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1 / 2)

長樂的話, 讓穆涼笑了。

長樂對秦宛的死耿耿於懷, 多少的言語都無法讓她釋懷, 穆涼累了,倦於言語, 不再同她說著諷刺的話:“你本可留下, 卻固執離開,想必是不願留在洛陽。我隻有一句, 秦宛之死, 錯不在林然。”

那日,林然雷厲風行, 沒有與人商談、亦沒有任何征兆見秦宛拿下, 事後她也是不解, 如今想的通透了。

秦宛留不得,於新帝而言,秦宛就是隱藏在暗處的毒蛇, 不知何時就會出來咬一口;於林然而言,秦宛就是噩夢的源頭, 秦宛不死,她就永遠活在夢魘中。

如今, 秦宛身死, 林然也沒有從夢魘中解脫出來。

她替林然解釋, 在長樂耳中不過是諷刺的偏袒罷了,她作孤傲一笑,轉身看向簾外, 不作言語。

穆涼懶於言辭,本備了清酒送她,想來也是不必了,匆匆一見,或許自此無緣。

她蒼涼一笑,不能將林然的處境告知長樂,不然定會朝堂風波,信陽初登基,後嗣綿延,也為鞏固朝堂根本,若被人知曉林然記不起事,又會鬨出不少麻煩。

她三緘其口,沒有說出來,默然須臾,再道:“你若恨,就該恨太後,是她親自告知信陽,不可留下秦宛。前路茫茫,多照顧自己。”

說完,也不想聽長樂的話,俯身走下馬車,上車回郡主府。

簡單的送行,反引起穆涼的不安,長樂的心性讓她感知些許詭異,她不知如何做,回府後就同林然說起。

屋內還有孩子,林然抱著她投壺,聞言後,頓了須臾,懷中的孩子就跑至穆涼處,不要她了。

林然懷中空空,才想起些許事情來,“長樂……?舊 時光 文 學_.old times c c.c c?”

她有些記不清,對於長樂的言行舉止,好像讓人在意過,不知派了何人去。

思索片刻後,腦海裡還是空空如也,她又忘了……

不過數日前的事,竟一點都記不起來,她有些慌亂,隨意將箭投了出去,沉悶不語。

她之神色不像是手足無措,似是極力想著舊事,穆涼一眼就明白,吩咐婢女就壺與箭都收好,孩子交給乳娘,緊張的走近她,試探道:“你可是派人、派人去盯著了?”

林然想應一聲,卻發現自己記不清派了何人過去,索性就搖首:“我與陛下說一聲,讓人去盯著。”

她糊塗地回了一句,抬眸就見穆涼神色緊張,凝眸清秋,她立即道:“無事了,長樂不足為懼。”

她安慰一笑,穆涼更覺心中難受得緊,半晌不得語。

林然一笑,如浮光掠影,一泓秋水,想要細看,又乍覺是一場夢幻。穆涼後悔說起此事,又驚恐在心,附和她道:“也可,你何時去江南?”

“再過五日,就、就要走了。”

林然笑不出來了,她本想拖到二月初再走,可近日裡對周遭的事情多了些陌生感,她的記憶越來越淡,再不走,就真的會露餡。

且阿涼時不時與她說著舊日的事,她一點都記不起來,每每都是點頭敷衍,憑著阿涼的心性,再待上數日,就會察覺出她的異常,走就走不了。

她說五日就走,穆涼也沒有奇怪,更不提其他,反唇角漾開款款笑意,道:“也可,可收拾好了?”

穆涼不怒反笑,讓林然心裡頓時沒底,瞧著她溫和淺笑的容顏,不覺抿了抿唇角。她不動,穆涼覺得有些累,先在小榻上坐下,出聲喚她:“過來。”

林然不敢不動,挪著小碎步近前,不安地貼著她坐下:“阿、阿涼。”

她這番模樣,若是說心裡沒有鬼,也無人會信的。穆涼不點破她,溫聲道:“你帶了什麼衣裳,你畫了很多畫,可要帶上?”

“嗯。”林然小聲應下,垂眸時,腰間多了一隻纖細的手臂,可見手腕處瑩白的肌膚,她心中一動,那隻手將她緊緊圈住。

穆涼好整以暇,道:“你畫的是什麼?”

林然被她抱著,聞及她身上的氣息,比起吃了桃花酥還要甜上三分,她彎彎唇角,“畫的都是草木,你喜歡就留下給你。”

她尚且不知穆涼早就看過了,還傻傻地想要借草木一說糊弄過去。穆涼輕笑,照舊不點破,覺得她帶著傻氣也很可愛,便道:“不奪人所愛,我要它們做甚。”

林然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腰間的手上,她動了動,手反更了些,她覺得阿涼有些不對,可又看不出哪裡不對,她這樣的記性,難以把穆涼與從前的性子做對比。

她被緊緊扣住後,深呼一口氣,耳畔熱氣氤氳,就像羽毛拂過,她坐不住了,想掙紮時,餘光看到阿涼湊近。

“阿涼,我、我……”

說了幾字後,就支吾不言,穆涼不理會她,見她想要逃,反湊得更近了,咬著她的耳垂:“林然,你最近很正經了,與我相處時總是心不在焉。嗯?你有了心事?還是厭倦同我在一起?”

