怎麼可能不拖累,這一場病足以毀了他們一家的生活。

他們上麵公公早沒了,婆婆卻是一直在,以前不在一起住隻知道是個慈和的老太太,她嫁進來後兩人相處也沒什麼矛盾,可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兩人沒有利益衝突,這不,知道她手術要花多少錢後就變了臉,醫院都沒來過兩次,生怕他們找她借錢。

老人家的心思她也能理解,命根子一般的養老錢嘛,可,那份養老錢還有他們貢獻的一份,還沒開口就這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實在讓人心寒。

在這之後,她就對這婆婆冷了心,婆媳不是親生的到底不會有真感情,不過以後也彆指望她跟以前一樣孝順就是了。

紀母也就想想,並不打算在孩子麵前說奶奶的壞話,看著麵前的女兒,心頭又暖了暖,還是女兒貼心:”對了,你上次電話裡說想辦法掙錢,沒做什麼傻事吧。“

冉佳怡記得,那是她穿進來一個星期前原主與紀母的通話,也就是那次原主電話後原主下定決心要”賣身救母“。

這件事本身說不上誰對誰錯,原主有錯可那也是為了救紀母,情有可原,至於紀家因為原主的事情受人非議而怪責原主,到底也有幾分薄情。

”沒,媽,我就是,就是太著急了。“冉佳怡沒說出口原主的打算,不然壓根解釋不清為什麼她突然改變主意。

紀母輕舒了口氣,她得承認內心其實還抱著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女兒能有辦法,可女兒還這麼小,到底是奢望。

病房裡,紀母吃過藥,很快困意上湧又睡了過去,屋內靜的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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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間消毒水的味道濃鬱刺激,冉佳怡卻難得安寧,自來到這個世界,她忙著處理學校一攤子事、忙著收拾行李趕路,一點閒暇都無,現在也終於有了點自己的時間。

紀母的病既然花錢能治,那紀家無論如何也要給她治,至於錢,去借去賣去貸款,總是能想辦法的,要是不想治,也輪不到她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去賣身,冉佳怡經曆的多、對紀家也沒感情,所以看的格外清楚。

紀家的事情該操的心上輩子都已經操過了,重來一世,其實紀家不需要她太過操心,她要做的,就是不受影響的繼續規劃原主的人生。

成為一位受人尊敬的英語老師,這就是原主最簡單的理想。

或許很多人在小時都幻想過自己未來的職業,但真正能成為老師的終究少之又少。

其實做一個老師的要求並不高,學好英語專業,有一個名牌學校的好學曆,硬件也就夠了。

可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軟性的條件,人們對於老師這一職業的要求總是更高的,像尋常年輕人常去的酒吧歌廳ktv、喝酒抽煙說臟話都算正常,卻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應該做的事,因為這會教壞他們的學生

可以說,老師是人們對私德要求最高的一個職業了。

冉佳怡不覺得這點要求有什麼,但原主想要當老師,那她做很多事情的時候就要注意。

第一次嘗試老師這個職業的冉佳怡此時也有點懵,隻能先儘力做好自己能做的。

首先最重要的,自然是完成學業,好在原主考上的大學不錯,足以為她打開教師行業的敲門磚,她隻要按照學校安排按部就班完成功課,再努力攻讀一下,問題應當不大。

至於學費,感謝國家的無息助學貸款,在大學畢業前她都不需要擔心學費問題了,而生活費她去做些簡直應當可以負擔。

她給原主定位的工作地點其實就在首都,畢竟那裡聚集了全國頂尖學府,對於原主的個人發展也是有好處的,更何況,離的遠了矛盾也少。

至於紀家這些事,她請了一個月的假期,究竟是個什麼說法,想來一個月的時間應當足以做下定論。

所以,總結到最後,冉佳怡苦巴了一張臉,這其中最難的就是英語學習啊。

跟原主不一樣,她從來不是一個學霸類型的學生,撐死中等偏上,經曆了這麼多世界,她對英語的記憶恐怕也就是剩下幾句常用語了,要不是有原主的記憶撐著,她鐵定學不下去,也不知道原主何時能回來,還是早點吧,因為在此之前她都得為做一個好老師而努力,絕對是一件讓人苦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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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冉佳怡靠在座位上也漸漸的睡了過去。

此時正是十一月,秋天的腳步已經來臨,冉佳怡迷迷糊糊醒過來時候,中午的秋日儘力揮灑自己的餘暉,卻也隻能在窗戶上投射下一小道陰影。

冉佳怡見紀母還在睡,也沒有吵醒她,給紀父打了一個電話,讓他不用過來後,冉佳怡去樓下醫院餐廳吃了飯,又給紀母帶了一份營養餐,這才回到病房。

病房,紀母也已經醒了,此時正一個人靠在病床上看著窗外,她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寂,周身充盈著無法掩飾的悲傷。

