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用自己的力量修補這個世界的裂縫。”
“這樣麼。”溫莎神色淡淡,仿佛一個局外人。
修補裂縫的行為持續了很久,可很久過後,最大的那條裂縫也沒有合攏。終於,過去的溫莎似乎做出了什麼重要的決定,他輕輕閉上眼,無數光點從他身上逸散出來,落向這個世界,像一場雨。而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
裂縫終於開始合攏了,但誰都能看出溫莎為此付出了代價。終於,他的身體變得比一張紙片還薄,他的麵目也逐漸模糊。
最先消失的是他的表象。四肢、軀乾、五官全都沒有了,一個渺茫的光點靜靜懸浮在光斑世界上空,光芒微弱且閃爍不定。
假如這是一場話劇表演,那所有觀眾都會為此時的溫莎提心吊膽,在心中默禱,許願他不要熄滅。但光芒的減弱還在持續。
終於,當裂縫完全合攏,或者說,肉眼已經看不出任何裂縫痕跡的時候,代表溫莎的光點也變成了一點閃光的塵埃。它失去所有依憑,靜靜落入這個世界,再無生息,像晨星隱沒於黎明。
時間之神是多變的。這時,墨菲的神情裡也帶上了茫然的憂傷。
他說:“我知道你忘記的理由了。”
溫莎:“是什麼?”
“一個神明的力量分為兩部分,內在的和外在的。”墨菲說。
內在的力量構成神明自身,外在的力量則用於構建神明的領土。
內在總是高於外在,因為神明統治著他的領土。
“運轉世界,對抗敵人,使用的都是外在的力量,動用這些力量不會對神明本身造成影響。”墨菲說,“但是有些時候你不得不動用自己本源的力量……去做到一些不能不做的事情,因為那才是最強大的一部分。我剛才燃燒了自己的火焰,就是運用那種力量的一種方式。你也是。”
“但你付出的遠比我多。付出所有外在力量後,你又付出了更多。最後,你解構了自己。你的過去、你的意誌、你本身的存在……它們都融入了這個世界,而你一無所有,也忘記了一切。因為代表過去記憶的那些力量已經離開你的身體,再也不能找回。”
溫莎很久沒說話。
“不算一無所有吧,我畢竟沒死透。”溫莎歎了口氣:“現在那個世界呢?”
“它將成為神國的一部分。”
“不錯。希望你們的神明能善待它。”
“不懷念嗎?”
“不想再見到它了。”溫莎回答,“如你所說,我擅長保護自己。”
墨菲洗牌。
“希望你在樂園過得愉快。”
“我覺得,會的。”方才的惘然和失落仿佛隻是幻覺,溫莎公爵的笑容還是那麼溫文爾雅,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還有一個人沒有抽過卡。”墨菲看向白鬆。
白鬆驚恐:“我是清白的,不需要調查過去。”
墨菲:“一張。”
卡盤送到白鬆麵前。
就在這時,殿堂上空忽然傳來轟然響動!
“十三層。”墨菲猝然抬頭,看向克拉羅斯!
“又來了。”克拉羅斯難得收起了輕佻的語氣,身周浮現灰紫濃霧。墨菲蹙眉,刹那間電梯門隨他意誌降臨,直接把這片區域內的所有人裹了進去,迅速升入十三層。
門一開,電梯消失,暴虐氣息撲麵而來。
白鬆“啊!”了一聲迅速縮去溫莎身後,溫莎則默默藏到鬱飛塵背後。鬱飛塵抬頭,正前方的永夜之門裂開了一條縫隙。來自外界的純粹力量轟然湧入,無形的力量像一場暴烈的龍卷席卷整個十三層,並在刹那間化作千萬隻漆黑的蝙蝠,尖叫著衝向空間的所有角落。
看起來毫無章法,但鬱飛塵一眼看出來意——它們從永夜之門進入了十三層,現在則要繼續尋找從創生之塔進入樂園的路徑。
白色骨翼在墨菲身後唰然展開,他淩空而起,聲音微啞:“永晝疆域——你們也配染指!”
