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艾抿嘴笑了一下，低頭吃自己碗裡的東西。
坐在桌子另一頭的霍宜琳吃到一半放下筷子，“差點忘了，廚房裡還煮了一些湯，我去端出來。”
她今天的心情尤其好，走路的步伐都是輕快的，然而就在她走進廚房看到裡麵的情形時，紅潤的臉色瞬間白了下來。
隻見淩亂的櫥櫃旁，一隻身形佝僂的喪屍側身站在那裡，僵硬得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嘴裡還叼著半截黃瓜，直到霍宜琳發出動靜的時候，他才緩緩地轉動眼珠子看向她。
霍宜琳猝不及防下被嚇了一大跳，拚命地捂住嘴巴才讓自己沒有尖叫出聲。
阮艾曾經告訴她，服用過抑食藥的喪屍雖然對生肉失去了**，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再吃任何東西，偶爾也是會模仿人類的行為吃一些蔬菜和水果的。
霍宜琳忽然想起了每天早上叼著黃瓜從廚房走出來的沈黎川。
她穩了穩心神，強裝鎮定地迎著那隻喪屍幽綠的眸光走到灶台前，端起湯鍋就往外走。
“嚇…”喪屍的低吼聲在她身後響起。
霍宜琳不由自主地僵住身體，停頓幾秒後，她緩緩地轉過身來，卻看到那隻喪屍手上包著一塊白色的抹布，一隻用來盛湯的湯勺被他用抹布隔著手掌朝她遞過來。
霍宜琳麵色慘白地看著他沒有動，喪屍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而是陪她一起一動不動地站著，看向她的目光平靜且純粹。
霍宜琳想，或許是自己的恐懼表現得太過於明顯了，那隻眼睛幽綠的喪屍甚至拿起一隻平底鍋擋住了自己的臉，然後把湯勺往前遞了遞。
看不見對方青白乾枯的臉之後，霍宜琳的心理壓力銳減，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用手裡的湯鍋接住了那隻勺子。
“謝謝。”她說完後，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逃離了廚房。
回到餐桌上的霍宜琳按著胸口使勁鬆了口氣，然後側目看向空蕩蕩的廚房門口。
她回想著剛才朝她遞湯勺的綠眼喪屍，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喪屍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
年夜飯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耳朵很靈的沈黎川忽然聽到外麵有火花炸裂的聲音，他撩下筷子跑到門外，然後朝屋裡的人大喊：“快出來看！這裡能看到蘭城基地放的煙花！”
所有人都放下碗筷出去看了。
他們所在的彆墅離放煙花的地方有點遠，雖然觀賞效果略微差了些，但能看清全貌就已經十分難得了，隻見在漆黑昏暗的天空中，一簇又一簇色彩斑斕的煙花炸裂開來，或大或小，或明或暗。
身材矮小的顧昱被眾人擋得嚴嚴實實的什麼也看不到，他不滿地低吼了幾聲後，忽然轉身跑向後山。
過了好幾分鐘，霍宜琳才反應過來兒子不見了，她正要回屋裡找的時候，卻聽到彆墅後麵傳來了一連串厚重的巨響，仿佛是某種巨型野獸夜行的腳步聲。
緊接著，她就看到顧昱騎在巨人喪屍的脖子上從後山走來，威風凜凜地朝天空大吼：“啊嗚～”
巨人喪屍走動的時候連地麵都微微震顫著，霍宜琳下意識後退了幾步，卻沒想到會被身後的一塊石頭給絆到，正當她搖搖晃晃即將摔倒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從後方扶住了她的背。
霍宜琳站穩之後一回頭，就對上了一雙幽綠的眼睛。
不等霍宜琳作出反應，那隻喪屍就在她看過來的下一秒默不作聲地往後退，似乎是要把自己的臉藏進漆黑的暗影中。
胡亂吹拂的冷風裡，霍宜琳的大腦忽然空白了一下，就在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抓住了那隻喪屍的手臂。
“我……”霍宜琳感受著手掌下冰冷的皮膚，喉嚨像被堵住一樣說不出話來。
然而當霍宜琳對上那雙幽綠的眼睛後，她心中的迷茫和緊張忽然就消失了，她甚至鼓起勇氣對眼前的喪屍說：“謝謝你，還有，你的臉一點都不可怕，不用每次都藏起來的。”
綠眼喪屍沉默了好久，才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嚇…”
煙花一直沒有停過，微冷的風中，所有人的心口都像這絢麗的煙花一樣滾燙。
霍言臻一口喝掉手裡的半杯啤酒後，用手掌握住了阮艾微涼的手指，“寶貝，新年快樂。”
阮艾輕聲應道：“嗯，新年快樂。”
天空中的煙花接二連三地炸開，霍言臻微微仰著頭，發出一聲低緩的笑，“我本來想了很多祝福語要對你說的，但現在忽然覺得和這一刻比起來，那些漂亮話完全不值一提。”
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形容霍言臻此刻內心的愉悅和滿足。在這個混沌的世界裡，很多人都被困在在一片灰暗中得過且過，而霍言臻非常慶幸有阮艾在身邊，讓他得以找到生活的希望和光芒。
他伸出手臂把阮艾攬在懷裡，輕吻她的頭發，“我愛你。”
阮艾目光一動，如鏡麵般澄澈的眼眸裡映照出了一大片絢麗的煙花，“嗯，我也是。”
……
午夜過後，熬不了夜的眾人一個接一個地回去睡覺了，甚至連睡眠很少的顧昱都因為玩了一整天直接累趴下，被霍言臻抱上樓了。
昏昏欲睡的阮艾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客廳裡隻剩下了自己和沈黎川兩個人。
沈黎川明顯又喝多了，獨自在沙發上東倒西歪一陣後，忽然像一隻蟲子一樣蛄蛹到阮艾身邊。
阮艾腦中警鈴大作，她迅速往旁邊挪了挪，然後用食指抵住沈黎川的額頭阻止他靠近，“你該回去睡覺了。”
“哎呀我知道，你以為我醉了是不是？我才沒有呢，我腦子是清醒的。”沈黎川拿開阮艾的手，把胳膊搭在了她肩膀上。
阮艾被他的胳膊壓得身體一沉，無奈地閉了閉眼。
沈黎川哼哼唧唧一陣後，湊在她身邊低聲說：“小艾，看到你現在過得這麼幸福，我真的好開心，你以後一定要長命百歲啊，哪怕……”
他打了個酒嗝，目光忽然就暗了下來，“哪怕把我自己的命換給你都可以。”
阮艾微愣，“你怎麼了？”
沈黎川抬頭的一瞬間，晦暗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媚又燦爛的笑容，“沒事，我就是開心，這一世能和你成為朋友真好，如果從前的我早點認識你的話……”
沈黎川沒往下說了，他醉意醺醺地捂住眼睛，發出一聲帶著酒氣的歎息。
看到這樣的沈黎川，阮艾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快要被她忘記的一些事情，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有現在就夠了。”
“嗯，夠了。”
“不管上一世發生什麼都不用去在意了。”
沈黎川一震，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她。
阮艾站起身，“我困了，先回去睡。”
沈黎川的酒意醒了一大半，他呆呆地看著阮艾上樓，直到空蕩蕩的客廳安靜得像一個無底的深洞時，他才把濕潤的眼睛埋進手心，“原來，她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