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搜查賀縣令當了幾……(1 / 2)

賀縣令當了幾年的糊塗官,早就《周律》忘光了。他聞言下識扶了扶官帽,偏頭看向一旁的師爺,壓低聲音道:“快找找,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師爺連忙低頭《周律》翻得嘩啦作響,最後快步走上前去,在賀縣令耳畔一陣低語:“大人,確如他所言,一字不錯。”

賀縣令聞言頗為驚訝的看了容宣一眼,難免被這位年子身上的氣勢所震懾幾分。他拍了拍驚堂木,結結巴巴問道:“容宣,那依你所言,本官該如何改判啊?”

光蔑視先帝這一項罪,人死不為過。

容宣淡淡瞥了拐子王一眼,心想這還不簡單:“蔑視官府,私下收糧,脊杖十。買良為賤,逼良為娼,流三年。惡誣告,受反坐之罪,脊杖十。”

他每念一條,拐子王臉上的血色就褪一分,到最後然是麵如土色,嚇得魂飛天外。

容宣最後笑了笑,總結道:“大人,依律來看,您一共要判他脊杖四十,帶枷入獄,關三年。”

賀縣令是個糊塗蛋,彆人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再加上容宣言之有物,引得他頻頻點頭,悄悄和一旁的師爺商議片刻,最後重重一拍驚堂木,對著堂下沉聲道:“拐子王,剛才的那三條罪狀你應該聽得分明。本官實在沒想到你看似忠厚,實則奸詐狡猾,來人啊,將他拖下去脊杖四十,押送入獄。”

語罷直接從簽筒裡扔了根籌子下去,一根代表十杖。

邊的衙役見狀立刻就要拖他下去行刑,拐子王這才猝然驚醒。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是直接推開衙役,連滾帶爬上前道:“大人!大人!草民不服!草民不服!”

賀縣令聞言剛剛離凳的屁股隻好又坐了回去,語氣不耐:“你有何不服?!”

拐子王也還算有幾分急智:“大人,這翠玉扳指不管是真是假,是小人花了一百銀子買回來的。要怪隻能怪那個玉商,他他他……他騙了小人,小人是被他蒙蔽,以為這翠玉扳指是真的,這才求賠呀!不知者無罪,這怎麼能算誣告呢?!”

賀縣令聞言捋了捋胡子,皺眉思索片刻,覺得言之有理,偏頭看向容宣:“容宣,既然他不知這玉扳指為假,那就免他十脊杖如何?”

容宣淡淡挑眉:“大人,既然他說買這翠玉扳指花了一百銀子,那便請他拿出收據來,或者找那玉石商人來對峙,否則口說無憑。《周律》有雲,無屍不立凶案,無物不立贓案,他需得拿出證據來,您才能改判,否則學生亦是不服。”

賀縣令又看向拐子王:“拐子王,你說自己花了一百銀子,但口說無憑,你可有買賣收據?若無收據,那玉石商人叫來對質也可,否則本官也幫不了你。”

彆看拐子王身上披銀戴玉,闊綽豪氣,實則是用來充門麵的鎏金假貨。他平日摳搜萬分,用掉一文錢心疼得快要滴血,又怎麼可能花整整一百去買個玉扳指。

他拿不出收據,也找不到玉石商人,隻能結結巴巴道:“大人,草民買東西沒有要收據的習慣,那商人現在也不知所蹤,容宣分明是故為難草民!”

賀縣令懶得和他廢:“你拿不出收據,也找不到證人,那就還是維持原判吧,拖下去!”

拐子王冷汗涔涔,心知自己今日無論如何逃不過一劫,卻又不甘心讓劉家人占了便宜。他惡狠狠瞪了容宣一眼,隨即看向賀縣令:“大人,草民的玉扳指就算不值一百,十總是有的。劉栓柱磕壞了草民的扳指,難道不用賠嗎?!”

賀縣令終於聰明了一次:“可本官怎麼聽說是你先毆劉栓柱,這才磕碎玉阪指的?”

