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個糟糕的決定,所有人心頭不約而同飄過這個念頭,又很快略過。
李玲玲是個倔強的小姑娘,說到的必然就會做到,說好不麻煩家裡人,她就會儘力去做到。
現在還好,她能上工乾活,掙得糧食絕對有的多,加上她之前手頭攢下來的一些存款,想要度過孕期是沒有問題的,可等孩子出生後,那才是真正的難題。
一時間,李玲玲竟然也想不出好的主意,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來,李玲玲的行為也印證了她的承諾,她上工乾活格外出力,一天拿8個公分幾乎是村子裡婦人的頂尖水平。
雖說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三四個月,到了理應有反應的階段,可或許是體諒母親的辛苦,腹中的孩子很乖,這也確實讓李玲玲鬆了一口氣,畢竟她現在真的沒有矯情的本錢。
這一幕看的李家人和李家村人頗為心酸,好幾次,李母都想勸女兒算了,她會幫忙的,可都被老頭子勸下了。
他當時的話是這麼說的:“現在還不是最難的時候,既然她選擇了要留下孩子,就要做好吃苦的準備,我們也不能一直幫她,隻能讓她自己撐起來。”
李玲玲成長的速度格外的快,以往因為家人疼寵、生活順心而不自覺帶出來的嬌憨被儘數除去,現在的她是一個不亞於任何人的母親,為了孩子她會無堅不摧。
隻是到底值不值得,她也不知道,也許到了以後受不了的時候,她也會後悔,但至少現在,這些都是她甘願做的。
李玲玲隻上到小學,並沒有太多文化,可她不舍得將丈夫困在這田間地頭,與黃土作伴,那個男人的天合該在大城市,他是終將翱翔天際的雄鷹,而她隻是雄鷹短暫停留的一塊石頭,早晚都會離開。
隻是她慶幸,好歹留下了一個孩子,這是她的幸運,也是她接下來一生活著的意義。
無論後悔與否,她都要去做。
這般辛苦了幾個月,等到**月份實在肚子實在太大,便是李玲玲自己想做高公分的活計,小隊長也不敢了,隻讓做些輕鬆的夥計,公分自然也減少了。
臨盆的時間一點點接近,李玲玲的心頭不免彌漫出一片惶然。
她害怕自己會死,害怕自己養不好這個孩子,更害怕自己後悔。
不過這份焦慮並沒有持續太久,等孩子瓜熟蒂落的那一刻,看著融合了兩人眉眼優點的精致男孩,她想,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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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前往大學的列車,所有知青的內心都盈滿了喜悅與興奮,闊彆已久的大城市,美好的未來,似乎觸手可及。
過去的幾年仿佛一場泡沫,觸之即破。
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理,所有知青們都沒有主動與李家村人留下聯係的方式,這也意味著,以後除非他們主動,否則李家村人是無法聯係到他們的。
或許這也是他們內心想要擺脫知青身份與過去的最有利的證明,幸而他們也成功了。
從泥沼裡掙紮出來的人,又怎麼會想要回到那暗無天日的泥沼裡呢。
他們誰也不會想到,留在村中的除了他們的過去外,還有一個稚嫩的、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和失去了伴侶獨自撫養孩子的母親。
冉佳怡也不知道,她抱著同樣的興奮來到了錄取通知書上的海市大學。
這所大學並不如何氣派,反而頗有幾分破舊,似乎證明了它在過去十年裡所遭遇的冷遇。
可是現在,人來人往的人流似乎又即將見證它的再次崛起。
冉佳怡來的時間不早不晚,恰在開學報名的第二天。
因著是高考恢複後的第一批大學生,學生又得從天南海北的趕過來,所以開學時間放到了五天,這足以讓偏遠地區的學生趕來學校了。
學校裡沒有所謂的學長學姐,或者說,有,但都是所謂的舉薦,憑著成分和家世,與這一屆正兒八經高考上來的完全不同。
他們注定是落寞的一屆,比不上前一屆已經進入了體製內工作,更與後麵一屆的所謂大學生沒法兒比。
冉佳怡是由前一天來報到的大一生帶領,逛遍了整個校園後,安頓在了宿舍樓。
宿舍樓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脫落的牆麵、和並不怎麼平整的土地,攢了幾層灰塵的床和桌椅,讓冉佳怡對未來幾年的生活品質產生了一點擔憂。
不過這還不是現在的她能解決的,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放在了宿舍,跟舍友打過招呼,冉佳怡決定先回家看看。