冉佳怡的進門打斷了這種氛圍,”媽,吃飯了。“她假裝沒注意到,笑著打了一個招呼,”今天的飯菜還不錯,您嘗嘗。“

紀母便又開始唉聲歎氣:”我都吃了半個月,是一點滋味都吃不出來了。“

這話冉佳怡沒法接,病人嘛,進口的東西總要小心著些。

紀母默不吭聲吃完了午飯,又要吃藥,或許是接連睡了一個晚上和一個上午,雖然因吃了藥連連打瞌睡、但她始終強撐著沒睡。

無事可乾,母女倆繼續在房間內說起話來,冉佳怡尋摸著原主的記憶,說了些學校裡的有趣事,,例如開學典禮上有哪些精彩的演出,哪個新課的老師好、哪個不好,諸如此類,也算打發了不少時間。

紀母聽的樂嗬,對於女兒的大學生活也更多了幾分想象,以往雖然每周都電話聯係,可到底電話裡說不到那麼多。

看著女兒活潑俏麗的笑臉,嘰嘰喳喳的說著那些話,紀母看著看著就失了神,原來女兒已經這麼大了,而她也老了,老到癌症這樣的病找上門來、受儘折磨。

有趣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下午過去,冉佳怡才猛然發覺,窗外已經黑了。

她起身開了燈,問紀母要不要去買飯,紀母回說不用,紀父下班會先下班去做飯,然後過來一起吃。

冉佳怡這才作罷,隻是覺得紀父也委實辛苦,病痛折磨的從來不止當事人,還有她的親人朋友。

又給紀父打了個電話,確定了她過來的時間,冉佳怡估摸著今天一天,給紀母打開了投屏,讓她可以看看電視劇、小視頻消遣時間。

病人可以看電視,也有益心情愉悅,但時間最好不要太長,冉佳怡給她定的時間就是晚上這一段時間,白天是不給看的。

紀母心神都沉浸在了各種搞笑段子裡,冉佳怡則是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消息,見沒什麼重要的,才打開學習軟件練起了英語來。

其實第一世她還是有一點英語基礎的,不隻是因為高考需要,他們那樣的家庭,從小就是要什麼都學一點的,可以不精但不能不會,不然交際的時候遇上外國人不得鬨笑話。

但時間都過去了這麼久,那些知識早就忘記了,跟原主的記憶又隔了一層,趁這一個月趕緊補回來才好。

見她這樣,紀母不想打擾她,悄悄調低了電視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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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看電視、一個學英語的母女倆是在敲門聲中回過神的,看了下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冉佳怡前去開了門,見是紀父和紀小弟,連忙讓他們進來。

因為四個人一起吃飯,這一次紀父帶過來的食盒很大,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打開,紀父給紀母盛了一碗,其他三個人才在桌邊吃起了飯來。

飯菜的味道一般,不過這也正常,以前家裡都是紀母負責做飯的,如今紀父能把飯菜做熟已經很好了,這比吃外賣要省錢,也更健康些。

出了紀母的病,如今紀父對家裡人的健康很是重視,還叮囑冉佳怡在外吃飯要注意衛生,冉佳怡一一應了。

人多、話多、時間過的也快,紀母吃過藥,仔細詢問了小兒子在學校裡的事,就讓他去一旁寫作業。

紀父這才有時間問紀母今天感覺如何,紀母答一切都好,紀父就歎氣。

這麼一直拖著也不是辦法,醫生也說了,手術要儘快做,早做早點恢複,紀父也想,可家裡手頭的錢夠一次手術的了,可要是手術失敗或者再有並發症發生,那他的錢就不夠了。

所以醫生說的是必須準備50萬,可家裡目前隻有三十萬,加上女兒昨天帶回來的五萬,差額也還有十五萬。

紀父為錢發愁,這錢從哪裡來,是借還是拿房子抵押,他到現在也每個章程,想著跟紀母商量商量。

紀母其實傾向於借錢,可這念頭,談錢傷感情,十五萬借也不是借不到,可到時候怎麼還錢依舊是一個大問題。

夫妻裡商量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先借錢試試,要是還不夠再賣房子也不遲到。

有了注意,紀父也有了方向,仔細盤算起可以借錢的人家。

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找最熟悉親近的人,而對於紀父來說,著大概就是親媽和弟弟一家,除去這兩家,妻子還有一對兄姐,這四家要是能湊足十萬,剩下五萬找同事朋友借借就容易了。