隻見他反手拉開火焰灼燒的弓弦,真理之箭同時搭弦三支,刹那間刺向裂縫!
兩股力量相遇的一瞬間,刺耳的灼燒聲席卷一切。這時更多力量瘋狂湧入,化作一隻無形巨手,把墨菲從空中狠狠往下拍去。墨菲墜地的一瞬間,十三層地板碎裂,石塊殘片連帶墨菲一起嘩啦掉落下去。幾乎同時,克拉羅斯反手從背後抽出一柄漆黑權杖。權杖尾端是一隻白色人手骨爪,骨爪落地的一瞬間,永夜之門的裂縫和地麵裂縫同時合攏。
“火不夠燒了,省省吧。”克拉羅斯對那裂縫道。
下一刻,死氣沉沉的灰紫霧氣從他背後奔湧而出,鋪天蓋地。
同時,一座暗泛冷光的金屬籠落下,框住了溫莎和白鬆。將他們與外界的力量風暴隔絕開來。
鬱飛塵站在籠前。四麵八方的蝙蝠聲刺耳,難聽的叫聲裡,兩股力量在半空中對撞。對撞的強度撕裂了空間,空氣裡全是細小的漆黑縫隙。鬱飛塵旁觀這灰黑混沌的一幕,覺得兩方都不像是什麼好東西。
“完了,”白鬆悲傷道,“鬱哥,十三層要壞了嗎?”
鬱飛塵淡淡道:“不至於。”
他能看出這兩方力量的強弱。克拉羅斯守了這麼多年的門,不至於翻車在今天。
果然力量與力量短兵相接,勝負分出隻在頃刻間。短短幾秒後,克拉羅斯還站在原地,而風暴已經停息。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化作灰燼,紛紛揚揚灑落地麵。
“煩死了,還放這麼多東西進來。”克拉羅斯厭倦道,說完拉開兜帽看向天花板。
然而蝙蝠們已經不在了。
再一看,地麵上密密麻麻鋪滿了蝙蝠屍體,每隻蝙蝠的心臟都被一個削薄的舊銀色刀尖戳了個對穿。短短片刻後,刀尖化作流光散去,蝙蝠也化為灰燼。
“你乾的?”克拉羅斯說,“我就說了,你收下的那個世界是好東西,這麼純粹的攻擊力量在永夜中已經很難找到了。”
他歎了口氣:“你也彆出去了,不如我們一起守門。”
鬱飛塵淡淡道:“一起被拍進地板麼。”
他覺得繼墨菲想訛錢後,克拉羅斯要來訛他的力量了,自己再在這鬼地方待下去,堡壘不保。
“彆介啊,你可是能徒手接住真理之箭的人,小鬱。”克拉羅斯語調詭秘:“那時候……你還根本沒獲得什麼外在力量吧。”
昏暗裡,兩人對視,氣氛像拉緊的弓弦。
鬱飛塵開口,語氣同樣不善:“你不是說隻有在複活日,才有外敵來犯?”
“那是上個紀元之前的事了。”克拉羅斯舔了舔嘴唇,“從上個紀元開始,永夜之門隻要打開,必有外敵來犯。複活日隻是來的人格外多些。”
“為什麼?”
“我並不是被彆人拍進地麵才摳不出來。一個人掌控的力量多了,總是會出點岔子,對吧?畢竟力量的體係那麼複雜。”
鬱飛塵的目光冷沉沉的,不知想起了什麼。
克拉羅斯繼續道:“上個紀元的開端,你還沒來的時候……不對,就在你來樂園的前夕,複活日上,有個人也出了點差錯。”
“祂?”
克拉羅斯的聲音如同誘人進入地獄的毒蛇:“要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