“沒、沒有。”林然被這話激得心口一緊,側眸看著穆涼眼中淡淡的憂傷後,她更加害怕,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急得伸手反抱著她,“我對你,沒有厭棄,我就是最近總做夢,不大舒服。”

“做了什麼夢?”穆涼低笑道,今晨描繪的精致麵容姣好得不見一絲真誠的笑意,反是冷漠更多。

林然不大敢瞧她,看著其他的地方,想著今日如何渡過難關,絞儘腦汁地想著怎麼糊弄阿涼。

屋裡隻有兩人,想著想著,穆涼就等得不耐煩,在林然看不見之處微微搖首,默然歎息後,將人微微攬近,林然如墨的發髻下露出紅紅的小耳朵。

似青澀似嬌羞,穆涼卻知那是心虛的征兆,緘默一番後,她失去了逗弄的心思,輕輕地推開林然,“我累了,你去書房罷。”

林然一怔,知曉她這般是生氣了,沒有真的聽話般真去書房,而是默默地跟著她身後,往裡間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穆涼不理她,徑直脫衣躺下,林然看著她,指尖饒在一起,她又惹阿涼不快了。她靠近著坐下,不敢太近,張了張唇角,無力道:“阿涼,你莫與我計較,好不好。”

穆涼側身不答,林然本是嫻於蜜語,近日來卻常詞窮無言,她無措般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敢真晾著阿涼,又努力道:“阿涼,我明日帶你回王府給祖母請安,散散心。”

“不去。”穆涼冷詞拒絕,一絲餘地不給林然。

林然耷拉著腦袋,脊背也跟著彎曲,眼眶一熱,道:“那、那你可有想去之地,我們一同去。”

“你留在府裡作畫就成。”穆涼又是冰冷的一句回話。林然坐不住了,站起身,內心甚是煎熬,她晃了晃身子,淚水撲簌而下。

她小聲吸了吸鼻子,道:“那你先睡會,我去外間坐坐,有事喚我。”

穆涼還是不理她,沉寂須臾,她死心地離開,恍惚走了幾步,去外間坐著,淚水不受控製地下掉,她拿袖口抹了抹,抱膝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肢體僵硬,她覺得有些雙腿麻木,自己給自己揉了揉,看著外麵的光色,想起要用午飯,讓人去屋裡喚醒穆涼。

婢女覺得奇怪,見她兩眼通紅,似是哭過,不敢言語,輕步走向穆涼。

須臾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林然盯著平屏風去看,似是等了很久,才見到穆涼徐徐地繞過屏風走出來,她歡喜一笑。

她笑,穆涼也不理她,徑直在食案前坐下,仿若未曾看見她般。

林然拿額頭蹭了蹭自己的膝蓋,生氣總比傷心好,她安慰著自己,穿靴下榻,先淨手再坐下,覷了一眼穆涼,拿起案上的筷子。

穆涼神色如舊,吃飯與尋常一樣,林然恰恰相反,一頓飯如同嚼蠟,木訥地咬著米飯,時不時地去看她一眼。

看一眼、吃一口,伺候的婢女見此情景,知曉家主又惹了夫人生氣,都不敢喘息。

穆涼用過一碗飯後就聽箸,接過婢女的帕子,擦了擦,又往外間走去,林然什麼都吃不下了,愣得出神。

下午她都是恍惚出神的樣子,晚間的時候,穆涼久久不歸,她讓人去尋。

回來的人道夫人在孩子處歇下了。她又是一陣發呆,枯坐不語,窗外朗月皎皎,凝視一番,朦朧月光如白練般輾轉而下,一陣冬日的冷風刮過,帶起涼薄的寒意,清爽般的月色裡,寒意漸升。

月光如人心般,太過清寒,林然猛地清醒過來,提燈去找穆涼。

走到半道後,被石子一絆,險些摔了下去,燈從手中滑了下去,燈油四濺,一經火星就燒了起來。

火燒得很快,也滅得很快,飛蛾撲火也是如此,林然僵持在小道上,失去燈後,明月的光不足以讓她心存寧靜。

反是昏暗的夜色,使得心中恐懼頓生,害怕的那幕又湧上頭來。她如見到閻王般往後退去,手腳都是鬆開的,她能跑、能跳,就想快速逃離這個恐怖之地。

懼從心生,她已失去本心,不斷在黑暗中掙紮。

逃離後,不知走了多久,見到廊下一燈,如見救星般衝了過去,依靠著院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望著屋簷下的燈火,呼吸急促,身子顫栗不止。

門外的動靜驚醒院內的婢女,小心地推門而望,卻見台階上坐著一人,肩削腰細,整個人浸在寒風中發抖,她目瞪口呆,“家主?”

林然聞聲才抬首,看著陌生的容貌,不知她是誰,思考一陣後,仍舊無果,但此處是郡主府,是她的府邸,約莫也無惡人在。

她撐著牆壁站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塵,裝作無事般吩咐道:“去給我尋盞燈來。”

婢女不放心她,寒風中不知坐了多久,恐她染了風寒,大著膽子道:“二爺還醒著,不如家主去喝杯熱茶?”

二爺?林然腦海裡一空白,在門口停頓了片刻,婢女道:“知曉您來,二爺也會欣喜。”

林然站著不動,忽然黑夜裡想起車軸壓過地麵的聲音,林然抬首去看,遠處一人坐著輪椅而來,她恍然大悟,二爺就是阿舅。

幸好,她還記得阿舅的樣貌。

不待她走近,林然就已邁動步子,走到林肆身邊,勉強一笑:“阿舅。”

“你怎地這般狼狽?”林肆瞧著她眼睛紅紅的,身上衣裳也亂了,心中不解,又見她一人過來,握了握她冰冷的手,“與郡主起爭執了?”

“沒有,我推阿舅進去。”林然避重就輕,推著林肆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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