拐子王強詞奪理:“大人,草民確實了他,大不了賠他幾文湯藥錢罷了。他的臉受了傷,草民認賠,可這玉扳指碎成數瓣,他是否也該認賠?!”

賀縣令實在找不出理由反駁。隻有巧英又急又氣。劉家為了還去年的田租,連家底掏空了,現在彆說十銀子,連一銀子能不能拿出來是問題。

眾人聞言下識看向容宣,想聽聽他會如何反駁,然而隻見他垂眸思索片刻,居然認真點了點頭:“拐子王言之有理,大人,這十銀子劉栓柱確實該賠。不過他們手頭拮據,不知可否交由學生代為賠償?”

賀縣令讚了他一聲:“容宣,你宅心仁厚,本官允了。”

拐子王心想容家窮得就剩一堵牆了,哪兒來的十銀子賠。他死死盯著容宣的動作,隻見對方從袖子裡掏摸半天,然後抽出了一根做工精良的銀簪。

容宣簪子遞到賀縣令眼前:“大人請看,此乃家母心愛之物。簪棍為青玉,上用素銀嵌了幾朵梅花,雖不是頂好的料子,卻也是能工巧匠所造,應該值十銀子吧?”

賀縣令端詳片刻,而後連連點頭:“雕工精細,栩栩如生,值。”

他音剛落,隻見容宣忽然舉起簪子往拐子王後背狠狠紮了下去。拐子王痛得險些跳起來,反手掉簪子,簪子當啷落地,應聲而斷。

拐子王後背被紮出了一個血洞,他怒不可遏道:“容宣!你敢在衙門行凶?!”

容宣攤手聳肩,地上斷成半的簪子撿了起來:“我這簪子值十,你弄斷我的簪子,咱們的帳扯平了。至於你身上的傷,我賠你幾文醫藥費也就是了。”

他竟是依樣畫葫蘆,拐子王的“歪理”原封不動送了回去。反正這青玉簪子值錢的隻有上麵的銀料,斷了也不緊,容宣回頭送到銀器鋪子,一樣可以賣個好價錢。

拐子王聞言氣得一個倒仰,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衙役見狀正準備他拖出去受刑,容宣卻忽然抬手製止:“且慢——”

賀縣令還以為他改變了主:“容宣,你又怎麼了?”

容宣對他拱手施禮:“大人,劉栓柱一家素來老實本分,而拐子王又奸詐狡猾,學生恐他們拿不到湯藥費,所以想請大人見證,讓拐子王當堂賠付。”

賀縣令隻想趕緊審完這個案子,好回去補個回籠覺,聞言自然應允。拐子王見狀麵色難看的從袖子裡摸出五文錢,直接扔到了劉栓柱麵前:“呸!窮鬼!”

容宣瞥了眼,好心提醒道:“王員外,您給錯了,不是五文錢,而是五十。”

拐子王聞言眼睛瞪得老大,氣急敗壞道:“容宣!你窮瘋了吧!憑什麼讓我賠五十?!大人,他這是故訛詐!”

賀縣令也覺得太多了,示容宣往下降一點:“容宣,劉栓柱不過受皮肉之傷,去醫館抓藥五銀子也就夠了,五十也太多了些。”

容宣卻是故歎了口氣:“大人有所不知,五十不僅不多,恰恰相反,草民還收了十幾銀子。”

他給賀縣令算了一筆賬:“劉家共計四口人。劉大爺年邁不能下地,巧英年紀尚小,孫媳婦尚在孕中,所以一家靠劉栓柱地養活。算上牲口草料,過冬棉糧,他們家一年的吃穿用度為十五銀子。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劉栓柱現在身受重傷,起碼有三年要臥床養病,也就是說他三年之內不能下地乾活,共計虧損四十五銀子。而在此三年間,他的湯藥不能中斷,算他一年藥費五,三年就是十五,加起來一共是六十銀子。”

容宣語罷在眾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中繼續算道:“拐子王違背官府明文,私下收租,那張契約應當作廢。所以劉家人之前還他的十銀子也應該如數奉還,六十加十一共是七十……大人,學生收回剛才那句,拐子王要賠的不是五十,應該是七十才對。”

拐子王氣得恨不得直接衝上去掐死容宣:“我一年能掙百銀子,那你剛才紮了我一簪子,是不是得賠我三百?!”

