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好名字(2 / 2)

“楚熹年……”他嗓子啞的厲害。

楚熹年雖不知緣由,但也還是抱緊了他:“怎麼了?”

謝鏡淵閉眼,忽然問出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你說,倘若我們當初起兵失敗,如今會是什麼下場?”

太子被迫自縊,葬於皇陵。

他幽禁而亡,死後泉泥銷骨,不得立碑。

字字句句,都讓謝鏡淵心顫難平。

楚熹年卻笑笑,歎了口氣:“左不過便是死在一塊兒,有什麼大不了的。”

“太子若死,定然不悔,他有將軍如此忠臣相伴,縱身死亦無憾矣。我若身死,亦是不悔。”

“將軍,世人大多不怕死,他們隻怕死的不值得,也怕為了不值得的人去死……”

原著結局固然淒然。可楚熹年總相信,若是重來一次,他們提前知曉自己的結局,還是會無怨無悔走上同樣的路。

無懼身死,隻願不負。

謝鏡淵莫名平靜了下來,他抬眼看向楚熹年,啞聲問道:“太子呢?”

他們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縱然殷承昊登基已有時日,還是喜歡叫他太子。

楚熹年總覺得謝鏡淵好像知道了些什麼,又好像不知道。眼見他神情恍惚,索性將他從位置上拉起來,披上披風,帶出了門外:“走吧,今日無事,我帶將軍去街上看看,順便瞧瞧太子的熱鬨。”

九庸正在外間值守,見他們出門,便要跟上保護,卻被謝鏡淵吩咐留在將軍府中,隻好打消念頭。

已經入夜,謝鏡淵的另一親信九梟帶著部下來與九庸換值,卻不期然又得到了同樣的回答:“不必,今夜我來值守。”

九梟覺得他奇奇怪怪,哪兒有人喜歡大半夜不睡覺的:“也罷,那我明早再過來與你換值。”

九庸話少,隻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在門口來回巡視。就在這時,遠處樹梢忽然傳來一陣響動,他眉頭一皺,正準備用石子擊落,卻見是一隻凍傷落地的雀鳥,慢半拍頓住了動作。

士兵上前查看:“大人,是隻普通雀鳥。”

九庸邁步上前,俯身將那雀鳥撿起來看了眼,發現還有氣,隻是翅膀受傷飛不了。

外間寒涼,他見屋子裡燃著炭火,猶豫一瞬,掀開簾子一角把鳥扔了進去。

裡麵霎時傳來一聲惱怒的驚叫:“啊!是誰亂扔東西!”

九庸身形一僵。

雲雀正在裡頭收拾床鋪,那雀兒冷不丁被扔到她腳邊的毯子上,著實將她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隻受傷的小鳥。

“呀,真可憐。”

雲雀將那小鳥撿起來捧在手心,然後打開簾子往外看了眼,卻見九庸直愣愣站在外麵,像個木頭,皺起細眉哼了一聲:“你扔進來的?”

九庸:“……”

死木頭。

雲雀放下簾子,不理他了。

溫香樓對麵是個酒樓。楚熹年自然不敢帶謝鏡淵去青樓,而是帶著他在酒樓上麵找了個靠窗的雅座,命小二上了些菜,然後推開窗戶觀察一番,最後指著對麵街口給謝鏡淵看:“將軍瞧,太子在那兒。”

殷承昊還是被張禦史給發現了。但他堅信隻要死不承認,就沒人能發現他,用袖袍擋著臉,急匆匆跑出溫香樓,準備找個地方避避。

張禦史在後麵緊追不舍,一把拉住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神情驚疑不定,總覺得眼熟:“你……你……”

太子用袖子擋著臉,就是不放下來,煩躁推開他:“你認錯人了!讓開讓開!”

張禦史道:“老夫不信!你將袖子放下來,讓老夫看看!”

太子把袖子拿下來,對他做了個鬼臉:“看什麼看,看什麼看,我都說了你認錯人了,走開走開!我得了麻風,少碰我!”

謝鏡淵眼尖,發現那是禦史張鐵嘴,出了名的難纏礙事:“他們二人怎麼碰到一起了?”

楚熹年微微勾唇:“一國之君逛青樓,張禦史看見了,豈有不管的理。”

謝鏡淵不知道為什麼,沒說話。臨近年關,他眼見外間煙火熱鬨,而楚熹年就坐在對麵,心裡忽然軟了一瞬,看著他低聲道:“我哪怕做夢,也未能想到有今日之景……”

楚熹年握住他的手:“今日之景甚長,年年歲歲,皆餘歡喜。”

他話音剛落,一簇簇煙火忽然在頭頂炸響。將京城連綿不絕的街道照得燈火通明。險些蓋過了酒樓掌櫃請來的名角兒戲聲,但隱隱約約,依舊韻味悠長:

“他教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謝鏡淵閉眼傾聽片刻,然後對楚熹年道:“是《鎖麟囊》”

他深深看了楚熹年一眼,分不清裡麵藏著怎樣深沉的情。隻讓人覺得比外間萬千燈火還要奪目明亮些。

楚熹年竟罕見的有些不好意思,偏頭移開視線:“你瞧著我做什麼?”

