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死亡(1 / 2)

難消帝王恩 九月流火 7868 字 4個月前

() 屋外腳步聲淩亂, 院子裡人來人往,到處都是疾步奔走的丫鬟。

外人因為鄴城遠道而來的內侍而驚喜不定,可是在虞清雅這個當事人這裡,隻有驚,沒有喜。

彆說李氏,就是在虞老君這個見多識廣的當家人看來, 能嫁給皇子, 無論如何都算一門好姻緣。如果虞清雅一無所知, 她自己也會這樣認為。

可是虞清雅卻知道, 不是。

彆看慕容栩現在流連花叢, 得意又風流, 但是他的體麵日子根本就是過一天少一天。要不了多久齊朝邊境生亂, 動亂逐漸波及整個國家,不滿皇帝寵幸奸臣、濫殺無辜的人實在太多了。在這期間,有一隊起義軍勢如破竹, 逐漸壯大, 最後在和朝廷軍的決戰中主帥公開露麵, 正是失蹤已久的琅琊王。

琅琊王的出現立刻引起轟動, 起義軍攻入鄴城,原東宮人手迅速控製局勢,慕容簷也以“清君側”的名義清理小人,在這期間,許多皇族莫名其妙地“暴斃”,最後慕容簷不得不臨危受命, 以攝政王之身輔佐年幼的侄兒。

說是輔佐,但瞎子都能看出來慕容簷對皇位勢在必得。常山王那些成年的兒子一個接一個死去,偏偏年幼無知的小孩子卻活了下來,這樣的事情不是人為操縱才是活見鬼了。

慕容栩,就是無聲無息、連個借口都懶得扯便死去的皇族之一。而這種關頭,皇後打算將虞清雅配給慕容栩,虞清雅光想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那隊宦官是奉了薑皇後之命,說是來兗州給虞家送中秋禮盒,但是誰能看不出來薑皇後醉翁之意不在酒。天底下那麼多家族,便是鄴城也未必人人都能拿到宮裡賜下來的中秋節禮,為什麼遠在外麵的虞家卻突然被帝王想起來了呢?顯然是有人和皇後提了什麼,皇後好奇,才專門派人來看看。

皇後指名要看虞家第四女虞清雅,其他人都來恭賀虞清雅不日飛入帝王家,而她卻焦躁不已,坐立難安。好不容易把來祝賀的人都打發走,虞清雅關上門,立刻呼叫係統:“係統,為什麼皇後會突然想起給我賜婚?即便賜婚,也不能是潁川王啊。”

係統也迷惑不解,這樣的發展已經超出了它的數據庫,預置算法已經無法處理這種情況了。係統計算片刻,坦誠說道:“我也不懂。變量太多,已經超出係統計算極限。”

生活不是模型,任何一句話、不打眼的動作都會對環境產生影響,而人的想法本來就是難以琢磨的,零零碎碎的小變量疊加起來,即便是計算能力以億萬萬次為單位的超級智能也無法推導模擬了。

虞清雅並不知道是她曾經的行為動作引起慕容栩生疑,碰巧她從係統裡拿到的香料落到慕容栩手中,在鄴城局勢緊張、耿老將軍下獄這個當口上,就催生了慕容栩娶妃的念頭。虞清雅對嫁給慕容栩一千一萬個不願意,用腳指頭想也能知道,慕容簷日後弄死了潁川王,會;另外對潁川王的遺孀以禮相待嗎?恐怕多半,潁川王妃要“因愛殉情”了吧。

虞清雅精神接近崩潰,近乎神經質地念叨著:“皇後現在派人來相看,六禮要走一年,等明年我過門,馬上就趕上琅琊王起兵政變。我一天的王妃待遇都享受不到,就要陪著潁川王成為階下囚。我到底圖了什麼?我還不如不嫁。”

係統也沉默,雖然現在正式的旨意還沒有公開,皇後隻是派人來給虞家送中秋節禮,但是隻要虞清雅彆乾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這樁婚事已然穩了。虞清雅在擔心自己日後的命,而係統卻在想:“如果你成為潁川王妃,那就勢必和琅琊王無緣了。”

虞清雅有些不痛快,她在憂心她的命,而係統隻關心任務。虞清雅忍住氣,不耐煩地問:“琅琊王琅琊王,你一天就惦記著男主。那你說,我要怎麼辦?”

