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七月,酷暑將至。
南城一中校門口的高考橫幅終於撤下，重新換了一塊新的，依舊是熟悉的配方,紅底白字,喜氣洋洋地印著“歡迎新高三同學回校”。
期末考的排名就貼在公告欄上，進學校第一眼就能看到。
這次考試是全省聯考,江城一中穩居第一,且整體成績有大幅度的提升,平均分比拿第二的學校高了整整三十分。
光是前一百名,江城一中就占了九十幾個。
高考成績還沒出來，新高三的成績就引起了全省高中的轟動，某著名教育雜誌還特意派了記者，在開學第一天到校門口采訪。
第一個接受采訪的就是葛主任。
記者是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實習生，戴了副黑框眼鏡，問問題十分有鑽研精神：“葛老師，對於這次新高三的成績，您有什麼看法？”
葛主任回答地十分謙虛，同時還有點欠揍：“都是孩子們努力的結果，我還算滿意,但我相信這不是他們最高的水平,在接下來的一年,我們江城一中將再創佳績。”
實習生：“新高三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績,和老師們平時的教導有很大的關係，請問平時在課堂和課餘時間，老師們都是如何進行管理的呢？”
“還能怎麼管理，多去走廊上逛逛，看哪個班級吵,就挨個兒提溜出來——”說到一半，葛主任意識到這是采訪，換上官方的微笑，“也沒有怎麼管理，最多平時維持一下紀律。”
實習生推了推眼鏡：“具體是怎麼維持的，可以分享一下嗎？”
葛主任：“？”
這孩子問問題怎麼這麼愛刨根問底呢？？
葛主任不太會說場麵話，28度的天，在太陽下站著，他額頭出了不少汗：“這個嘛……”
葛主任環顧四周，公告欄邊上圍著一大群學生，都是來看成績，隻有一個挺拔的身影背著書包，目不斜視地從人群中穿過。
葛主任眼睛一亮：“你們不是來采訪的嘛，采訪我有什麼意思，要多聽聽學生的想法……周恪，你給我過來！”
周恪在樹蔭下停下腳步，回頭：“啊？”
不用他過來，葛主任直接領著記者來到他跟前，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學校的第一名，也是這次聯考的第一名——周恪，這位記者同誌，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周恪。”
周恪：“？”
實習生一臉嚴肅的點點頭，轉過頭：“周恪同學你好，我是南城教育日報的記者，現在想采訪你一下，可以嗎？”
葛主任非常自然地接上話茬：“可以，有什麼不可以的。”他摁住周恪的肩膀往前一推，“周恪，你在這兒給我好好接受采訪，我先回去了哈。”
周恪：“……”
沒等周恪反應過來，葛主任就已經飛快地離開，撤離的背影就好像個靈活的180斤的胖子……周恪無奈的收回目光，歎了口氣：“那就開始吧。”
實習生的問題很常見，大多都是關於學習，他問一句，周恪答一句。
實習生：“周恪同學，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績，想必你平時學習一定十分用功吧？”
“還行吧，”周恪說，“勞逸結合。”
實習生：“怎麼個勞逸結合法？”
“平時睡睡覺，打打遊戲放鬆一下，”周恪說，“有空的時候偶爾學習。”
實習生：“……”
這人怎麼和他平時采訪的不一樣。
實習生深吸一口氣：“你平時學習有什麼方法嗎，主要是靠背書，還是靠刷題？”
周恪抬起眼，思考了一會：“主要還是靠智商。”
實習生：“…………”
周恪不愛做采訪，特彆是在攝像頭對著的情況下，在實習生儘量把問題精簡的情況下，他的回答通常比問題還短，一個字都不肯多說，惜字如金。
到後麵，他乾脆懶得說話了，實習生問什麼，他隻會說“是”“不是”“我不知道”。