容宣笑了笑:“王員外,以傷訛詐可是要判十脊杖的,你劉栓柱不可同日而語。第一,我剛才紮你的那一簪子並不影響你吃喝行路,隻看你現在聲如洪鐘便可知曉。第,你的傷很輕,明日就結痂了,連藥不用敷。第三,你買良為賤,當流三年。也就是說接下來這三年裡你會在牢裡度過,期間做不了任何買賣營生,也就沒有任何入賬,我自然不用賠付於你。”

他輕飄飄一開口能人氣死:“大人,還請您速速判案,學生見不得無恥之徒立於堂上。拐子王的惡鄉間人儘皆知,說不買良為賤的事做了不止一樁,您身為父母官,更應當仔細徹查才是。”

賀縣令擺擺手,壓根不想費心神:“此事日後再議,日後再議。”

容宣按住他的手,認真搖頭:“大人,怕是不行。”

賀縣令瞪眼:“為何不行?”

容宣慢慢後退幾步,聲音清朗,讓所有人能聽見:“大人,學生乃是為您著想。略賣和誘之風盛行,《周律》第十三章第九篇,如地方該官員弁知情故縱者,照例議處。鄉保衙兵盤查不力,杖八十,革役。知情故縱者,杖一百。此處近天子城下,倘若消息傳入上官耳中,豈不是平白斷了大人的青雲之途?”

他此言一出,不僅是賀縣令,就連邊站著的衙役屁股緊了一分。杖八十?完人還能活嗎?

一聽很可能要丟官,賀縣令算是被掐住了死穴,瞬間清醒過來。他這下不用師爺支招,立刻拍案而起:“來人!拐子王橫行鄉裡,必然為禍甚多,本官身為父母官,怎可坐視不理!趙捕頭,你速速帶人去他家中徹查,看看是否有略賣和誘之事!”

驚堂木重重一拍,聲音震徹堂,連牌匾上的蜘蛛驚得掉落了下來。

……

案子就此判。外間看熱鬨的百姓見狀這才稀稀拉拉散開,隻是仍未走遠,沉浸在剛才精彩絕倫的辯論中難以回神,總忍不住目光看向那白衣子。

容宣走出衙門,對周遭的目光毫無所覺。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拐子王身上隻帶了十白銀,剩下的隻能用小金錠補足,但還是怪重的。

他思及此處,不禁抬頭看向天邊高懸的烈陽,難免有恍惚之感:他居然贏了官司?

不過也不稀奇,古代的律法漏洞跟篩子一樣,有理在身的情況下,想翻案也不是太難。

姬凡一直在後麵靜靜跟著容宣。見他剛才在堂上不僅三言語就翻了案,還讓拐子王倒賠銀子,逼得那個糊塗縣令徹查此事,眼中悄然閃過一抹光亮。

他夫君真厲害……

此時劉大爺和巧英也扶著栓柱走出了府衙,他們瞧見容宣站在門口,不由分說上前便跪,哭得老淚縱橫:“容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在堂上出手相助,我們一家子人可怎麼活啊……”

容宣趕緊他們從地上扶了起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他語罷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銀袋子:“劉大爺,這是拐子王賠來的七十白銀,其中有十是你們的欠款,還剩六十。依照行情來算,我做狀師替你們翻案,需得從中抽取四成傭金,也就是十四作為報酬。”

容宣這個人活得很清醒。救人歸救人,報酬歸報酬,更何況他現在一貧如洗,何必裝得清風霽月。語罷從錢袋裡麵拿出金錠和四白銀,剩下的錢全交到了劉大爺手中。

劉大爺一驚,連忙推了回去:“容子,你這是羞老漢的臉啊!你救了巧英,我們本該謝你才是,怎麼還能要你的銀子呢!”

他們是樸實的莊稼漢,大字不識一個。覺得這銀子既然是容宣官司贏回來的,那麼理所當然應該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