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訂單單據上都載有數量和明確的服裝產品要求,每所學校除了大批量訂做的外，還有不少個人訂做的訂單，十萬件不是個小數目,光是統計就要按半天計算器。
基本上看了幾張訂單後,就能知道結果差不了多少,一般人就不計較了，偏偏陸父不服氣，非要跟錢多多爭個高下。
陸父居然還搬著凳子拿起計算器，一張一張地數,一張一張地算。
錢多多顯得有點緊張：“您真要一筆筆得算？”
陸父冷哼一聲，看你那麼吃驚,肯定沒想過我會一筆筆地算,想隨便拿幾張單據就忽悠我,沒門,你就做好輸的心理準備吧。
“哼你彆想隨便拿幾張單據瞞混過去。”陸父板著臉說。
錢多多擰緊眉頭：“可是數據這麼龐大，您一筆筆算的話會很費時間。”
錢多多越是表現出不想讓他算,陸父越是覺得她有鬼，更加要算：“再費時間，我也要算。”
“您又何必呢，數量擺在那裡，差不多就得了，又何必跟您兒子這般斤斤計較,您這樣讓您的兒子怎麼看你，這樣隻會讓您兒子覺得您是個小氣、吝嗇,也沒有人情味的人。”
陸父心頭之火被迅速點燃：“我兒子怎麼看我,還容不到你這個外人置喙！”
錢多多似乎已經無可奈何，無奈又幽怨對著一旁抿緊唇的陸錚搖了搖頭：“那……您請便。”
隨後她垂下了眼眸,對著陸錚和木梓欣露出難過又愧疚的神情。
果然有鬼。這單據數肯定達不到十萬件。
陸父燃起決意，一定要數，讓她輸得心服口服。
錢多多等人隻能坐在旁邊聊天，等他算出結果。
木梓欣悄聲說：“女神，你真的太厲害了，沒想到真的一夜之前達成十萬件的目標。”
陸錚臉上也架不住地露出喜悅：“謝謝你錢姐，以前被我爸罵廢物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他，你昨晚教我的話，我反複琢磨了幾遍，總算掌握了精髓，今天看到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不再罵我廢物，我很高興，你不知道，我從小到大最害怕就是聽他罵我廢物，隻要聽到我就好難過，沒有自信，謝謝你，讓我找回了自信。但我還沒有做好要離開家的準備，隻要跟我爸緩和關係，我就很開心了。”
木梓欣和陸錚兩人越是信心十足，心情愉悅，一直沒出聲的駱戈越是擔心，如果他們知道還差五千件，他們會不會對錢多多很失望和難過。
容訴小聲地告訴駱戈：“少爺你放心，昨天我讓我哥做了一張五千件的訂單單據，隻要你需要，拿出來不成問題。”
駱戈搖了搖頭：“千萬彆，多多不想作弊，我們就看她怎麼解決吧。”
陸父用半小時的時間算完了，他一掌拍在桌上，剛毅的臉上有些許的喜悅：“算完了，還差五千件，沒有達成十萬件的目標，你輸了。”
木梓欣和陸錚大吃一驚，一起看向錢多多
。錢多多也很吃驚：“怎麼會？”
陸父冷哼一聲，就你這每吃過幾年鹽的人還想忽悠我，幸好我數了，不然讓你瞞天過海贏了還得了。“你輸了。按照約定，你要放手。”
“你說我差五千件，我不能認同。”錢多多說，“你肯定算錯了。”
陸父氣了：“我一筆筆算的，怎麼可能算錯？”
“如果我算出來不是五千件，算你輸怎麼樣？”
“荒謬，隻要你沒到十萬件，就是你輸。”
“差五千件和差五件的輸法不一樣。前者是輸得挺慘，後者是隨便找個人賣掉就能贏。”錢多多搖了搖頭，“您不能這麼算。”
陸父深吸口氣，強壓下怒火：“行，你算。”
錢多多拿起一張張單據，像看書一樣快速翻過，嘴裡念念有詞，十分鐘後，她得出結果：“還差4987件，不是五千件，你輸了。”
陸父氣得背過氣，這有差彆嗎？浪費十分鐘的時間，就為了告訴他，他們的計算結果隻差13件？
陸父怒道：“就算差4987件，也是你輸。”
“不對，這怎麼能算我輸，您看，您算出來的結果跟我算出來結果不一樣，所以還需要再核算一遍，確認真正結果，說不定核算後，結果是沒差額呢。”
陸父實在不想浪費時間，板著臉說：“我沒有時間跟你浪費，我們兩個結果相差不大，所以核算出來的結果，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錢多多眼都不抬：“您為了贏我，不惜浪費時間去核算這麼大筆單據，那我為了贏你要求再浪費時間，重新再核算兩遍，也是情理之中。既然您斤斤計較，那我當然也斤斤計較，這很公平。”
陸父一噎，她就是故意氣他的吧！
容訴忍不住點頭，看到陸父吃癟好開心。既然陸父斤斤計較，不願放陸錚一馬，那多多就以同樣的方式治他，看誰時間多，也讓他嘗嘗斤斤計較是什麼樣的滋味。
“核算可以，換個人算。梓欣你算。”陸父點名木梓欣。
