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尾聲……(1 / 2)

堂下跪著一堆人,偏偏理由一個比一個離譜,一個比一個荒謬。尤其當周兮瓊提起“葉生塵”三字,皇帝頓覺自己聽見了天方夜譚,太陽穴突突的疼,腦子好似要炸開一樣,眉頭皺得死緊:“葉生塵?!他不是早在數年之前便遁隱江湖了嗎,怎麼會忽然出現?!”

周兮瓊也覺得此事離奇,語氣沉沉道:“他戴著麵具,微臣並未看清他的容貌,若不是打鬥之時不慎暴露了絕學劍招,微臣隻怕還認不出他來。也不知這些年發生了什麼,葉生塵竟暗中投入燕國麾下,替姬凡效力。”

趙素好似猜到了什麼,但並未說話。

殷破甲現在看周兮瓊也像叛徒:“葉生塵早已數十年未有音訊,如今怎麼會忽然冒出來,周大人與他同為一品,本該旗鼓相當,怎麼會重傷落敗?!”

他未至一品,不知劍宗之間實力亦有懸殊。三兩招的落敗對於旁人來說沒什麼,但對於高手來說,倘若輸下半招便已足夠致命。

周兮瓊兩次敗於葉生塵之手,心中本就不好受,驟然聽聞殷破甲說風涼話出言質疑,掌力一擊直接隔空將他打退了數米之遠。隻聽砰的一聲悶響,殷破甲後背重重撞上盤龍金柱,麵色蒼白的吐出了一口血。

眾人見狀俱是一驚。

周兮瓊冷冷拂袖:“殷破甲,你若不信便自去北山抓捕,葉生塵武功比數年前愈發有所精進,一招便可要了你的狗命!我眼裡素來揉不得沙子,你少在陛下麵前指桑罵槐,整日懷疑旁人叛國謀逆,本大人看你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一個!”

她語罷目光含霜,直接對著周帝拱手道:“微臣告退!”

軒轅清一品實力尚未暴露,周兮瓊便是周國的定海神針。她哪怕殿前無禮,也無人敢責怪,恰恰相反,周帝還得好言安撫:“周大人身受重傷,快去尋個太醫看看,這幾日不必近前陪駕了。”

周兮瓊道了一聲“謝陛下”,轉身就走。

殷破甲模樣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這下算是裡子麵子都丟儘了。他眼見周帝麵色不虞,立刻跪地請罪:“微臣殿前失儀,請陛下恕罪。隻是燕太子離京之事並不簡單,陛下一定要徹查才是。納蘭春與太子一向親厚,再算上煙年公主,此三人分明暗中結黨,若不治罪,難平流言蜚語!”

趙素心想容宣猜的一字不差,殷破甲殿前果然抓住了這件事情來做文章。她抬手對周帝施禮:“父皇明鑒,兒臣與姬凡並無來往,怎會與其勾結,實在荒謬。”

她語罷頓了頓,又用容宣教的話反問殷破甲:“你如今指著陛下的親子親女親外甥,說他們有叛國之罪,讓陛下嚴懲。可按照《周律》來論,叛國之罪當誅連九族,莫不是想把父皇也拉到刑獄裡一起砍頭?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你口口聲聲說汝陵郡王有叛國之罪,可聽聞你殷氏也有女兒出嫁,與納蘭府沾親帶故,真論起來也在九族之列,殷將軍當真是無偏無私,讓孤好生佩服。”

貴族就是這點好,盤根錯節,互相牽扯,每家都能拉出幾個聯姻的親戚來。

殷破甲臉色鐵青,被噎得不上不下。

永寧公主也瞪了他一眼:“煙年公主是殿下親妹,汝陵郡王是殿下表弟,沾親帶故血濃於水,本就是一家人。他們不親厚,難道跟你這個外臣親厚嗎?!”

他們在底下吵成一鍋粥,聽得人頭疼。周帝直接拂袖將桌上的奏折儘數揮落,怒聲斥道:“夠了!都給朕住嘴!”

殿內伺候的宮女太監嚇得噤若寒蟬,立刻齊齊跪地,連頭都不敢抬。

周帝不可能跟燕鳳臣和趙煙年這兩個傻子計較,更不可能和自己唯一的親妹妹計較。他陰沉的目光落在趙素身上,龍座之下,五級雲階,卻硬生生隔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將天家最後一點親情斬得乾乾淨淨。

“太子,你有大過在先,朕念父子之恩,從寬免宥。故而並未嚴懲,隻讓你禁足宮內,痛改前非、晝夜自省。然今觀你言行其事,頑劣不改,教壞弟妹,怎為臣民表率,又如何承祖宗百年基業,揚大周教化於天下——”

周帝說至此處頓了頓,他閉眼靜默一瞬,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後才沉沉出聲,像是做下了某個決斷:“太子,你自今日搬離東宮,遷至外府,自省思過,今後無朕旨意,不得外出。駙馬公主,扣半年食邑,同太子一樣回府自省,都退下吧。”

語罷似是不願去看趙素的反應,徑直起身離去,背影竟看出了幾分狼狽。

永寧公主聞言麵色煞白,跪都跪不穩了,嚇得直接跌坐在地。什麼叫“怎為臣民表率,又如何承祖宗百年基業,揚大周教化於天下”?什麼叫“搬離東宮,遷至外府,自省思過,今後無朕旨意不得外出”?

