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2 / 2)

林然就不動了,端起水淺淺喝了一口,不多時,管事又抱來許多布匹,顏色各異,花紋不同,觸摸的感覺都不同。

管事道:“去年百姓有餘糧,今年的日子就好過,我進了些價格不高,又保暖的料子,夫人看看可合適?”

穆涼起身去看,林然也寸步不離地跟著,摸了摸緞子,穆涼朝她笑了笑,道:“小東家覺得合適嗎?”

林然茫然一笑,穆涼搖首,讓管事自行拿主意,隻道:“莫要將價格提得太高,百姓不易。”

管事應下了。

在繡坊呆了半日後,穆涼帶著林然回府,出繡坊時,恰遇到對麵的沈杳立於門口。

她眉眼帶怨,尤其見到林然時,抿著唇角,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她這樣奇怪的情緒,唯有穆涼明白,她身旁的林然更是一眼都未曾注意,喜滋滋地牽著阿涼的手上車。

兩人上了馬車離開後,沈杳才依依不舍地回鋪子。

回到府邸後,林然就忘了早間的事,穆能在自己的院子飲酒,一人覺得無趣,吩咐婢女來請林然。林然不願去,阿涼不給她喝酒。

穆能又是一陣沒趣,次日依舊來喊人練武。

林然拒絕不得,跟著半月下來,臉都瘦了一圈,穆涼索性將院門給鎖了,午後才打開。

這日,青山寺中的住持下山給林然診脈,穆涼未曾遲疑,將人請進來。

住持一身灰布僧衣,入府後,見到林然,含笑問道:“小東家可還記得我?”

“不認識。”林然坦誠,腦海裡一片空白。

住持不氣惱,在她身上掃了一眼,大半月過去了,麵色不改,眉眼間殘存幾分稚氣。這份稚氣本該不屬於她的,隻是因藥力而留下的,稚氣未脫,難以用在林然這般少年老成的人身上。

“不認識也是常事,芸芸眾生,又能記得幾人。”

林然不懂這些深奧的佛理,秉著禮數請他坐下,吩咐人辦茶,隨後穆涼就來了。

住持先診脈,探向林然白皙纖細的玉腕,

沉默半晌,穆涼的心揪得緊緊的,半刻鐘似過了許久。

林然神色平常,比起崔大夫,這位老者和睦些許。

“小東家的脈象可見,病情沒有惡化,按理她如今應該記不住超過兩日的事。”

他醫術雖好,然一言一行似對林然有敵意,穆涼不信他,麵上卻是不變,誠懇道:“這得多些住持才是。”

“緣分罷了。”住持不貪功,見幾上擺著筆墨,旋即取來,“眼下的穩定不代表就永久穩定,再等些時日,若小東家的記憶不變,我再來更改藥方。”

穆涼不懂聲色,起身道謝,林然跟著道謝。

穆槐親自將住持送回山中。

穆涼則請來崔大夫,將藥方遞給他,道:“您老覺得如何?”

住持是林肆舉薦,崔大夫是陛下從北境尋來,兩人並不相識,穆涼不放心,再三謹慎,才敢給林然用。

崔大夫焦頭爛額,見到藥方後,細細一看,篤定道:“開此藥方之人,必然是知曉下藥的藥方,你們直接去找他,還要我做甚。”

穆涼笑道:“崔大夫自謙了,我怎地知曉他為何明白下藥的藥方,再者貿然去問,豈非壞事,拿給您看,也是信得過您。”

“挺會說話的。”崔大夫心裡被安慰得很舒服,“醫者本分,談不上信任,但是小東家的病情確實穩定下來,鞏固根源,再說恢複記憶之事。不過我當與你說清楚,你自己妹妹自己清楚,性子不定,東跑西跑,你看住些,彆跑丟了,到時功虧一簣。”

