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副本以來發生了太多事,關於墨菲、克拉羅斯和他之間的那些事情,暫時還沒想清。時間之箭幾近不可抵擋,他想,安菲爾在副本裡都怪病纏身,在樂園也未必有多少力量。
但如果離開副本之後他確實被時間之神殺死,對於答應了複活日後來找他的安菲爾來說,又是否是另一種失約?
再或者,直接在這個副本裡先發製人,把文森特——
他想遠了,直到安菲爾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鬱飛塵對他說:“睡吧。”
“你先睡。”安菲爾說,“我守前半夜。”
這人轉性了,鬱飛塵想,安菲爾主動守夜,無異於一隻飯來張口的卷耳朵貓忽然給主動他叼了隻小鳥獻上。
他平靜閉眼,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克拉羅斯想對他不善,而後被所謂主神處罰那件事,隱隱有些想法後才漸漸睡了。
安菲爾沒睡。他擁著被子坐在床側,看著鬱飛塵的臉。煤燈光芒昏暗,房間裡夜漸深沉,睡著的鬱飛塵五官輪廓挺拔,像靜立在暮色裡的遠山。
像是忽然不認識了,又像是事隔經年,他遲疑地伸出手。指尖懸在那張年輕的臉龐上方,將落未落,最終還是在枕側輕輕放下,恍如一隻未去棲花的蝴蝶。
沒睡多久,鬱飛塵就醒了過來。一旁假寐的安菲爾也睜開了眼睛。他們都感到了整個房間的機械震顫,有東西緩慢地碾壓過房間四周,房間也在規則地左右移動。昨天的猜測沒錯,到了休息時間,這個地方會作為一個機械部件,參與到整個堡壘的運轉,去承擔宿舍之外的其它功能。但今晚的震顫明顯比昨晚強,遠處傳來一些不祥的吱嘎聲。
而且……房間的溫度下降了一點。
意外隨時會發生,他們兩個轉移到了金屬床角落裡,兩床被子疊在一起披在身上,鬱飛塵起先下意識把安菲爾攬進了懷裡,不過這個世界的安菲爾並不怕冷,少年人的身體溫暖而柔韌,不需要鬱飛塵再額外供暖。
鬱飛塵打算將其放開,但看到安菲爾心安理得的樣子,他改變主意,收下了這隻會呼吸的熱水袋。
兩人輪流休息,房間牆壁的金屬板一直在不自然地移動和突出,但沒有大事發生,溫度也維持不高不低的狀態。
就在動蕩漸漸平息,他們以為一夜即將過去時,隔著一扇門,外麵忽然響起了模糊的播報音。
“第3號,文森特同學,課堂測試——不及格哦。”
短短幾秒過後,又是一聲:“第8號,查拉斯特拉斯同學,課堂測試——不及格哦。”
查拉斯特拉斯,是八條腿。而文森特……鬱飛塵記得他把校徽主動給了女畫家柯安,這更佐證了他對文森特身份的猜測。畢竟根據導遊的八卦,時間之神和藝術之神是好朋友,這人對畫家這個職業有天然好感。
動蕩徹底平息之後,鐘表指針接近了早餐時間,他們披上外套來到外麵大廳。
被播報死亡的文森特毫發無損地和嘰裡咕嚕一起出來了,靈微和白鬆隨即也打開門出來,又過一會兒,陳桐和薛辛的房門才打開了。
“我操……我操……我特麼的……”一道顫抖的聲音傳來,隻見陳桐大哥雙手抱臂,哆嗦著出來了,不僅聲音嘶啞,還臉色煞白,嘴唇青紫。一直以來富有活力的大哥竟然變成了這樣,不知在房間裡遭遇了什麼。
“凍死我了,日他哥,我要喝汽油。”走到大廳裡,陳桐才像是緩過來了幾口氣,看向大家,歎息:“你們也活著,不錯。”
緊接著,差不多和陳桐一個狀態的薛辛也出來了,同樣凍得發抖。
白鬆詢問情況,薛辛聲音虛弱,敘述了他們的遭遇。
昨晚他們談了一會副本,各自入睡。才睡下沒多久,屋內的氣溫就降了下來,牆壁也出現異常,裂開數條大縫,露出內部的鋼鐵和紅黑管道。
他和陳桐驚恐地抱團了,但溫度卻越來越低,兩人在幾乎凍僵的狀態下挨過了一夜,終於,快要凍死的時候,一切平靜下來。
文森特道:“你的工作量沒被計算在內,所以送往房間的能源少了。昨晚我房間氣溫也很低。”
陳桐穿梭在各個傳送帶之間,做的是提高整體效率的工作,但他個人並沒有往傳送帶上放多少石頭,整個宿舍相當於隻有薛辛在供能。文森特情況類似,因為莎草紙登記表上他一個人單獨對應一間宿舍。
整個測試機製也逐漸浮出水麵。副本沒有人的思維,不會判定對錯,不會主動殺人,隻是每人所做的工作都要後果自負而已,上次是自己為自己製車,這次是自行為房間供能。死亡即為不合格。
陳桐歎氣:“就像他媽的空調沒電了一樣,我們也想到是能源不足了,但是沒辦法,那活我不乾也得有彆人乾。不過能活下來就不錯。
他看了看表:“妹子怎麼還沒出來?”
說到這裡,大家都一致看向那扇緊閉的宿舍門。三個女孩居住的房間裡依然沒傳出任何動靜。
“……我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