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男方流露出意思,如果女方不願意,回絕了就是。然而話是這樣說,皇家的事,由得著你來選?

係統沉吟片刻,說:“現在隻是皇後派人來相看,正式的賜婚聖旨並沒有頒布,此事還有回轉的機會。”

“但那可是皇後,執掌鳳印,我要是強行不配合惹惱了她,即便不嫁給潁川王,我難道就會有好果子吃了?”虞清雅不滿質問。帝王家辦事可從來沒有和你商量的意思,她若是乖乖嫁潁川王,那一年後赴死,如果不嫁,恐怕現在就要死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虞清雅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係統看著自己計算出來的最優解,冷靜地讀了出來:“宿主,你不能主觀拒絕,那就用一些客觀條件,延遲或者取消這樁婚事。”

虞清雅不解,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什麼客觀條件?”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虞老君一覺醒來,覺得今天身體爽利了很多。

屋裡並沒有丫鬟守著,宮裡來了人,整個虞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眾人都忙著去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哪有人在這個關口來虞老君麵前杵著,沾染了一身病氣豈不是不吉利。虞老君仰躺在塌上臥了許久,都沒有人發現她醒了。

年老體弱並不是隨便說說,虞老君費儘力氣喊了兩聲,她覺得已經拚儘全力,可是在現實中不過是含含糊糊的喘氣聲。外麵丫鬟都忙著走動,並沒有人聽到虞老君的呼喚。

虞老君苦笑,人老了,連作為人的尊嚴也被剝奪,尤其是她還沒有子孫孝順。既然無人聽到,虞老君索性也不白費力氣,隻是仰靠在迎枕上,略有些失神地望著上方的防塵頂。

或許這就是老年人的通病,虞老君精神一好,就忍不住想陳年舊事。因為虞文竣搬離虞家,虞老君氣火攻心,當即臥病在床,一天到頭都鮮有清醒的時候。她在半夢半醒中,時常看到當年虞家連辦兩場婚事的模樣,夢境和現實交纏,虞老君都分不清哪裡是夢,哪裡是真的。

等好不容易醒來,虞老君對著滿室陰鬱死寂,內心裡不住地想,這麼多年,她是不是錯了。

她一輩子大包大攬,自以為帶著家族走向興盛,可是事實上她的丈夫死了,她的兩個兒子也都死了,一個兒媳因病去世,另一個兒媳在許多年前就不再和她說話,至今都將自己鎖在佛堂裡不問世事。兒子不爭氣,兒媳和她離心,虞老君就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長孫身上。大郎這個孩子從小就聰慧,最重要的是親近她,虞老君壓上了全部的希望,可是最後,一場小小的墜馬就奪去了長孫的性命。

虞老君不肯接受這個現實,她一意孤行讓二房過繼,讓虞文竣頂著長孫的名字繼續活下去。她甚至還想,小輩們即便現在怨她,可是時間長了,總能明白她是為了他們好。等虞文竣生下兒子,她會將那個繼承著長孫香火的男孩養在身邊,從小親自教養。虞老君甚至都想好了什麼時候教他識字,什麼時候教他啟蒙。但是沒有,虞文竣對李氏避之不及,俞氏也早早離世,大房二房誰都沒有留下子嗣。

眨眼已過十年,當年年輕氣盛的虞文竣也到了當外祖父的年紀,可是他膝下依然沒有兒子,更甚至為了不續娶而和她撕破臉,直接帶著女兒搬到外邊去。虞老君苦笑,在虞文竣心裡,隻有俞氏和虞清嘉才是他的妻女,他一直沒有接受家族強加給他的命運。

虞老君強勢一世,可是年老之時,眼前連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她的丈夫兒子全部過世,孫子和她反目成仇,曾孫一個都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她想要讓長孫有兒子奉香火,但是卻適得其反,反而讓兩房的香火一起斷絕。如果俞氏還在,至少二房人丁不會這樣稀少。早知如此,何如一開始就他們和和美美地過下去呢,這樣至少,虞老君現在還有人孝順。

虞老君頹唐地歎了口氣,算計了一輩子,最後身前卻一個子孫都沒有,這對一個老人的打擊是巨大的。

虞老君剛歎氣完,屏風外突然傳來一個年輕的女聲:“老君,您怎麼了,為什麼無故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