這一晚,冉佳怡主動要求在病房守夜,讓紀父回去休息,紀父沒回絕,這半個月來一個人操勞也是真累。

晚飯後的時間就比較難挨,紀母繼續看電視,冉佳怡也沒了繼續學習的心情,跟著看起了電視來。

電視劇在冉佳怡看來很無賴,萬年不變的八點檔狗血劇,紀母看的樂嗬,冉佳怡卻隻想打瞌睡。

就在她百無聊賴時,手機上來了消息,冉佳怡一看,正是原主的幾個朋友,其中最近的是她幾個舍友發來的關心,晚上才發消息,估計是怕她白天忙吧。

冉佳怡一一回複,讓他們安心,又聽舍友給自己講了這兩天都學校都講了什麼課,還說要把課件傳過來,冉佳怡應了,沒一會兒就見郵箱裡突突突來了好幾個課件。

冉佳怡道了謝,結束了聊天,再去看紀母,電視依舊放著,可她已經睡著了。

冉佳怡給她牽了牽被子,自己去衛生間洗漱後,才在小床上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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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床就是最簡單的那種鐵架子床,上麵隻墊了一層被子,硬邦邦的,連翻個身都困難,動靜大一點還會嘎吱嘎吱響,無奈,冉佳怡隻能渾身僵硬的保持一個姿勢,眼睛瞪著頭頂黑漆漆的天花板。

看著看著,她就睡著了,等醒來天剛蒙蒙亮。

索性也睡不著了,冉佳怡乾脆輕手輕腳起床,隻覺得腰酸背疼,渾身上下像是被什麼碾壓過了一般,難受的緊,想必紀父睡在這裡應該更難受。

天色還早,紀母還沒醒,冉佳怡想起昨天舍友給自己發過來的課件,想著自學試試。

昨天她背英語的效果不是再者,等她回去學校,距離期末考也快了,要是課程落下太多到時候考不好可就慘了,她可是還想著拿獎學金的呢,這種情況下,能自己賺點也好過找家裡伸手要。

按照學校裡的作息,冉佳怡先來了一個早仔細,主要是背寫英語課文和單詞。

背的正上頭時,突然被開門聲音打斷,冉佳怡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

今天紀父來的晚一點,他是先把兒子送去學校再過來的,這樣可以多睡一會兒。

紀父問她一個人無不無聊,冉佳怡說自己在這裡學習,沒什麼,可紀父還是歎氣。

醫院裡的氣味本就不好聞,呆久了誰都難受,隻他要帶工作又要帶孩子,實在沒太多經曆陪伴照顧妻子,隻能女兒受累。

”好,那今晚你回去休息,咱們輪流著來。“

冉佳怡想要拒絕,卻又被紀父堅定的眼神說服了,應下不提。

因為冉佳怡學習的關係,紀母沒要求看電視,而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個針線籃,開始織起了毛衣。

這是紀母的老手藝了,多少年原主穿的都是紀母親手織的毛衣,後來市場毛衣的價格降下來、花樣也更多,紀母才放下了這門手藝,此時看見格外懷念。

見她盯著,紀母笑道:”好多年沒織,手都生了,這籃子還是你爸看我無聊翻出來的,打發時間也挺好。“

冉佳怡笑著附和了幾句,伴著織毛衣的輕微聲響繼續學習,內心充滿了安寧。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這麼度過,隻是紀父更忙了,周末也沒空過來,冉佳怡猜他是去籌錢了,但紀母不提,她也就不說。

但很快,紀母的手術就定下來了,在一個下個星期五,這之前紀母的身體要好好調養,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手術,紀父也請了幾天假過來陪床,冉佳怡總算輕鬆了些。

星期五這天,除了年紀還小的紀家小弟繼續上學,紀父和冉佳怡都在手術室外焦心等待。

手術室的燈從早上十點亮到了傍晚,那小小的一個燈光寄托了他們全部的希望。

終於,燈亮了,不知道是該將懸了一天的心放下來,還是提的更高,總之心砰砰直跳。

護士推著病床出來,醫生也解口罩,跟家屬交代病情,聽在父女兩人耳中,這聲音便如同仙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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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效果不錯,暫時沒什麼問題了,再觀察一個星期,要是沒什麼不.良反應,就可以先回家了。“醫生語氣輕鬆的說道。

紀父臉上現出一個大大的喜悅笑容,冉佳怡也開心,可她知道,這並不是結束,紀母的病後麵還會間斷性的惡化,直至將這個家毀的支離破碎。

但這一刻的開心是真的,紀母被推進了無菌看護室觀察,他們隻在外麵看了眼一眼,就察覺到了彼此腹中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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