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叔叔,幫我(1 / 2)

“外麵怎麼這麼吵?”

孟舟山昨天修稿到深夜, 天快亮的時候才合眼,結果剛躺下沒多久就聽見了外麵雜亂的動靜。他從折疊床上坐起身,摸索著找到眼鏡戴上, 隱隱感到一陣頭痛。

隋月聲正在做飯。

他從搬到這裡的第一天開始就包攬了所有的家務。儘管孟舟山說過很多次不用他做, 少年卻一次都沒聽過, 每天認認真真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

隋月聲把剛剛煲好的湯調到保溫模式, 然後推著輪椅到了孟舟山麵前。儘管新輪椅是電動的,但他似乎還是更習慣這種原始的方式。

“不知道,從早上六點開始,外麵就來了很多警察,我不敢出去看……”

隋月聲語罷, 目光落在孟舟山有些泛青的眼下,微不可察頓了頓:“叔叔,你再睡一會兒吧。”

孟舟山的作息有些顛倒,加上出了凶殺案,這幾天都沒怎麼好好睡。他聽見外麵來了很多警察,直覺一定出了事,起身穿了件外套, 對隋月聲叮囑道:“我出去看看, 你待在家裡彆亂走。”

說完便打開門出去了。

走廊果然如隋月聲所說,聚集著好幾名調查取證的警察。孟舟山趕過去的時候, 恰好看見法醫抬著裹屍袋從陳平川家裡出來,腳步微不可察頓了頓。

難道這次凶手把目標定在了陳平川身上?

孟舟山想起這家人上一世的死狀, 心裡莫名打了個突。不明白自己的重生到底改變了什麼,會讓三年之後才發生的案子提前了這麼多。

嚴越昭也站在門口觀望情況。不過他目前已經停職了,最多算個吃瓜群眾。孟舟山避著眾人視線,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 皺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嚴越昭已經被這段時間的蹲守磨得連脾氣都沒了:“沒看見嗎,一家子人都死了……哦,除了你家住著的那個小孩。案發現場有個銜尾蛇記號,專案組估計一會兒就要找他問話。”

說是問話,估計也問不了幾句,充其量就是問問案發的時候有沒有時間證人。前兩起凶案發生的時候,這棟樓裡的居民早都被查了個遍,相熟的警察都知道隋月聲被舅舅虐待,被迫住到了孟舟山家裡。

孟舟山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都死了?”

嚴越昭嗯了一聲:“昨天半夜都死了。男的被人用刀捅了喉嚨,女的被人吊在風扇上,剩下一個小孩,估計是心臟病發被嚇死的。”

死法竟然和前世一樣……

孟舟山不知想起什麼,有片刻出神。他慢半拍抬眼看向嚴越昭,忽然說了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話:“我昨天晚上,一直和隋月聲在一起。”

所以,

這件凶案與他無關……

不止是嚴越昭上輩子猜錯了,

彆人也猜錯了……

嚴越昭看不懂孟舟山帶著深意的目光,聞言沒多想,隻下意識道:“那挺好的,你可以給他當時間證人了。”

出了這種事,往往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家屬。尤其陳平川一家經常虐待隋月聲,隋月聲完全具備作案動機。孟舟山和他在一起,某種意義上省去了不少麻煩。

孟舟山背靠著牆,目光落在警方忙碌的背影上,一時竟不知回去該怎麼告訴隋月聲這件事。

嚴越昭從來就沒什麼眼力見:“你站這乾嘛,老喜歡往凶案現場湊,有那功夫回去多好,現成的飯擺在桌子上。不像我,孤家寡人一個,天天隻能吃泡麵。”

他偶爾饞得不行了會去孟舟山家蹭飯。對於孟舟山有隋月聲這麼個包攬家務三餐的全能型人才相當羨慕。

孟舟山緩緩吐出一口氣:“我怕他不開心。”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嚴越昭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誰,樂了兩聲:“不開心?有什麼不開心。那種缺德舅舅死了高興還來不及,你應該給他買掛鞭炮回去放。”

孟舟山頓了頓,看向嚴越昭:“知道我姐為什麼和你離婚嗎?”

這句輕飄飄的話一下子紮到了嚴越昭心裡的痛處,他險些跳腳:“少管彆人夫妻間的閒事,跟你有關係嗎?”