木梓欣“哦”了一聲，拿起單據，抓耳撓腮地數，一個個地在計算器上敲，她算得很慢很慢，陸父急得火氣上湧：“算快點，怎麼這麼慢？”
“啊呀，”木梓欣一驚，“我算到哪了？舅舅你打斷我，我就不知道算到哪了，怎麼辦？”她歎口氣，重新清零計算器，“隻能重新算了。”
陸父氣得差點掀桌。
他隻能閉嘴，悶氣憋回到肚子裡，雙手環胸，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時不時盯著手表看時間，眼看半小時都過去了，木梓欣還沒算完，他張開口又想催她，卻見她算的單據還剩一點，要是打斷她導致重來，又得不償失，隻能忍著。
誰想到最後幾張單據，她算了半天，結果出來時，陸父差點要暴走了。
“那個，我算出來的數，隻差4056件。”木梓欣苦惱地說，被舅舅打斷之後，她就亂了，好像漏了一筆沒算進去。
三個不一樣的結果啊去！陸父氣
得吹胡子瞪眼，錢多多很無辜地說：“那不行，他算的跟您差了差不多一百件，跟我的數也對不上，說明還是有漏，還得算。”
陸父火冒三丈：“我沒空跟你算下去，反正怎麼算都沒達到十萬件的目標，你輸了。”
“這麼輸我不服氣，那麼多人看著，不核算到正確答案，怎麼能算我輸？這事關你兒子的未來，您不想放手讓他自己拚搏，我也不想讓他成為您的傀儡，您既然跟我打了這個賭，非要較真跟我算到底，那我也同樣跟您較真，您作為長輩，就該認真地對待結果。”
陸父氣得臉白，這樣核算下去什麼是個頭啊！此刻他隻想撒手走人，可是想到剛才斤斤計較的是自己，錢多多跟著斤斤計較也是情理之中。靠，她果然是故意的，就是要讓他難堪。
“行，再算一遍，你來。”陸父指向駱戈。
木梓欣小聲提醒，看看陸父的態度：“舅舅，他是陸錚的救命恩人。”
“什麼救命恩人，”陸父氣急敗壞，“他就是自己想不開自尋死路，誰救他誰蠢。就該讓他掉下去，嘗嘗要死了是什麼滋味，這樣他才懂珍惜生命。以前我就是把他寵壞了，一點點小事就鬨脾氣，要死要活，根本不懂得感恩，也不會考慮我的感受。”
木梓欣和陸錚的心徹底涼透。在兒子自殺之後，不但不感謝救命恩人，反思自己平日所作所為，反而怪兒子想不開，不知感恩，還跟兒子斤斤計較，這樣的父親真的是位好父親嗎？真的能給兒子帶來幸福嗎？
駱戈不好多加評判，相信錢多多會有辦法，他拿紙筆，一單單地核算，算出來的結果跟錢多多一樣。
他也很老實地給出答案。
陸父一喜：“這下你無法可說了。”
錢多多：“是，我無話可說。”
木梓欣和陸錚的心狠狠揪緊：錢姐輸了？那我們怎麼辦啊！
陸父揚起頭：“認輸吧。”
錢多多歎口氣：“我等的訂單等那麼久還沒來，實在無話可說。”
陸父：？？？什麼訂單？
“我們約定的是一天時間，隻要是在昨天之內的訂單都算有效對吧？”錢多多問。
陸父蹙起眉頭，她難道還有什麼後手？“不錯。”
“那就對了。”錢多多打個響指，“那這裡的九萬多訂單加上即將送來的五千訂單就夠十萬了。”
陸父冷笑：“你哪來的五千件訂單，輸就輸了，彆找借口。”
“這不是有了麼？”錢多多伸手一指，隻見文厚迎麵向他們走來，手裡拎著一個公文包。
見到錢多多後，文厚揩去頭上的熱汗，從包裡掏出兩張訂單票據，交給錢多多：“他們今天早上上班才匆匆忙忙地交給我，但訂單是昨天晚上完成的，所以時間寫在昨天晚上，如果不信的話，我這邊還有聊天記錄，可以證明協商完成是在昨天晚上，對方也在昨晚支付了定金，傳真給了我電子訂單。”
錢多多把這兩張訂單票據交給陸父：“這下就夠十萬
件了。”
陸父扯過來一看，一張訂單量就是一萬件！兩單就是兩萬件！
超額完成了一萬五千件！
陸父不敢相信：“你作弊。”
“這兩件訂單都是昨晚完成的，文總剛才也解釋過了。”錢多多攤手，“你要是不認的話，文總會出示聊天記錄。”
“那是他做的訂單，關你什麼事？”
文厚笑眯眯地說：“我們是合作關係，她委托我找購買方，利潤我們公平分配。”
“您跟我的約定隻是在一天時間內售出陸錚所設計的服裝，總共十萬件，我已經按照約定售出，至於我用什麼樣的方式跟誰合作，我們沒有進行任何約定，也就是說，文總代我促成的這兩筆訂單，是符合約定的。”
陸父看到聊天記錄後瞪直了眼，確實這兩筆訂單是在昨晚溝通交易完成的，昨晚也通過傳真的方式將訂單給了對方簽字，隻不過今天對方才將簽好字的訂單給文厚。
陸父死不肯認輸：“你怎麼能確定訂單上的作品就一定是陸錚設計，訂單隻是預支付，誰知道最後成品怎麼樣，萬一你換彆的設計師呢。”
