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深愛(2 / 2)

難消帝王恩 九月流火 5668 字 4個月前

“哈哈哈。”皇帝仰頭大笑,他嘴裡的血不斷淌下來,眼神陰鷙地盯著慕容簷,看著讓人不寒而栗,“慕容簷,朕殺兄囚父,如今被你控製,這就是慕容家的宿命。朕是如此,那你呢?朕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你晚年的時候,也會被兒子逼宮暗害,父子相殘,不得好死。”

慕容簷被人罵過許多次不得好死,他自己也覺得,他這樣的人壞事做儘,若是能得善終才是怪事。曾經他聽到這樣的話都是不屑地笑笑,他日後當然會有報應,可是那有什麼關係。罵他的人一個都活不了,得罪過他的人也全被他屠戮,他日自己落敗,不過一死而已,有什麼可怕的。但是今天夜裡,皇帝怒罵父子相殘,慕容簷卻忽的從心底湧上一股火來。

帝王晚年猜忌,兄弟傾軋,父子相互算計,都是曆史輪回中再正常不過的現象,慕容簷長在帝王家,最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這一刻他卻想到,他日後的兒子都會是虞清嘉所生,慕容簷不在乎皇帝詛咒他,可是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說虞清嘉。

慕容簷停下腳步,在原地停了許久,久到殿內的小太監都察覺到不對。慕容簷的異樣當然瞞不過皇帝的眼睛,皇帝皺了皺眉,說:“你這種人,居然會在意未來的子嗣?你的兒子生都沒生下來呢……不對。”

皇帝猛地察覺到什麼,不可思議道:“你今日成婚,而且一攻下鄴城後就立刻訂婚,莫非……你早就認識了你的王妃,而且想娶的就是她?”

慕容簷沒有回應,可是皇帝已然哈哈哈笑了起來:“報應啊報應,慕容簷,這就是報應。慕容家出瘋子也出情種,可惜,幾代人以來沒一個能得以善終。你這樣的冷血怪物,連親生父母都沒有辦法接受你,一個正常人家嬌養大的女兒,怎麼可能受到了你?你渾身上下唯有一身皮囊好看,現在她被皮相所惑,願意和你說話和你笑,可是一旦時間長了,朝夕相處,讓她知道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你猜她還能不能忍受你?你離開她不能活,可是你深愛的人卻不願意留在你身邊,還對你心生厭惡,避之不及。嘖,真是可憐。”

多少惡毒的詛咒都無法傷到慕容簷分毫,但這一番話卻像一柄毒箭,深深紮入慕容簷心裡最介意的部分。這就是他最深的恐懼。

他可以用強力攻下一座城池,可以用強權讓所有人都聽他的話,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去留住虞清嘉?他不舍得傷她,不舍得對她說重話,甚至都不舍得看她不高興。他的冷血殘暴並非愛好,並非後天影響,而是攜刻在骨子裡,無法克製、亦無法改變的天性。這樣的缺陷連他自己都厭惡,而虞清嘉從小在父母關愛中長大,活潑愛笑,心性正直善良,如果虞清嘉逐漸看到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心生厭惡,甚至後悔嫁給他呢?

越是愛越害怕,失去永遠比得不到更可怕。慕容簷一直沒有得到的時候尚且煎熬不已,等如今得到後再失去,他會比死都不如。

皇帝癲狂地大笑,慕容簷停在原地,良久不動。其餘侍從看著眼前這一幕,莫名感到心驚膽戰,刀口舔血的直覺告訴他們,此刻的慕容簷遠比戰場上危險得多。誰都不敢貿然出聲,最後,是慕容簷率先行動,他繼續往外走,舉止依然好看,可是步速卻快了許多。

慕容簷馬上就要走出殿門,卻突然停在門檻前。慕容簷沒有回頭,外麵的火光隱隱透過窗戶,將他畫卷一樣的側臉照得明明滅滅:“對了,我剛才說二叔送了我好大一個新婚禮物,二叔以為是什麼?”

皇帝笑的癲狂,嘴裡的血沾了一身。他擦掉胡子上乾涸的血絲,一時半會沒聽懂慕容簷的意思:“你說什麼?”

“二叔該不會以為是你策劃的圍困吧?二叔這一手果然老辣,先是暗示你的幾個兒子,讓他們勾結不服氣我的人,趁著我大婚放鬆警惕,猛然發起進攻。如果成了當然好,如果不成,你也趁亂將詔書傳到城外,有了你的親筆詔書,各州刺史有了名正言順的出兵名頭,自然會有野心家進京勤王。你局中有局,不惜利用你的幾個兒子,當真是老謀深算。可惜,來當做我的新婚禮物,還是太薄了。”

皇帝漸漸感到不對勁:“你到底想說什麼?”

“感謝二叔將幾個堂兄堂弟送上來,你的厚禮我收下了。我正愁沒有理由殺了他們呢,有了二叔推這一把,我終於能將看不順眼的人清理乾淨了。”

“你……”皇帝想明白慕容簷想乾什麼,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又噴出一口血,“你敢!你這樣做,就不怕引起眾怒嗎?”

他不敢?慕容簷輕輕笑了笑,都懶得和皇帝放狠話,用力掀開衣角,走出大殿。宮殿兩邊站著重重士兵,跟在慕容簷身後的人趕緊將殿門關上,也將身後皇帝癲狂的辱罵徹底關住。侍從們都知道慕容簷此刻狀態不對,一個個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問:“殿下,皇上他……”

“他得了瘋病,讓他好好養病吧。”慕容簷走下台階,麵無表情,隨口說道,“皇帝病養了這麼久還是惡化了,看來他身邊伺候的人不太得用。既然沒用,那就全處理掉吧。”

侍從心驚,皇帝今夜當真觸到了慕容簷的逆鱗,隻是說了些冒犯王妃的話,一個宮殿所有的宮人都要被換一遍。侍從害怕,不敢多說,低頭應道:“是。”

光熹三年,潁川王慕容栩勾結其他二王刺殺琅琊王,事敗被俘,引起朝中第二**清洗。

慕容簷一路疾馳回到王府,他回府後,近乎是急不可耐地去找虞清嘉。他也不知道,他這麼急,是在害怕什麼。

新房裡,虞清嘉等了慕容簷許久,最後實在撐不住,靠在床柱上睡著了。她冥冥之中似乎感應到什麼,忽然睜開眼,看到慕容簷坐在她身前,深深地看著他,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目光深沉,裡麵似乎有黑色的漩渦,連光都沒辦法逃出來。

虞清嘉立即清醒過來,對著慕容簷抿唇一笑:“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