語罷沒好氣道:“就一個收養的小屁孩,看你緊張的。知道的是你發善心,不知道的以為你哄女朋友呢。”

雖然他也沒見過孟舟山談女朋友。

孟舟山懶得理他,直接轉身回屋了。經過走廊時,卻忽然聽見對門傳來了些許動靜,緊接著前段時間剛搬進來的那名女子從裡麵走了出來。

她住進來的時候隻拎了一個行李箱,搬走的時候還是隻拎走了一個行李箱。頭發半披著,因為年紀輕,所以麵容也有幾分俏麗,她看也不看那些忙碌的警察,拖著行李箱就要往電梯口走。

孟舟山不著痕跡用腳擋住行李箱滾輪,故意絆了她一下。女子察覺不對,果然回頭看向他:“你誰啊?”

她原本滿臉不耐,但見孟舟山儀表堂堂,又收斂了幾分怒氣。抬手將滑落下來的頭發挽到耳後,尖尖的水晶甲修得極為精致漂亮,下巴有顆美人痣:“你踩著我行李箱了。”

“對不起,剛才沒注意。”

孟舟山扶了扶眼鏡,目光探究,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小姐,我記得你剛住進來沒多久,怎麼又要搬?”

“沒看見這棟樓死人了嗎,死人了當然要搬。”

女子似乎急趕著離開這裡,不欲多說,拉著行李箱就進了電梯。孟舟山卻更覺奇怪,這棟樓已經成了遠近聞名的危樓了,她住進來之前難道不知道這裡死過人嗎?

嚴越昭就在旁邊,把他們之間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他不著痕跡與孟舟山對視一眼,隨即跟著女子走進了電梯,故意摸了摸口袋,嘀嘀咕咕道:“嘖,下去買包煙。”

電梯門緩緩關上,隔絕了一切。

嚴越昭雖然活的糙,但關鍵時刻還是能派上用場的。孟舟山沒有再管,徑直回了家,跟蹤這種事警察比他更專業。

隋月聲一直在客廳裡等著孟舟山,見他回來,握住輪椅的手緊了緊。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

“叔叔……”

他仰頭看向孟舟山,有些無措,好半晌才輕聲吐出幾個字:“是不是……我舅舅他們出事了?”

孟舟山聞言緩緩蹲下身,視線與他平齊,斟酌片刻才低聲道:“月聲,彆害怕。”

他說的不是“彆傷心”,而是“彆害怕”。世界上唯一虐待你的親人死了,這件事解恨,卻也孤寂。

隋月聲聞言身形頓了頓:“真的是我舅舅他們嗎,都……死了?”

孟舟山沒說話,算是默認:“等警察勘察取證完畢,你就能進去了。如果還有什麼重要東西沒收拾的,可以一起搬過來。”

隋月聲剛住進來沒幾天,為了避免陳平川他們找麻煩,孟舟山就沒讓他回去,衣物和鞋都買了新的。

隋月聲陡然陷入了靜默。他看起來既不高興,也不難過,平靜得有些過了頭。黑色的碎發遮住了他總是內斂沉默的眼睛,身形在黑色輪椅的襯托下愈發瘦削。

隻有那雙蒼白纖細的手,悄無聲息落在了孟舟山溫熱的手背上。溫度過低,蔓延一片沁涼,男人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他在詫異他的冰冷,

他卻貪戀他的溫度。

“叔叔,那以後,是不是就隻剩我一個人了?”

隋月聲沒有哭,眼睛卻泛著詭異的紅,周身的無助感就像陰雨時節連綿不儘的烏雲,壓抑籠罩在上空。

他俯身靠近孟舟山,一字一句,低聲認真問道:“叔叔,以後是不是就隻有我一個人了?”

情緒莫名,一時竟讓人分不清他是高興還是難過。

孟舟山沒有多想,隻當少年害怕後半輩子沒了倚靠。他乾燥溫暖的掌心反握住少年冰涼的手,悄無聲息握緊,語氣安撫:“沒關係,你可以……”

他頓了頓才道:“你可以把我當做家人。”

也許是緣分使然,又或者是少年身世太過悲慘,孟舟山幾乎把自己畢生的善意都用在了隋月聲身上。他甚至不介意負擔起在外人看來相當累贅的、少年的後半生。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隋月聲聞言忽然傾身抱住了孟舟山。他雙臂緩緩圈住男人的脖頸,力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緊,莫名讓人心驚,聲音低低的,無助而又不安:“叔叔,那你以後會不會丟下我?”

孟舟山拍了拍他的後背:“當然不會,彆想太多。”

隋月聲一直緊緊抱著他,並沒有鬆手的意思。孟舟山也維持著那個姿勢沒動,極為耐心的等待著他情緒平複。

不知過了多久,隋月聲的手臂終於鬆了幾分力道。他眼眶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看起來像剛哭過,聲音沙啞道:“叔叔,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孟舟山卻輕輕搖頭:“如果你父母活著,他們對你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