謝鏡淵搖搖頭,沒回答:“沒什麼,本將軍隻是在想……你怎麼會知道太子在逛青樓?”

楚熹年聞言捏著茶杯的手一頓,下意識抬眼,卻對上了謝鏡淵似笑非笑的眼神。

楚熹年還是想狡辯一下:“我……”

謝鏡淵卻仿佛早就知道原因,輕笑一聲,開口打斷了他:“少編瞎話糊弄本將軍。梅奉臣那個老東西絞儘腦汁想將你收入明鏡司,你卻渾然不理,要跑來寫那勞什子的書,他知道了豈不是要氣死?”

楚熹年卻笑著道:“將軍不知,筆下文墨,千載風流,寫來極是有意思。”

謝鏡淵挑眉反問:“例如?”

楚熹年:“例如?例如我若執筆自述生平,定會把將軍寫進去。”

謝鏡淵饒有興趣地湊過來:“如何寫?”

自然是寫進自己的餘生……

楚熹年卻沒說了。他見底下煙火熱鬨,乾脆拉著謝鏡淵下樓,去街上湊湊熱鬨。恍惚間仿佛聽見係統響了一聲。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0%,恭喜您成功完成任務,獲得重生獎勵一次】

楚熹年腳步一頓,卻見一顆鑽石不知何時悄然浮現在眼前,在周圍燈火的照耀下愈發璀璨。

當初謝鏡淵還剩下20%的黑化度。

燕帝死後,降為10%。

周溫臣自儘,又降為2%。

現如今,那2%終於乾淨了。

係統思及上個界麵的教訓,並沒有直接把楚熹年傳送回去,而是哼哼唧唧,不情不願地問道:【親愛的宿主,恭喜你獲得重生機會一次,你可以選擇留在此方界麵,也可以選擇重新回到現實世界,請選擇。】

這個問題楚熹年很久之前就思考過。他不是猶豫不決的人,亦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卻罕見沒能做出決斷。

他想起爺爺以前對他說過一句話。

人這一輩子永遠不要被外界束縛,你生來就是自己。親人固然不能割舍,但他們的願望永遠不會變,你幸福了,他們才會幸福。

很多年前,楚老爺子曾經給楚熹年算過一卦,說他命中有一大劫,但似生非生,似死非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卦象。

楚熹年不怎麼信,但就算信了,他也隻會坦然迎接死亡,在有限的時間裡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我……”

楚熹閉目靜默許久,終於緩緩吐出那兩個字:

“留下……”

他總是不放心的,不放心謝鏡淵,也不放心太子。這結局早已改寫,可他總要護著他們平平安安走到最後才能放心。

楚老爺子性格灑脫,應該也不會介意。他還有幾名孝順徒弟,可以養老送終,不致使自己太過擔憂。

係統對他的選擇並不感到意外。飛到楚熹年身旁,像完成某種告彆儀式一樣,輕輕碰了碰他,為自己平白少了一大半的積分而感到憂傷:

【反派黑化度已成功清零,恭喜您拯救成功】

【係統已成功解綁,祝您旅途愉快,係統小金剛竭誠為您服務~】

楚熹年聞言一頓:“小……金剛?”

啊!糟糕!不小心暴露自己的名字了!

係統心裡一驚,連忙否認:【不不不,不不不,

你聽錯了】

楚熹年神情狐疑:“你叫小金剛?”

係統已經收拾包袱準備跑了,卻聽楚熹年慢半拍道:“這名字……挺有意思的,有福氣。”

也挺好笑的。

係統聽出他的潛台詞,重重哼了一聲:【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楚三八!

楚熹年不知道它在心裡罵自己,否則絕不會好心給它指路,笑著道:“你是不是想找下一任宿主,我告訴你一個人選。”

係統立刻湊過去:【說來聽聽】

楚熹年壓低聲音,對它說了幾句話,末了做下總結,不懷好意道:【他欠了一屁股債,如果你能把他帶到另外一個世界,他一定會很感激你的。】

係統感動得眼淚汪汪:【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我這就上報執行官大人!再見了親愛的宿主!】

它語罷轉身飛遠,閃亮的身軀逐漸隱沒在天際,遙遙飛出了城外。卻見一塊高大的石碑立在外間,上麵落滿了積雪。其中一排名字格外引人注目,因為刻著當今天子的名諱,也刻著大燕戰□□諱。

另外一個名字的擁有者本不屬於這個朝代,卻又陰差陽錯,以這樣的方式留下了屬於自己的痕跡。

謝鏡淵,殷承昊,楚熹年……

係統吹掉上麵的落雪,湊近盯著看了半天,然後哼的一聲飛遠了,都沒有它的名字好聽!

楚熹年與謝鏡淵執手走在街頭,似有所感的往城門方向看了眼,許久都未收回視線。謝鏡淵見狀故意問道:“怎麼,想你的心上人了?”

“就在眼前,想什麼。”

楚熹年笑了笑:“我隻是在想,蘭亭二字擇的相當好,一聽便是個好名字。”

謝鏡淵聞言輕哼了一聲,壓住唇邊笑意:“算你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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