原主的家就在海市,距離海市大學並不遠,大概一個小時車程。
挑揀了一些自己特意帶回來的禮物,冉佳怡在進入這個身體後,即將第一次與原主的家人見麵。
一個小時,冉佳怡跟隨晃晃蕩蕩的車看遍了海市的大街小巷。
這無疑是當下最為先進繁華的城市,街上自行車隨處可見,小汽車也偶有一輛,街頭的人們更是打扮鮮活,紅黃藍的顏色亮眼極了,絲毫不似灰撲撲的鄉下。
直到這時,冉佳怡才終於有了一中自己徹底離開李家村的感覺。
隻是,已經完成了原主離開的願望,原主卻依舊沒回來,這叫冉佳怡有些疑惑,不過她已經習慣了順其自然,也不如何著急。
在腹中顛三倒四差點翻江倒海前,冉佳怡終於下了汽車,再走一段距離就到了原身父母所在的筒子樓。
這是原身父親所在廠子的家屬樓,作為這年代最為光鮮的職業,筒子樓頗有幾分氣派,待到進入內裡,才發現頗有幾分緊迫。
雖則冉佳怡沒有來過這裡,可到底是原主記憶裡的家,冉佳怡按照原主記憶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原主所在的穆家。
這是位於筒子樓三樓拐角的一間屋子,房間並不大,大概隻有六十平,卻居住著原身父母、哥嫂和兩個孩子。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到六十平的房子被切割成了三室一廳一衛一廚。
在幾年前原主的記憶裡,這裡還是有她一間小小的臥室,不足十個平米,可到底是原主的家,但是現在,恐怕早已沒有了。
想到兩個小侄子,冉佳怡心頭冒出了一股難言的滋味,好似酸澀,讓人直想落淚。
敲了敲門,裡麵是有人的。
冉佳怡認得,這位麵容已經有幾分蒼老的婦人是原主的母親,幾年不見,她蒼老了很多,可眼神依舊明亮。
“媽。”幾乎是脫口而出的稱呼,然後冉佳怡紅了眼眶。
上輩子,原主因為“高考失利”喪失了上大學的資格,後來又因為懷孕選擇留在了李家村,便永遠與這個家隔開了一層。
這也是必然的,選擇一方,就必然要失去一方,成年人的選擇而已。
但現在,看著久違的母親,自從拿到錄取通知書後心底若隱若現的那股不安漸漸散去。
“哎,思恬,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快進來。”
說著讓開了位置,冉佳怡進了門,打量起這座小房子來,,擁擠中又有著幾分井然有序,顯然,這個家的女主人收拾的極好。
冉佳怡將東西放下,也無需再去贅言最近的遭遇,發生的一切在之前寄回來的信中早有說明,久彆重逢,誰也不想去提及那並不高興的事。
“思恬,你去過學校了嗎,學校怎麼樣。”
“很好。”冉佳怡回答。
多年不見,即使親密無間的母女到底也多了幾分隔閡,可到底是彼此關心的。
冉佳怡關心了下家裡的近況,得知穆母的工作已經給了大嫂,現在在家裡帶孩子,穆母也特意避開李家村問了學校裡的事情,交談還算順利。
李家的經濟情況不錯,李母已經又退休金,家裡還有三個工人,下麵隻有兩個小孩,可以說是條件很好的了,這也是為什麼能一直支援原主的原因。
但在房子這件事上顯然也無能為力。
住房緊張,分房太難了,他們一家好歹有一處六十平的房子,人口也並不太多,多的是一家十幾口擠在五十平的房子裡呢。
提及房子,穆母頗有幾分尷尬:“你之前的房子,給了你兩個侄子住,待會我收拾收拾,讓他們搬回你哥房間去,你還是在那裡住著。”
冉佳怡剛剛回來,暫時住幾天還行,要是真搶了小侄子已經住好幾年的房子,人家可不會覺得她是拿回自己原本的東西,而隻會埋怨責怪她不該回來。
冉佳怡幾乎可以想象到,嫂子到時不痛快的神情和小侄子的怨怪了,說不定連原本疼愛她的大哥也會覺得她實在多餘。
她不想去考驗家人對自己有幾分真心,索性直接拒絕了,也沒多說其他的,而是道:“我在學校裡有宿舍,再說了也不給住外麵,還是彆折騰了。”
穆母剛才也就是女兒回來一時激動,現在被拒絕了頓覺不妥,有些訕訕低了頭,她到底也要顧及兒子兒媳的心情。
說起來,自家兒媳已經算做的不錯的了,過去幾年自己老兩口補貼女兒,從來沒有二話,但這也是因為他們自己工資夠用的情況下,不涉及自身利益時候人們總是大方的。
可要是波及到兒媳最看重的兩個兒子,穆母也不確定兒媳會不會翻臉。
思及此,她又有了幾分愧疚,是對女兒的,當年下鄉也是他們選擇了女兒、而不是兒子。
如今苦了幾年好不容易回來,結果家裡連住的房子都沒有,還要自己提出謙讓,也不知道到底吃了多少苦,才會這麼懂得看人眼色。
房子看樣子是不能讓了,心疼女兒的穆母頓時想到,女兒初回城,身上肯定沒什麼錢,當即決定再多給女兒一點補貼,讓女兒的日子好過點,這點她現在就能做到,至於其他的,以後再慢慢琢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