錢多多冷下臉：“陸先生，我們約定的隻不過是一天之內我售出十萬件陸錚所設計的服裝，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約定。本來他設計的服裝產量就不夠，您在一天之內就要求售出十萬件，是否不公平合理？在我以預售的訂單方式，售出十萬件後您又提出異議，我有合理的理由懷疑您是願賭不服輸，您作為生意人，定下的約定，卻屢次找借口反悔，那麼我就得要懷疑您的生意信譽如何了。在場不止我，還有很多的生意人，您說話之前最好思考一下後果。否則影響到您個人信譽，導致生意更加慘淡，就不關我的事。”
陸父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本身就是有意刁難，誰想到錢多多，還真的能夠在一天之內售出十萬件陸錚所設計的服裝，當時他做這個約定的時候，就沒想過錢多多能夠達到這個目標，所以並沒有對售出方式以及其他可能會產生歧義的問題進行約定，這是他的過失，但也是他自大的結果。
他咽不下這口氣，指著陸錚說：“好，算你贏，你要是敢離開這個家，以後你就彆想回來，我們陸家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他一如過往地使出他的威脅言論，說完之後，他高昂起頭等待著陸錚跟過去一樣愧疚地跟他道歉，請求他的原諒——因為在他的思想灌輸下，陸錚必須要做一個孝子無條件地聽他的話、贍養他，陸錚是個聽話的孩子，他肯定會向自己低頭。
“那就不做了吧。”路政走出來，跟他一樣高昂起頭，目光裡閃爍著堅毅的光，“既然你從來沒把我當成你的兒子，那我又何必認你做父親。”
陸父懵了：“你認真的？”
“爸，自從媽過世之後，我一直把你當媽一樣看待，敬重你、尊敬你，你說的每句話我都聽在耳裡，從來沒有忤逆你。但你從來沒有好好地正視過我，讓我去做我不喜歡做並且不擅長的事情，然後罵我廢物，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
麼？我已經受不了你的控.製.欲了，我是個有血有肉人，我也有我喜歡的事情和不喜歡的東西，你強迫我去做我根本沒有興趣的事情，我當然做不來，所以我就會成為你口中的廢物，被你嫌棄，被你唾罵。為此，我患上了抑鬱症，我需要靠藥物才能夠穩定我的病情，然而你認為我是想太多，也沒有想過這種病會給我帶來怎樣的痛苦，我連去醫院開藥都是表姐陪我去的，你從頭到尾都沒過問過我的病情。因為你對我的不認可，我很沒有自信，我自卑，所以我拒絕跟人交流，我無數次地問自己，我真的是個廢物嗎？可是這些年除了表姐，沒有一個人告訴我，我不是廢物，我還有一技之長。直到我遇到了大家。”
陸錚的眼裡含上了淚水：“是大家讓我認識到自己沒有那麼地差，隻不過我沒有得到他人賞識，我的才能沒有被人發覺。這些年我因為你的關係，我否定自己，我自卑得覺得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很痛苦，當你把我辛苦設計的一整本草稿全撕爛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死了。在我在痛苦地選擇自殺的時候，我曾經給你打過電話，想跟你溝通，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但你是怎麼說的？你說你不想理解我的心情，我作為你的兒子，就該聽你的話，你不讓我做什麼我就不該做什麼，摸這是為你好。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隻想著你自己。在我朋友知道我失聯後，花費一晚上的時間在暴風雨中找我時，你在乾什麼？你反而罵我，說我是廢物，讓我趕緊回家，你要好好教訓我。作為父親，你連我的朋友都不如！我被救回來後，你非但沒有感謝我的救命恩人，反而說他多管閒事。我受夠了，活在你的控製之下，我連個機器人都不如。我不是你的傀儡，不是為了滿足你的機器人，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要離開你，過我自己的生活，走我自己選擇的道路！”
陸父胸口距離起伏，手指指著陸錚：“你你……”
半天也說不上一句話來。
他沒有想過，從來都是唯唯諾諾，低頭向他示好的陸錚會有一天變得強硬起來，跟他正麵對抗。
這就好比你以為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木偶，有一天脫離了你的線，變成了一個有意識的人一樣。
震驚、憤怒，以及失去控製的恐慌。
他抓不住他的兒子，他就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