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獵 23(1 / 2)

方尖碑 一十四洲 9489 字 6個月前

職業的素養讓醫生在第一眼看到鬱飛塵的時候就把他列為重點觀察對象。

甚至, 就像行醫多年的專家可以一眼辨認出將死之人的氣息那樣,他有一種直覺,這個人身上隱藏著比他的兩位病人加起來還要高的風險。

醫生心中不得不升起一種治療他的欲望。

然而……

在醫生審視的目光下, 鬱飛塵道:“我有問題?”

醫生:“我願稱之為醫學奇跡。可以向我介紹一下你的主治醫生嗎?。”

鬱飛塵麵無表情地指了一下自己肩上的金屬兔子。

醫生走近鬱飛塵, 他的目光透過金絲眼鏡的鏡片與兔子的紅黑眼睛對視。看了一會兒又摘下眼鏡,以更近的距離仔細端詳。

“似乎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雖然這樣說,醫生仍然沒有放棄對兔子的觀察,他甚至用電線的另一端靠近了兔子的腦袋。

一隻手把那兔子拿走了。

安菲把兔子握在手中, 轉身向外麵。

觀察對象被移走, 醫生戴回眼鏡:“它對你有特殊的意義,對嗎?”

鬱飛塵不答。

“算了,畢竟你沒有在我的病院裡掛號,這種情況下,我會克製對病人情況的好奇。”醫生說。

鬱飛塵不得不陳述了一個事實:“我一直很正常。”

醫生以一種“嗯嗯嗯嗯, 是的, 你說得對”的神情回應了他,道:“我們還是回到黑雨衣與迷霧之都的話題中來吧。”

不知不覺, 他們已經偏題太遠了。

而這種情況,對醫生來說又太平常, 導致他一時間沒有發現。

畢竟,怎麼能指望精神病人會有一個一以貫之的聊天主題呢。

話題終於回歸。迷霧之都用什麼樣的方式影響客人?

安菲的手指撫過兔子支棱著的耳朵,望向遠處。

夜色像霧氣一般彌漫整座城市。

夢魘一般的灰霧其實無處不在, 這樣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城市裡的每個人。

也纏繞在他身畔。

“它高於你們。”安菲對醫生道。

“沒錯。”希娜微微笑:“彆忘了,在進入迷霧之都的那一刻起, 我們的身家性命可都被它繳獲了呢,這樣的話,影響一下我們的意誌, 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吧?。”

鮮血滴在鑰匙上,意為達成了古老的契約,一個人願意進入迷霧之都,所有的力量都由它分配,死活不論。

能強買強賣達成這樣的契約,並且在真的把所有人擁有的世界和力量和他們本人隔絕開來,將他們的實力拉到同一水平線上,已經能證明迷霧之都的存在遠遠高於他們任何人了。

希娜:“所以呀,當你的意誌,生存在更高的迷霧之都的意誌裡的時候,難免會受到一些影響呢。”

見安菲不說話,默認了她的科普,希娜繼續說:“那些在天空上出現過的規則,就是迷霧之都意誌的呈現呢。客人認同規則,也就在內心深處承認了自己是它的臣民,用不了多久,那些規則就會根植在他的潛意識中。但客人察覺不到這種變化,還以為是他自己出了問題呢。”

迷霧之都把人導向不可自抑的混亂,而這又是絕大多數人內心原本就有的傾向。所以顯得難以抵禦。

永夜原本就不是什麼和平寧靜的地方,殺戮和掠奪司空見慣,所以,很多人根本察覺不到自己正在喪失神智。

可他們來自永晝的人,在秩序中生活已久,習慣了律法與美德,因此很容易就能發覺異樣,繼而升起警惕,從而控製住自己不被影響太深。

更何況——主神就在他們身邊。

已經被神明的意誌統治的他們,當然不會被彆的東西再統治了。即使是想混亂,也混亂不起來呢。

這種理由當然還不能告訴醫生。

希娜:“在我看來,能抵禦這種影響的方法,就是去對抗它的規則啦。雖然這是個很有風險的選擇。”

醫生卻又在不知不覺間偏離了話題:“‘自由獵殺’的規則鼓勵掠奪,‘圍獵’的規則宣揚仇恨,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這裡真是個醜惡的地方呢。它的意誌似乎需要一些治療。”

希娜笑眯眯:“可是,進入迷霧之都的人,誰又無辜呢?”

“是啊。那種欲望原本不就存在於每個人的精神之中嗎?”

兩人相視,但笑不語。兩個病人也發出古怪的笑聲。

莫名感覺自己已經置身精神病院的白鬆往溫莎身後縮了縮。

鬱飛塵則早已無視了他們。

安菲拿走兔子後就不還了 ,鬱飛塵又從他手裡把兔子拿回來,放回自己肩上。

就像希娜所說的那樣,人確實會在不知不覺間受到迷霧之都的影響,他曾經在自己身上察覺過那種變化。

但是,當安菲的兔子出現在視野裡,或者安菲出現在他不遠處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會煙消雲散。

安菲說“它高於你們”,“你們”中不包含自指。那迷霧之都的意誌和安菲的意誌相較,誰會更高些?

他自己的意誌,如果與迷霧之都相比,又會怎樣?

這時候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並不知道意誌的高下該如何衡量。

“怎樣區分意誌高低?”

安菲說:“遇到了,你就會明白。”

醫生和希娜終於從相視一笑病情了然於心的狀態中離開。

醫生:“那麼,迷霧之都的這種影響,究竟是無意識間散發的,還是有意識施加的呢?”

“想必是有意識施加的呢,”希娜優雅地撩了撩頭發,“我們公司的老板就從來不用規矩洗腦員工呢,想必這是可以控製的吧。”

“感謝您的解惑,您真是一位博學的女士。”

希娜感到由衷的喜悅。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得到這樣的褒揚了。

醫生說:“那麼,我又有了新的問題:它將我們從永夜中聚集而來,用意誌對我們施加乾預,究竟是想要培養完全被自身意誌控製的傀儡,還是用它作為考驗,篩選出意誌強大的客人,另有用途呢?”

雖然用的是疑問的語氣,但醫生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內心已經傾向於第二種猜測。

“比起這個,還是想一想究竟有多少人最後能活下來吧。”希娜說。

永夜中,所有碎片世界的運轉有且隻有一種目的——掠奪外界力量,延續自身存在。

希娜從一開始就沒指望過迷霧之都會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醫生的話倒是讓希娜想到另一個問題。

“這麼說,黑雨衣追殺你也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已經瘋掉了,本能地想要得到你的治療,第二種,他是清醒的,但知道你的能力,想把你抓住,以備……不時之需。”

說完,她在心裡給自己鼓了鼓掌。

不容易,終於帶著醫生回到最初的話題了。她其實也挺想知道黑雨衣究竟是敵是友來著。

畢竟,現在馬戲團裡能打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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