陛下這是要……廢太子?!!

永寧公主下意識看向趙素,神色驚慌,後者卻是平靜至極,仿佛早有預料。

趙素緩緩挺直脊背,竭力抬高頭顱,跪在堂下,然後對著空空蕩蕩的龍椅抬手施禮,叩首拜道:“兒臣……謝父皇恩典……”

她並未起身,維持著那個叩拜的姿勢,無聲攥緊指尖,對著空蕩蕩的龍椅久久頓首,一字一句重複道:“兒臣——”

聲音陡然拔高,像冷鐵擲地,擊碎青磚數塊,連帶著這個朝代數千年的禁錮也開始出現裂痕:“謝父皇恩典——!”

額頭重重觸地,聲音在大殿震徹回響,不絕於耳。外間恰有一群飛鳥振翅飛過雲端,直破蒼穹,連帶著那宮闈紅牆連天闕的盛景也開始渺小起來。

不消數日,燕太子帶兵潛逃回國的事便傳遍了京師,與此同時還有周帝頒下的一則廢太子詔書,引得朝內朝外議論紛紛。臣子百姓並不知趙素的女兒身,隻知太子一向勤勉克己,愛民如子,驟然被廢,引得嘩然聲四起。

幾名老臣跪在殿外,請周帝收回成命,周帝卻無動於衷,反而開始大肆扶持其餘的幾名皇子,廢太子之心可見堅決。他本就沒打算留著趙素,這件事不過是個導火索,隻是旁人看不明白罷了。

姬凡回燕,趙素被廢,這二人不僅牽動著兩國局勢,同時也牽動著天下局勢。朝廷落衰,新君當立,腥風血雨正式拉開了帷幕。

此後的很多年,容宣每每回想起這段時光,都不由得長歎一口氣。儘管他為避風頭,大多數時候都待在內院足不出戶,但依舊不難感受到外間的暗潮洶湧。

秋去冬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五個月的光景。周國氣候溫暖,甚少落雪,於是寒冬一至,便隻剩凜冽的風和簌簌掉落的葉。

容母的眼疾已經好了大半,隻是湯藥不可間斷。長廊屋簷下,容宣正坐在台階上搗藥,動作不急不緩,已然成為習慣,隻是他總喜歡出神。目光遙遙看向遠處,不知在等待著什麼人的消息。

燕鳳臣貓著腰悄悄走近,準備嚇他一跳,然而未及三步的距離,容宣便頭也不抬的冷不丁出聲道:“你不去陪著公主,老往我這裡跑什麼。”

燕鳳臣聞言腳步一頓,心知嚇不到他,抱住廊下的柱子將身形一旋,一個鷂子翻身直接躍到了容宣麵前:“殿下讓我保護你,我自然得時常來看看,不然我怎麼向他交代。”

容宣一身白衣,明明麵容未改,但抬眼看來的一瞬卻總讓燕鳳臣覺得像極了姬凡:“他讓你保護我,又沒讓你盯著我,你日日讓公主獨守空閨,小心她休了你。”

燕鳳臣聞言吃驚眨眼:“休我?自古隻有男子休女子的,哪兒有女子休男子的?”

容宣抓了幾味藥材,繼續扔進藥罐裡去搗,半真半假道:“普通女子自然難休,可公主就不一樣了,你若惹了她不快,她不止要休了你,還要另養麵首,看你怎麼辦。”

燕鳳臣最是好騙,聞言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抓耳撓腮,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容宣見狀笑了笑,轉而問起另外一件事:“燕國那邊有消息嗎?”

燕鳳臣搖頭:“太遠了,消息傳不過來,隻聽說燕帝駕崩,太子殿下與三皇子爭位,鬥得很是激烈,旁的便一概不知了。”

容宣聞言一頓,搗藥的動作無意識重了幾分。他沒有密探,並不知曉燕國局勢,隻是數日之前曾經私下拜訪過趙素,從對方的隻言片語中了解到姬凡的近況。

“他殺了很多人……”

“明明可以用更穩妥的辦法布局籌謀,他卻選擇了最決然的一條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