穆涼應下了,也不怕林然跑。她慣愛走動,也隻是在府裡走,自己家裡,也很放心。

崔大夫帶著藥方滿意地離開,他本是瀟灑之人,得了吩咐才來此地。

他一走,林然也坐不住了,要拉著穆涼去園子裡走動,她無事覺得憋悶,尤其被輪番診脈,心中抑鬱,穆涼隨著她去,讓人在園囿裡備些點心。

昨日方落過幾滴雨,空氣清新,也沒有那般酷熱,腳下的泥土也夜間乾透了。

園裡僅她二人,林然瞧著花開得豔麗,笑吟吟地走近,摘了兩朵,遞給穆涼。

失去記憶、失去半生的煩憂後,林然比起以往更加開心了些,就連喜好也有些變了,以前看到花,從不多看一眼,除非穆涼摘了送到她眼前。

眼下,反過來了。

芍藥不必牡丹驚豔,也開得姹紫嫣紅,花枝擦身,染上陣陣芳香,她雙眸湛亮,一身清爽的藕色裙裳,腰身纖細,無簪環荷包,端的昳麗之色。

她摘了芍藥,欲走向穆涼,餘光掃到大步走來的穆能,臉色微變,手中的花也變得不香了。

“莫要理會他。”穆涼拉著她在亭裡坐下,穆能疾步匆匆,也不管兩人是否在膩歪,先道:“洛陽回信,玄衣還未曾回去,你們是否還有其他的吩咐?”

林然不知,穆涼則回道:“並無吩咐,她是不是轉道去了邊境?”

“玄衣忠君,牽掛陛下,沒有陛下旨意,她去了邊境也是無軍職之人,去之無用,反惹來欺君之罪,這不是她的性子。”

玄衣從軍出身,在陛下入軍營跟著先帝打戰時就跟著了,如今過去二十多年,愚笨了些,性子卻極為沉穩,做不出先斬後奏的事。

穆涼心跟著冷了下來,夏日裡如同落進冰窟,不知為何,心中慌亂起來,“我沒有吩咐玄衣,父親著人沿途去尋,必要將人找到。”

“我的人回京苦等,本就是慢了兩日出發,等了幾日,不見人,報知陛下,陛下立即讓人去找。傳信問你我,對她可有旁的吩咐。”穆能也跟著冷靜下來,此事關係重大,玄衣係邊境一戰,突厥在前,她若出事,此事可就難辦了。

“我對她,確無吩咐。”穆涼重複道。

“那知曉了。”穆涼匆匆轉身,園裡又恢複平靜。林然一知半解,“阿涼,玄衣不見了?”

“回家的路上,不見了。”穆涼回道。

“那是不是走錯路,或者遇到朋友耽擱下來,過幾日就到家了。”林然安慰她,將芍藥放在桌上,反握住她的手,笑意暖暖,“遇到朋友,把酒言歡,也是常事。”

朋友?穆涼眼前迷霧頓開,牽著她的手急急回屋,喚來穆槐。

林然在側,見她眸色焦急,不好再亂說話,說多錯多,容易惹得阿涼分心,她在臨窗矮榻坐下來,迎著清風,自己玩自己的。

她懂事,穆涼跨出門檻,想起崔大夫說過的事,讓婢女寸步不離地看著她,自己去前院找父親商議。

林然一人躺在榻上,趴著窗欞看阿涼疾步走遠,在枕頭下摸索一陣,將九連環摸了出來,自己解著玩。

阿涼半日未歸,午飯都是她自己一人吃的。

午飯後,她在廊下走動一番,有些困倦,想起阿涼沒有回來,又忍住不睡,坐在榻上,想著早間的芍藥花,走得匆忙竟沒有帶回來。

她急急一人去找,婢女當她要睡了,沒有在意,讓她一人去了園囿。

午後燥熱,園子裡打理花圃的婢女還在,頂著烈日在花間行走,林然焦急,先去亭裡找。

早間亭子裡還放了些瓜果點心,後來都被收走了,她找不到芍藥花,也看不到點心,她急得眼中多了抹驚慌。

她在亭外打轉,花間的婢女走來,她生得俏麗,整日與花為伍,沾染花香。林然回頭看她,不識她,就沒有看開口說話,婢女反問她:“小東家找什麼?”

林然不愛與生人說話,擺手示意她離開,自己還在亭子裡找,覺得她礙眼,就不客氣道:“你往彆處去,我找我的。”

“小東家找什麼,奴在這裡待了半日,或許可幫到你。”

待了半日?林然這才正眼看她,試探道:“你可曾見到亭裡的花?”

“您說的是亭裡的芍藥花?被打掃的婢女收去了,您真想要,奴婢帶您去找,可好?”婢女彎眉一笑,憨態可掬。

林然信了她,道:“去哪裡找?”

“去後院找,花枯萎以後都被埋入土中了,您要找,就得快些。”婢女勸道。

林然遲疑,她答應阿涼不亂跑,搖首不允:“不去,你去給我找。”

婢女為難道:“奴不知您找的是哪些花,不知模樣,怕給你找找錯了。”

林然想想也是,就道:“也可,我們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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