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心意(1 / 2)

難消帝王恩 九月流火 4926 字 4個月前

() 慕容簷本來好好坐著, 他定定看著虞清嘉,突然眼中光芒大作,傾身欺近:“你以為我是什麼意思?”

慕容簷原本和虞文竣相對而坐,兩人麵前各有一張細長的憑幾。虞清嘉端茶上來時,就坐在這兩人側麵。現在慕容簷突然靠近,虞清嘉沒有防備, 下意識地就想往後避。然而慕容簷卻不許, 他手臂一伸就將虞清嘉扣住, 虞清嘉本想要站起來但是卻沒成功, 她跌坐回原地, 後背重心不穩, 不由往後仰。慕容簷手臂撐在她的一側, 低頭深深地看著她。

虞清嘉非常尷尬,慕容簷靠在她上方,虞清嘉隻要起身就會撞到他。虞清嘉沒辦法, 隻能儘量往後仰, 說:“你喜怒無常, 還小心眼, 我哪裡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虞清嘉這個姿勢不好借力,隻能靠腰上的力氣撐著。虞清嘉這種時候無比悔恨自己疏於鍛煉,這樣的姿勢她腰都要斷了。慕容簷的臉就橫在上方,虞清嘉稍不小心就會碰到他,虞清嘉暗暗屏氣,勉力維持著這個高難度姿勢。

下腰的動作維持久了, 頭上的銀流蘇珠花不堪重負,忽的從頭發上滑落。慕容簷早就看到了她發髻鬆動,他向下彎腰,一隻手臂撐在虞清嘉身側,另一隻手臂環過她,繞在她背後剛好接住滑落的珠花。

廣袖因為慕容簷的動作而垂下來,將虞清嘉的世界隔絕成一片陰影。虞清嘉瞪大眼睛,看著慕容簷近在咫尺的臉頰,都有些發怔。

虞清嘉走神,心神疏忽下忘了屏氣使力,腰上的力氣立刻一鬆,險些就要摔到地上。慕容簷的手臂還環在虞清嘉背後,穩穩地接住了她,這樣一來,倒像是虞清嘉主動投懷送抱一樣。

慕容簷終於忍不住笑了,他手臂圈緊,單手就將虞清嘉抱了起來。

同樣是不好借力的姿勢,慕容簷就非常從容,輕輕鬆鬆將虞清嘉擺正。虞清嘉大感尷尬,坐正後立刻就想往後挪,但是慕容簷的手忽然按住她。他眼睛看著她的發髻,語氣漫不經心:“彆動。”

虞清嘉感覺到發間微涼,慕容簷將她的發髻整了整,輕輕將珠花插入她頭發,流蘇在她耳後叮鈴鈴作響。虞清嘉眼睫輕顫,不由想起方才慕容簷的話。他問,她以為他是什麼意思。

虞清嘉垂下眼眸,慕容簷將珠花插好,也直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兩人相對無言,沸水在小茶爐中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慕容簷看著窗外的雪,下頜線凹出一條好看的弧度:“我之前從沒有懼怕過死亡,鮮血和榮耀本來就是一體的。”

虞清嘉下意識地接問:“那現在呢?”

慕容簷回頭看了虞清嘉一眼,說:“我現在依然不懼,但是卻開始不甘心了。”

“不甘心?”虞清嘉不明所以,慕容簷不害怕冒險,甚至享受生死一線那種刺激感,虞清嘉早在密林逃亡的時候就見識到了。可是,不甘心是為什麼?虞清嘉想了想,問:“你是因為父母家仇的事情不甘心嗎?”

“父母家仇?”慕容簷聽到後失笑,他搖搖頭,語氣卻淡漠,“我當然不會讓他們好過,可是成者王敗者賊,輸了便輸了,還不至於不甘心。”

慕容簷說完,終於將目光從窗外的積雪上移回來,靜靜看著虞清嘉。他從來不害怕死亡,甚至他骨子裡的偏執分子向往著黑暗和毀滅,死亡對他是一生最後的狂歡。但是他現在卻不甘心了。京城裡黨派紛爭漸起,可想而知戰火並不遙遠,他們等候許久的那個起兵契機,或許就要來了。

他的前路茫茫,全天下都知道廢太子的幼子還活著,全天下都知道琅琊王總有一天會忍不住出現,即使虞文竣等人滿腔熱血,並且為之積極奔波著,但慕容簷卻知道,他麵對的,隻是星火熒光一般微薄的可能。政變容易,可是造反將已經登基的叔叔拉下來,卻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三年前慕容簷從東宮那場流血變故中逃出來的時候,他想著,死了就死了,讓他一輩子隱姓埋名地活,他寧願仇家遍地罵名千古,也要讓全天下都不得安寧。可是現在慕容簷開始不甘心了,他在虞家近一年,忽然看到另一種生活的可能性。他想,如果以後所有的人生都有虞清嘉陪他,那會是什麼樣的呢?沒有得到就死去總覺得不甘心,尤其是慕容簷想到,如果他提早死了,這種可能就要讓給其他男人了。

慕容簷隻是在腦海裡假想都覺得完全沒法接受。虞清嘉眼睜睜看著慕容簷目光深沉,最後不知道想起什麼,眼神越來越可怕。虞清嘉嚇到了,悄悄碰了碰他,問:“你怎麼了?”

慕容簷突然伸手反握住虞清嘉的手,虞清嘉想要抽出,卻一點都動不得。慕容簷凝視著她,慢慢地說:“記著,你還答應了我一件事情。”

虞清嘉微愣,過了一會才想起慕容簷指的是他們那天夜裡的約定。那個時候他們剛從潁川王的宴會上回來,慕容簷身上的傷口崩開,虞清嘉替他包紮傷口。或許是深夜人的心防脆弱,慕容簷負了傷都願意回來陪她彈長鴻曲,其實虞清嘉特彆感動。也就是那個時候,虞清嘉悄悄將自己的世界打開一條縫,告訴了他係統和虞清雅的事情。

之後虞清嘉許約,等所有的不確定過去,慕容簷願意告訴他名字的那一天,虞清嘉就將自己曾夢到前世的事情告訴他。那個時候虞清嘉還自欺欺人地將慕容簷定位成朋友,可是現在這個時間,這個場合,慕容簷突然提起兩人的約定,顯然不會是朋友該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