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這頓飯吃了整整四個小時,從晚上八點吃到淩晨，是季綰綰吃過最漫長，也是最豐盛的一頓火鍋。
中途她不止一次停下筷子,起初周恪還會問：“吃飽了？”
季綰綰搖了搖頭，喝了口水，含糊著說：“中場休息。”
周恪：“……”
到後來，兩人已經形成了默契,季綰綰一撂筷子,周恪就招手喊來服務員。
穿著西式製服的小哥一路小跑過來：“先生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
“加菜，”周恪說，“剛才上過的菜一模一樣再來一份。”
服務員：“……”
季綰綰：“……”
最後結束，季綰綰幾乎是扶著牆走下彆墅的台階的。
周恪扶著她的手，生怕她摔了：“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季綰綰撐著腰，“我得走兩步消消食。”
周恪看了眼小票，一眼掃不到底：“你是真的很能吃。”
季綰綰沉默了一下：“我平時飯量沒有這麼大的。”
在學校的時候季綰綰和周恪每天一塊兒去食堂吃飯，小姑娘喜歡新鮮感，什麼菜都要嘗一嘗,就是胃口不大,每道菜夾兩筷子就飽了,把盤子往前一推，眼巴巴的看坐在對麵的周恪。
周恪不用看都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拿起筷子把她盤裡的菜夾到自己這兒，就著飯一塊兒吃了。
於揚每次看到這一幕，都會十分震驚：“恪哥，你變了。”
周恪吃東西很挑,不吃零食不吃甜品，食堂的菜色隻吃定式的幾樣，其它一概不碰，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自從戀愛之後，挑食的毛病居然改了——季綰綰剩什麼他吃什麼，完全沒有一點兒不樂意。
於揚甚至覺得他還挺享受的。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女朋友的剩飯。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女朋友。
“我懂，”周恪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這是為割資本主義韭菜犧牲自己。”
季綰綰：“？”
季綰綰：“……”
神他媽資本主義韭菜。
能把揮霍自家老爸的錢說的這麼清新脫俗，不愧是能拿奧賽第一的優秀選手。
季綰綰是真的吃的很飽，儘管她已經戰略性的選擇菜單裡貴且量少的菜品，但架不住周恪一輪又一輪的點菜，她感覺自己胃都要炸了，晚上都沒怎麼睡好。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吃飽了撐的真的能睡不著覺。
第二天回南城，季綰綰問空姐要了一塊小毛毯，睡眼朦朧的蓋好：“洋房火鍋害人啊。”
周恪替她將毛毯角掖好，裹了個嚴嚴實實：“下次還想吃嗎？”
“不吃了，再也不吃了，”季綰綰頓了頓，“我已經吃傷了，現在有點暈火鍋了。”
周恪：“……”
季綰綰覺得自己的犧牲可太大了，為了割資本主義的韭菜，她付出了太多：“下次再也不吃這麼多了。”
周恪捏了捏她的手，問空姐要了杯熱水。
季綰綰接過，喝了一口，安靜了一會兒，說：“我就是有點氣不過。”
周恪看了她一眼，抬手將她鬢角的碎發彆到耳後：“我知道。”
季綰綰抿了抿唇，說：“我從小到大過得都……挺順利的，沒受過什麼挫折，除了爸媽有時候不在身邊，其它都挺好的。”
“成績啊，家庭啊，人際交往啊，”她抬起眼，望向窗外無邊的天空，“我覺得都不是事兒，很容易就能解決。”
她回過頭，看著周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
周恪看著她，溫和的笑了笑：“怎麼會。”
“後來我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幸運，有時候電視劇裡演的就是現實，生活就是這麼戲劇化。”
季綰綰頓了頓，說：“第一次聽你說家裡的事的時候，我其實有點茫然，就像對著一塊未知的領域，完全不知道裡邊是什麼。”
周恪問：“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季綰綰搖搖頭。
“沒有，我隻是很驚訝，又很心疼你，”她說，“那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成績為什麼會這麼差，後來才慢慢懂了。”
周恪牽著她的手，指尖鑽入指縫，十指相扣。
他彎起眼，開玩笑道：“都是生活所迫。”
“我試著代入過，如果我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了，我可能早就受不了了……彆說學習了，我估計都不會再去上學了，”季綰綰湊近了一點，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周恪，你真的很厲害。”
“老高說我們倆蒙塵的璞玉，其實我不是，我就是混著玩兒的，”季綰綰停頓了一下，“你才是。”
周恪沒有說話，牽著她的手緊了一點兒。
“我氣不過，覺得不公平……你本該站在最高的地方，就像昨天的比賽一樣，發著光，接受所有人的掌聲和讚美，”季綰綰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周恪的聲音很低，帶著點兒鼻音：“很快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