他用肢體語言表達著自己的意見：什麼時候結束，還有完沒完？
少年的氣質清冷，沒有表情的時候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捧著攝像機的大哥已經開始額頭冒冷汗了，沒想到實習生是個性子軸的，一點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南城一中競爭激烈，請問你和第二名之間存在競爭嗎？”
這回，周恪終於有了點反應，挑起眉：“沒有。”他停頓了一下，微微一笑，“我們第一名之間才有競爭。”
實習生聽到這個答案，有些意外，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是了，我記得這次考試，你是並列第一。”
周恪唇角翹了翹，目光也溫和了一些：“是。”
實習生：“另外一位第一名，你認識嗎？”
周恪：“當然。”
聯考並列第一的季綰綰，因為一心想吃學校對麵的雞蛋餅，幸運地躲過了這次采訪。
她拎著兩個雞蛋餅，一路慢悠悠地溜達進學校，看到周恪：“你在這兒乾什麼呢，還不去新班級？”
周恪側過臉：“葛主任讓我做個采訪，耽擱了。”
季綰綰“哦”了聲，扭頭，出於禮貌，她衝實習生和攝像大哥笑了笑：“你們好呀。”
“你好，”幾乎是條件反射，實習生再次拿起話筒，“我是南城教育日報的記者，請問能不能——”
周恪打斷他的話：“不好意思，我們要遲到了。”
實習生這才放棄：“那可以拍個照嗎？”
周恪向來是抗拒拍照的，正要拒絕，忽然想到什麼，握住季綰綰的手腕，將她拉到身邊：“我們一起吧。”
實習生低頭，看著兩人親密且自然的姿勢，以及無名指上款式相同的素圈，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看向季綰綰：“你叫什麼名字？”
季綰綰不明所以：“季綰綰。”
周恪狹長的眼略彎，“嗯”了聲：“也是和我並列的第一名。”
攝影師端起相機：“來，兩位看鏡頭，三二一——”
閃光燈亮起的一瞬間，周恪湊近了一點，緊緊貼住了季綰綰的肩膀。
……
季綰綰買了兩個雞蛋餅，分給了周恪一個。
兩人沿著空無一人的小路，往高三教學樓走去。
季綰綰拆開包裝袋，咬了熱騰騰的雞蛋餅一口，滿足地眯起眼：“唔，還是熟悉的味道。”
周恪手裡端著豆漿，喂了她一口：“慢點吃，小心噎著。”
“你還記得這個雞蛋餅麼，”季綰綰抬頭，“你以前給我買過。”
周恪當然記得。
那時候他正好碰見季綰綰被不良少年堵在巷子裡，小姑娘看著細胳膊細腿，反抗起來倒是一點都不含糊，直接把沾滿了醬汁和油的雞蛋餅扔了林子豪一臉。
後來私下解決了林子豪，周恪還特意讓他重新買了一個，上學的時候帶給季綰綰，當作是賠禮。
“你在巷子裡打架的樣子好帥哦，”季綰綰回憶著，“我那時候就想，這個男生好拽好厲害，我一定要把他追來當我的男朋友。”
周恪看著她，笑了笑，抬手去揉她的頭發。
季綰綰把他的手拽下來，趁著四周無人，握住他的食指，很輕地晃了晃：“你呢，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對我是什麼印象？”
周恪垂下眼，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了，慢吞吞道：“挺好看的一個小姑娘，就是有點兒傻。”
季綰綰：“？”
季綰綰：“……我哪裡傻啦？！！”
周恪心想能不傻嗎，連電腦開機鍵都能按錯，真是傻到家了。
不過這話他沒有說，現在才開學第一天，他還不想惹女朋友生氣。
“巷子裡這麼多人堵著，連個幫你的人都沒有，你就敢上去甩人家巴掌，”周恪說，“這還不傻麼。”
季綰綰抿唇，聲音小了點兒：“這不是有你在麼……”
周恪手一翻，握住少女軟乎乎的手：“嗯，幸好我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