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夢境(1 / 2)

難消帝王恩 九月流火 5517 字 4個月前

() 夢境斷斷續續, 慕容簷記憶力極其好,可是昨晚的夢境像是隔著一層霧一般,隻有間或片段閃過。夢中他能感受到那種強烈的、足以撕毀一個人的悲傷,可是醒來後,許多細節他都記不起來了。

可是高平郡熊熊的大火卻始終揮之不去,他都不需要閉眼, 就能看到衝天的火光, 半邊天空都被映亮。明亮中帶著不顧一切的自我毀滅。

雖然音色有些差彆, 說話的語調更是完全不同, 可是慕容簷能很輕易地辨認出, 夢中的聲音就是他自己。或者說, 幾年後的他。

慕容簷不信神不信佛, 不信因果不信報應,夢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更不會影響他的神誌。可是這一次不一樣,毫無因由地, 慕容簷生出一種強烈的直覺, 他知道那些是真的。

在未來的某一天, 他會親自下令屠殺虞家滿門, 並且燒了半個高平城,幾乎將世家聚居地建安巷夷為平地。如果夢境隻到這裡,慕容簷根本不會在意一丁點,一座城燒了就燒了,他不在乎彆人如何說他,更不會在乎史書的評價。真正讓他夜半驚醒, 並且在風中站到黎明的事情,是夢中那句模模糊糊的話。

既然她不在了,那還留著虞家做什麼?

慕容簷拒絕想話中的她是誰,然而答案顯而易見。虞清嘉會先於他一步死亡,在他掌握權力,有資格左右一個家族的命運之前。

白蓉聽到侍者的稟報,非常訝異地朝那間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白蓉拿不準要不要進去打斷公子獨處,如果是其他的事情,白蓉根本不會猶豫,立刻轉身就退。可是,這是關於六小姐的事情。

白蓉還在躊躇,突然房門開了。深色木門緩緩推開,光線爭先恐後地湧入漆黑一片的屋宇,逆光中隱約能看到一個人的輪廓。白蓉脊背不知不覺繃緊,頭顱卻恭順地垂下去:“主子。”

公子是對王孫和諸侯之子的敬稱,現在慕容簷身邊全是自己人,已經沒有多少掩飾身份的必要。可是事有萬一,在真正的時機到來之前,他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白蓉等人不方便用公子,隻能用主子來代替。

慕容簷換了冠,身上亦穿著利落的窄袖錦服。戴冠,這明顯是男子服飾了。慕容簷本來就臉如白玉,當換上這一身白衣,越發顯得四肢修長,清冷鋒利。

慕容簷年少時容貌雌雄莫辯,經過這兩年的功夫,他骨骼抽長,輪廓明顯,柔和的女氣被衝淡不少,反而因為日漸突出的輪廓,骨子裡的淩厲殺氣凸顯出來。而現在,他臉色冰冷,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機,那種美麗致命的危險感就更重了。白蓉原來見慕容簷時就提著十二分的小心,現在看到慕容簷幾乎毫不收斂的暴戾,她汗毛豎起,幾乎都控製不住自己身體本能的反應。

慕容簷問:“何事?”

白蓉怔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慕容簷在屋裡聽到了她和侍者的對話。既然如此白蓉也沒什麼可糾結的了,她說:“主子,六娘子這幾日情緒不高,似乎有心事。”

心事?慕容簷不知為何想起了昨夜的夢,他停了一會,問:“她在哪裡?”

“在屋裡梳妝。”

白蓉說話時一直低著頭,她沒有虞清嘉的特權,她可不敢直視慕容簷的容貌。白蓉非常懂事地沒有再問慕容簷找虞清嘉做什麼,慕容簷頓了頓,忽然向外走去。

兩邊的奴婢被嚇了一跳,他們連忙說:“公子,您現在……”

慕容簷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幾個人被他的眼神嚇到,全都低頭跪下,不敢說一句話。

白芷將虞清嘉的長發梳通,挑選了一顆綠鬆石發扣束在虞清嘉發間,借著發扣的依托一左一右插入流蘇、發釵。頭發梳好之後,白芷左右端詳,十分滿意地說道:“娘子天生麗質,簡簡單單束發都這樣好看,等日後找了夫郎,可以盤高髻之後,整套妝容修飾下來,不知道該有多驚豔。”

北朝民風開放,女子之間隨意開這樣的玩笑並不出格,而白芷從小照顧虞清嘉,是半母半姐一樣的角色,她調侃這樣的話是當真期待著虞清嘉的婚事。眾婢女們聽到這句話都笑,虞清嘉從鏡子裡睨了白芷一眼,自己也撐不住笑了:“瞎說什麼呢。”

“奴婢可沒有瞎說。”白芷輕柔地將虞清嘉的碎發整理好,突然感慨地看著虞清嘉,“娘子聰慧美麗,心思純正,在奴婢眼裡便是內斂風華的明珠,無論放在那裡都會熠熠生輝。不知道日後,娘子會嫁給什麼樣的夫婿呢?”

白芷透露出隱隱的憂愁,虞家那一攤子事她一點都不想摻和,可是不得不承認,嫁娶中家族勢力依然是很重要的一個考慮成分。虞文竣帶著虞清嘉脫離虞家誠然好,她們這段時間的生活也是僅有的平靜安寧,但是白芷年長,不得不考慮得更久遠一些。眼看虞清嘉就到了議親的年紀,虞家的事情鬨這麼大,虞清嘉的親事該如何張羅?在白芷心裡,她的六娘子是全天下最珍貴的寶物,配得上任何人,但是不得不承認,虞文竣和虞家分裂一事,勢必會影響到虞清嘉議親。

虞清嘉看出了白芷的隱憂,她自己毫不在乎,人生不應該隻由嫁個好男人來評價,做自己喜歡的事才是虞清嘉最看重的。而且,她隨著虞文竣脫離虞家,外人才不管你有什麼苦衷有什麼委屈,她們隻看得到結果。經此一事,虞清嘉必然被世家夫人們從兒媳名單中剔除,以後說她的話想來也不會好,可是虞清嘉卻覺得無所謂,不管外人怎麼說,日子過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虞清嘉說:“過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日子是自己過的,又不是為了供彆人說。阿娘的婚事倒是門當戶對十分般配,就連李氏在外人看來也嫁的極好,可是她們婚後,哪一個過得好?彆人說什麼都不重要,看看有什麼東西拿到自己手中才是最實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