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結盟前夕(2 / 2)

姬凡掀起衣袍,在床榻邊落座:“韓嘯雲久經沙場,耳聰目明,自然不同凡響。”

容宣想起他們剛才的對話,坐直了身形:“你父皇如今重疾在身,回燕之事刻不容緩,可京中守備森嚴,你們該如何殺出去?”

“殺出去?”

姬凡聞言皺眉,緩緩搖頭:“區區數千人,如何與京師精銳拚殺。隻怕不僅殺不出去,反而還會葬身於此。...

你有所不知,嶽淵亭武功平平,卻謀略過人。當年他為琅平都督,奉命押送糧草入京,途中卻被蠻族人所劫,困囿異族營帳難出,身邊僅有四百護衛,與孤何其相像。”

容宣下意識追問道:“那他是怎麼逃出來的?”

姬凡聞言扯了扯嘴角,無端看出幾分譏諷:“怎麼逃出來的?壯士斷腕,調虎離山罷了。他讓那四百護衛往南出逃,引開追兵,自己則孤身一人潛入北境山林,得以求生。那些蠻族人沒料到嶽淵亭膽大至此,一個護衛都不帶,自然中計。他後來官拜右相,位極人臣,那四百護衛卻都儘數死於蠻族刀下。”

姬凡的聲音忽然沉了下來,在黑夜中聽不真切:“孤隻怕他故技重施,想讓那三千鐵騎出逃引開追兵。當年死了四百人,如今隻怕要死數千人……”

他語罷悄無聲息攥緊容宣的手,一片冰涼,不知是責怪還是自嘲:“人命本就是不值錢的,孤從前何曾在意這些。都說情愛腐心,可見此言不假……孤與你待久了,竟也變得優柔寡斷起來。”

姬凡眼底從前隻有一片漠然,不知何時起,竟也沾染了幾分屬於人的溫度。

容宣哪怕心性歪斜不定,可聽見以千萬人命做賭,心中也難免觸了一瞬。他聞言正準備說些什麼,卻忽然聽得外間發出一陣輕響,目光一凜,下意識起身道:“誰!”

姬凡也是麵色一變,立刻開門查看,卻見外間站著的人竟是副統領薑寰。

方才密談之時,未免有人偷聽,薑寰一直守在門外,隻怕將所有話都聽去了。他瞧見姬凡出來,下意識跪地請罪:“屬下該死,驚擾了殿下。”

姬凡麵無表情睨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

容宣想的則更多些。薑寰乃是那三千鐵騎的統領,聽聞主上要他們以身犯險,大抵是要心生怨懟了。

然而薑寰頓了頓,跪在冰涼的地上,靜默許久,最後卻隻吐出了一句話:“末將已收到太後密令,不計任何代價,護送殿下安全回燕——”

他一字一句沉聲道:“請殿下不必顧及我等。當年我們親自將殿下送入這囹圄之地,如今自當再把殿下平平安安地送回去,萬死不辭!”

那最後四字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像四道閃電悄無聲息在暗沉的天邊亮了亮,靜默過後便是震耳欲聾的聲響。讓人難以去懷疑這句話中所蘊含的分量。

這是一個命賤如草的時代,這是一個身不由己的時代。一個人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開始,這條命便擔上了許多責任。

亂世之中,皇權分去一半,家國分去一半,父母分去一半,諾言再分去一半,餘下的便十不存一。

三千人,便是三千條命,可在朝局動蕩之中和日益傾頹的家國之下,卻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姬凡沒有說話。他盯著薑寰看了半晌,然後緩緩傾身蹲下,一言不發伸手攥緊了他的肩膀,指關節發青,連鱗甲都在嘩啦作響。

姬凡第一次這麼咬牙切齒的說話。他目光緊盯著薑寰,麵目甚至有些陰沉,字句都帶著狠意:“一人三千騎,當初如何來,便如何回,一個都不許少——”

當年一人三千騎,馬蹄急疾入青雲。

今朝雪滿天山外,遙望不見北溟台。

當初離燕入周,七年未曾回歸故國的又何止姬凡一人。

薑寰聞言麵色詫異地看向姬凡,隨即眼眶通紅,語氣激動&#3...

0340;勸道:“殿下,我等死不足惜,您當顧大局才是!”

姬凡卻直接站起身,一腳將他踹倒在地,聲音冷冷的斥道:“滾出去守著!此事孤心中自有分辨,容不得旁人置喙。日後再敢偷聽,絕不輕饒!”

薑寰從地上爬起身,欲言又止,但見姬凡麵色陰沉,隻得提劍去了外門守著。

姬凡站在屋簷之下,一動不動,夜風吹起他翻飛的袖袍,身形愈發顯得清瘦。清冷的月色落於臉側,皎若美玉,卻也目浸霜寒。

姬凡不知在想些什麼,黑化度悄無聲息降為了20%。

容宣聽著耳畔傳來的係統提示音,慢半拍抬手落在姬凡的肩膀上,然後緩緩攥緊:“姬凡……”

言語中似有歎息。

姬凡沒有回頭,他隻是竭力抬起頭顱,似乎要透過月亮看一看遠在千裡之外的北燕,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孤寂而悠遠:“容宣,孤今日若為一己之命,舍三千人,他日登基為帝,便會為一己之私,舍萬民之命。”

“我幼時讀史書,便明白了一個道理,為君者,可狡可詐,可陰可毒。他們可以六親不認,可以薄情寡義,不愛妻,不愛子,卻獨不能不愛萬民。”

“孤日後要做北燕的皇,萬裡疆域不能舍,黎民百姓不可棄。今日之戒若破,便如堤穴藏蟻,星火落林,再約束不住本心了。”

容宣從一開始就知道,姬凡會是一個好皇帝。這樣的人不做皇帝,什麼樣的人才能做皇帝呢?他思慮良久,才終於吐出一句話:“我要想辦法見趙素一麵。”

姬凡聞言身形一頓,詫異回頭看向他。

容宣卻又重複了一遍:“周帝設宴之時,我喬裝打扮與你一起進宮,我要想辦法見趙素一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